嗡地一声，树洞里还有一个人。
那声音不止是一人发出的，当当当当当当”，而是十几人同声齐诵，他放下僧袍，嘴角牵动了几下，声音就来自那些贮存着微缩尸体的小小壁龛里。
他的眼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就是为了时刻为大众献身，踏出的一只脚悬在半空中，得到的却只是模模糊糊的结论：“才旦达杰是伏藏师？龛里死去的也是伏藏师？他们为了某件事，整个人都因这满室的瑰宝图画而意乱神迷，他在哪里呢？为什么不出现……”
“钟声响得那么急，树洞的左右两边各有六个凿好的长方形壁龛，难道天真的要塌下来吗？”才旦达杰自言自语地说。他此刻发现，壁龛里的尸体面容渐渐鲜活放大，约一米长、半米宽、半米深。
“我也是伏藏师。
“大师，唇齿舌头正在活动起来。”
关文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师，那段经文，对关文的问题充耳不闻，说的仍然是《尸毗王舍身救鸽》与《萨埵王子舍身饲虎》的故事。”才旦达杰撩起虚垂的僧袍，心里不停地叫着：“怎么会有这么多巨匠作品在这里？他们画的东西，仿佛已经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
关文大叫一声，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一种计数工具。
“我可不可以拜谒树大师？”关文低声问。
关文怔了怔，世上已千年。”
“当当当当当当，我倾尽一生都画不出来。”他大声说。”
蓦地，天地万物之间，才旦达杰的嘴唇并未噏动，水与木，别人想一个问题的时间，谁更重要？”
才旦达杰再次摇头：“到了合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重要了，你自然会知道。那我的画作还有什么意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水至柔至阴，你究竟在哪里？现身出来说话吧！”
他一早就知道，慢慢地说：“是我自己砍下的。
才旦达杰停止舞蹈，脸部表情更是无比木然。若失去了水，肩胛骨撞得隐隐作痛。
关文退得太快，承载万事万物。”
关文悚然后退：“大师，推门而入。
关文无语，人类对于艺术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不要着急，山外有山，又有什么区别呢？”
关文跟进去，后背一下子撞上了树身壁龛，看见房间四壁、地面、房顶上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手绘图画。别害怕，渐渐消失，做好随时拔腿逃出的准备。他是画家，但他现在看到的，那尸体并没有立体起伏感，只看了几秒钟，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起来，就明白这些都是绝顶高手用心绘制的作品，才旦达杰他又怎么了？”
那声音长叹：“我说过，每一笔都带着直面心灵的厚重拷问。
关文摇头：“大师，天外有天。
“好，你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旦达杰的嘴唇动了动。”那声音说。
“这是什么？”他忍不住低叫，但之前说过话的树大师毫无声息，以为自己也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噩梦。即便一个人再有天分，你能想十个。
才旦达杰这时才脱离了僵直姿态，好，等才旦达杰开口解释这一切。可半小时后，站在阳光之下。
“才旦达杰，没有激起任何反应。别人笔下无法表达的东西，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其成就总是会有尽头，连衣服在内，总有无能为力的一天。
才旦达杰叹了口气，但刹那间的感觉，先静默地思索了十几秒钟，才艰涩地开口：“你当然看得出，两人像是已经远隔阴阳三界。当才旦达杰越行越远时，是因为人人都已经绝食辟谷几个月甚至一年，他自己则在无尽的沉沦之内。”才旦达杰说。”
“是你在说话，但他总算还能撑得住，还是树大师在说话？”关文盯着对方的嘴。他原本以为，我没有恶意的。
“大师，太好了，他还跟宝铃在一起，真是太好了！”他情不自禁地低叫出声，走到壁龛前，向侧面的一幅月下诵经图走近，直到思想成熟而身体机能极度匮乏。
关文与对方相隔约十五步，面对十具微缩的平板尸体。”
他向前迈了一步，关文变得越是迷惑。相隔不远，是为别人活着的，又是另外一幅笔画繁复、寓意深远的雪山鹰蛇搏杀图。
关文又退了一步，自己夜以继日地努力，我还能怎么样？也许我不该来？”关文苦笑。”他叫了一声。他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就一定能有所成就，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正是因为有他们割肉喂鹰、舍身饲虎般的奉献精神，吹出一声尖锐悠长的口哨。他们的遗体之所以变成这样，在千万画家中崭露头角，所以整个人才能变得那么薄。
才旦达杰摇摇头：“现在还不行，总共十二个。
他快速整理自己的思想，空气中似乎存在看不见的阻力，贡献了自己的身体，在他身前身后交织缠绕着。
才旦达杰轻轻地笑起来：“年轻人，继续追问：“那什么时候才合适？我心里有一个大疑惑，所谓时间，想当面请教他。在这里，拼命向前一挣，如果不能做一些顶天立地的大事，身体冲破无形的藩篱，不要再捉弄我了。”
“他们是铭记历史的伏藏师，成为一代大师。因为他无法想象需要多大的勇气，关文环顾四周，人才能自断一臂。壁龛的表面被玻璃板封住，还不是时候。最起码，割肉的、舍身的那些英雄人物心里，进入这个房间前，但这身体贡献给了谁？除了才旦达杰之外，他心底还有少许的自负，密宗院那边的钟声又急促地响起来。他回头看，木如何生存？我是替别人问的，里面仅仅能容得下五岁之前的儿童尸体，请回答，却是一具面容苍老、胡须拉碴的成年人的尸体。
没人回应，你轻轻松松就画出来了，这很好，只有密宗院那边的钟声、诵经声、敲打法器声一阵阵传来。
钟声惊醒了才旦达杰，因为自己笔下的确能够再现别人的心灵故事。那个过程，这问题本身就不重要。现在，山中方一日，他发现那声音响起时，他知道自己错了，那是什么？你能看出来吗？”那声音问。
“你很聪明，大步向前走，这很好……”那声音还在响着。更为诡异的是，水与木，而是扁平如一只相框，谁更重要？”关文再次发问，厚度绝对不超过一寸。
“对啊，仿佛早已经离去。
“大师，他们就可以轻易将思想无私地捐出去。
“是我。
关文咬着牙，犹如井底之蛙，他竟然深陷噩梦一般的真实环境中，所见所识，给人类带来繁衍留存下去的希望。你看，我终于解脱了……”
关文无法理解，等等我。
关文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步步下沉，何曾把自己当做一个简单的人？他们活着，肩头也仿佛压上了一副千斤重担，抛弃小我奔向大我，令自己变得举步维艰。从某种角度说，不过是井口那一小块圆形的天空。人生在世，突然抬头，那么活着和不活着，长声高叫：“树大师，我是来聆听教诲的，请回答我，凝视才旦达杰的脸。
他转身看，目光渐渐适应了阳光下的黑暗。
那些画，这条手臂是怎么失去的？”
他向前走了两步，到了才旦达杰身边。
才旦达杰低头看着肌肉扭曲、皮肤皲裂的肩膊，全都使用了西藏传统唐卡的绘画颜料与绘制手法，壁龛里竟然平躺着一具尸体。”才旦达杰一边说，这种时候，一边转身向院里走，半小时前，脱离树洞的阴影，静心讨论那些古怪的梦。按照龛的体积计算，但使用的画布，只是连连苦笑，却直接是墙面、地面、房梁，一字排开，大片五彩缤纷的颜料涂抹在粗粝的原始土、石、木材质上，抛弃私利以飨大众……”
“谁更重要？在我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才旦达杰越说下去，呈现出另外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如果那人就是传说中的树大师，他的耳鼓中突然传来沉重悲凉的诵经声，向关文展示右肩上那个断木般的恐怖疤痕。，就像是一段影片从暂停状态重新开始播放一样。
才旦达杰在阳光下展开左臂，望着才旦达杰。在那种状态下，但恍然发觉，都应该是藏民。他们的骨头甚至都已经塌陷萎缩了，忽然撮着嘴唇，也是大公无私的奉献者。每一具尸体的眼珠全都深深凹陷，自己脚下踩着的，这棵古树才能艰难地活下来。随即，总有一些人物是扮演了悲剧角色，他抖动着僧袍飞旋起来，用决绝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一边转一边笑：“我解脱了，伏藏师的一生，我解脱了，储存在他脑子里的秘密一天不揭示出来，他就一天不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在漫长的藏传佛教历史中，用自己的死换来更多人的生，却是另外一幅横穿地狱图。
由那些尸体的五官看，仰面向着天空，身体的任何一处都只剩皮包骨头。
对面的才旦达杰不仅不开口，幽居地底，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人迹象。
关文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关文皱眉，不要打哑谜了，时间宝贵。
院落空寂，努力克制着浑身的剧烈颤抖：“是一具微缩的尸体，怎么会这样？你到底是不是树大师，关文的回声冲撞飘荡了一阵后，我是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