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12日,外语学院开学的日子到了,这是我们四方街,从无到有出现在这片田野上的第二个学期。对四方街的小老板们来说,依然是一个日进斗金的时期,但是,与上一学期相比,少了许多温馨,多了一些血腥。
夜市果然火爆得不得了。其面积也就大约一个半篮球场那么大,四十个摊位,挤得满满当当的,有炸油条的,有卖炒饭的,有做馄饨的,有冷淡杯,有串串香,也有卖小百货、日用品的,甚至还有卖服装的。由于学校周边没有自由市场,也缺乏小吃摊,如今忽然仿佛从田里长出一个这样热闹的去处,学生们自然趋之若鹜,人流之多,用过江之鲫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因为经过夜市通往我们四方街的路更近,所以即便新修的那十来米水泥路还没彻底硬化,禁止在上面走,但学生们从水泥路旁边稍微跳几步,就立即进了四方街。
这几乎等于是瞬间改变了原先的交通路线。以往,一号院是四方街的总入口,如今,却变成我的四号院才是总入口了。这直接导致了口岸价值的变迁。
一号院反正是做网吧,无竞争者,因此生意未受影响。但二、三号院的生意却略不如以前。上学期,总是杜老师他们的“英雄谱餐馆”坐满了人,小马他们的“飘香饭店”才能满员,而如今,“飘香饭店”的位置却不再比“英雄谱”差,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小马因此乐开了花,每次见到我都邀功说:“雷总,我说吧,交通改变口岸,口岸决定一切。这路一通,你的旅馆比何军他们的生意更好了!等再过两天水泥路干透了,小汽车可以直接开到你旅馆门口,你生意就更火了!”
我说:“你不是更受益嘛,这下,汽车甚至可以开到你那八号院,你可真是爽歪歪了。”
小马于是很自豪地乐得更灿烂了。
别说小马,就连一向低调的丽姐,也因为口岸变好,“冷锅鱼”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而表情生动起来,成天眉飞色舞的,有时边走路还边唱歌。
与之相反,杜老师、何军、张超他们几个,则有些面无笑容。杜老师看到我,有时候也只是随意点个头,就匆匆走过。而何军、张超2月14日那天夜晚都快12点了,居然跑到我的小旅馆来,东看看西看看的。
我当然也不好说什么,正有些疑惑,卿云也过来了,一来就拉着陈鹿的手,说:“啧,啧,这姑娘好漂亮。雷总,你这一开春,可真是双喜临门啊,女朋友也有了,店子也成黄金口岸了,你想出修这么一条新路,确实是头脑灵活啊。”
陈鹿在旁边说:“才不是雷哥想出的点子呢,是小马哥的主意。”
“哦,是吗?”何军若有所思地说,“那小马怎么说是你最早提醒他的,说四方街刚修好的时候,你就想出这么一条新路了。他夸你目光远,不是普通人呢。”
我突然感到很疲惫,这么一点点蝇头小利,也有这么多的机关和算计,我没做这小旅馆前,是怎么也没想到的。我懒得说话,既不想问清到底是不是小马在背后将脏水往我身上泼,也懒得多解释,爱谁谁,管他们那么多,我确实累了,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何军、张超、卿云三人一看无趣,就讪讪地走了。
此时,客房早已经住满,已是深夜,基本无任何事情需要处理了,我就把小旅馆的门一锁,带着陈鹿到外面散散步,舒缓一下心情。
经过夜市时,我发现夜深后,学生们终于稀稀拉拉地所剩无几,没有了白天的嘈杂,却浮起些许盛宴散场后的落寞。大多数摊位都已收摊,只有少数几个摊位还亮着灯,其中一个是刘师傅的,他正自己坐在小方桌上,大口喝着啤酒。脚底下已经摆着六七个空酒瓶,甚至还有一个小瓶装的二锅头空瓶子。
一看到我过来,刘师傅立即说:“雷总……雷……总,快过来喝……一杯。”
我本想走开,可刘师傅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倒了一杯啤酒给我,他舌头打着结,冒着酒气说:“兄弟……我比你……大几岁……托大就喊你声老弟了……今儿个哥高兴……也没个人陪哥说说话……你陪哥聊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耽误不了你回旅馆……好不好……给个面子坐一下喝一杯……好不好?”
我一看,他有点发酒疯了,不便拂他的意,就示意陈鹿一起坐下。
自从春节期间第一个租下夜市摊位后,刘师傅就不再在小马餐厅干活了。小马另请了新的厨师。
新学期,“飘香饭店”的生意比之前强了不少,所以小马逢人就大夸新厨师的手艺。这让刘师傅有些不高兴,一次,他对二号院的杜老师嘟哝说:“小马那人啊,小气,抠门,狡猾,还不是行了点狗屎运,修了条近路,口岸变好了,想跟你们抢生意呢。”
当着小马,刘师傅还是很友好的,一见面就拍肩膀搭腰,真跟表兄弟似的。但总体来说,彼此之间的裂痕,就算我是个外人,也一眼看得出。我想,或许刘师傅为此有些情绪,今天又多喝了几杯,也许有点难受。于是,我端起酒杯,说:“刘哥,我知道你自己开了这个摊位,比以前更辛苦了,不过,再累也值得,兄弟我敬你!”
刘师傅醉眼蒙胧地看着我,说:“唉……我也知道马总对我辞职不高兴啊……他挽留我好多好多次……把我当哥看……可是……可是我这么大个人了,不能总给别人打工不是吗……这炒菜小摊规模再小……也是我的……我也就成了老板……成了和你们一样的‘总’……去年,别看你们喊我‘刘哥’、‘刘总’……我都笑呵呵地答应着……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啊……你们看着我表面上要强……可我心里没底气啊……现在,现在我有底气了……摊子再小,我也是个‘小老板’了。”
刘师傅一边说,一边眼里竟然冒出隐约的泪花了。我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刘哥,你别说了,都不容易,我们这些开小旅馆小餐馆的,其实又算什么‘总’啊,都一样,都一样。”说着,我将酒一饮而尽。
给刘师傅道了别,我和陈鹿回到旅馆,进了我们自己的房间休息。四野一片寂静,只有屋外冬季的风刮过原野的呼啸声。我与陈鹿互相依偎着,渐渐就要入睡。忽然,隔壁房间传来有规律的床的摇动声,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我和陈鹿的心房。我听到陈鹿的心跳了。
“今天,是情人节哦。”陈鹿咬着我耳朵说,“我今天满三十天了。”
“什么满三十天了?”我心里还想着刘师傅的感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哎呀,你怎么装傻呢,就是做手术满三十天了嘛。”
“嗯……”
“吻我……”
“咱们……”
我也兴奋了,双手兵分两路,一路朝下,一路向上。就在这时,我忽然摸到了陈鹿没戴胸罩的儿童般的胸部,突然感到又疲软了。
“怎么回事?你该不是……”陈鹿用手揉搓着我,可她越疑惑,我就越紧张;她越希望我能行,我就越不行,竟然越揉越小,彻底无可救药。
一种男人的尊严被打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可我就是怎么也无法重整旗鼓。我只好装作很正人君子的样子说:“唉,你毕竟刚满三十天,还是缓几天对身体更好些,我是担心你身体,一担心,就紧张,当然就硬不起来了。”
陈鹿说:“嗯,你不是有问题就好,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人呢。缓几天也好,谢谢你这么体恤我。”
我有些惭愧,只好把谎话进行到底,进一步振振有词地说:“当然不是……我正常得很……但今天发生太多事情了,一会儿是何军他们怀疑我想出修路的点子,一会儿是刘师傅当着我的面哭出来,我真担心他以后酒醒了,想起当我的面哭过,会反而恼羞成怒呢……唉,开这么个小旅馆啊,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就……没那个心思了。”
陈鹿亲我一下说:“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