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赵磊一见毕胜，就没好气地问。
“道歉。”毕胜轻叹了一声，脸上多少带着些难过，对李然说：“我没想到小勇他……那天我听他说完一切后，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奇怪的能力，更不敢相信之前那一连串的发疯事件，竟然都是小勇干的。在知道了你威胁他停手后，我也立刻劝他停止这一切，他也乖乖地和我一起找你和解了，但……但这几天我发现他很不对头，追问下才知道，他竟然想向你下手，我劝过他，可劝不住。你知道，他是我的好朋友，而你不是，所以出于自私，我没将这事告诉你……”
“算了，这事不怪你。”兰若荷叹了口气，对毕胜的看法多少有些好转。“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不，应该怪我。”毕胜难过地说，“我认识他时，他一个朋友也没有，我是出于怜悯才和他交的朋友，可没想到，他因此对我产生了强烈到可怕的友情，这或许是因为他孤独太久了吧。正是因为不想与我分开，所以他才拼命地学习、学习再学习，也正是因为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学习负担，他才开始使用那种可怕的力量。如果我没有……如果我没有和他做朋友，也许他仍会孤独，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大家不会疯，他也还是个正常的普通人……”
说着，毕胜掉了几滴泪。
“总之，抱歉了。”毕胜擦了擦眼泪后，向李然行了个礼：“感谢你阻止了小勇，没有让更多的人因他而受害。”
“我……”李然深吸了口气，“我理解你。不必抱歉，换成我，或许也会像你一样。”
“谢谢。”毕胜流着泪走了，越过花墙，向着教室的方向而去，比背影看，他似乎连走边擦着泪，可如果从下面看，你会发现他正在笑。
“可怜的人。”兰若荷轻叹一声，“我现在觉得祁小勇其实挺可怜的。”
“那么我就为这个可怜的人做些什么吧。”李然微微一笑，大步走向校门。
“你要干什么去？”兰若荷急忙问。
“找外援。”李然有气无力地回答。
三天后，第二次摸底——也被学生们称为“模拟中考”的测试开始了，学生们发挥出各自的全部力量，努力地应对着这场大仗。这次测试结束后，学年成绩的排行有了一些变化，李然仍稳坐第一的宝座，而当初的第二名毕胜，却一下降到了第六名。
初三.四班的班主任没有责怪毕胜，反而尽可能地安慰他。在他看来，这只能说明毕胜是受到了祁小勇事件的影响，证明了毕胜是个重感情的人，同时说得现实点，前十名都可以稳进安逸高中，所以第二和第六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狗屁的友情！”
一边嘟囔着，毕胜一边向着走着。过去下了晚自习，有祁小勇陪他走这段僻静的小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多少有些冷清，但他才不在意这个，对他来说，与祁小勇一起的惟一乐趣，就是可以让自己成为所谓的“高材生”、“精英”。
眼看就要到了路的尽头，这边五十米的距离内原本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现在连那盏路灯也坏了，弄得四下一片黑暗，毕胜咒骂着该死的路灯，慢慢走入黑暗之中，没走出几步远，就被什么东西突然绊倒，一下摔在地上。
“该死！人走背运时，真是喝凉水也塞牙！”他骂着站了起来，突然发现在右侧路边，似乎站着个人，他不由感到一阵心慌。
“你怎么看待朋友？”人影开了口，声音极是冰冷。
“李然？”毕胜一愣，“是你吗？”
“你怎么看待朋友？”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冷着脸继续问，毕胜向着他缓步走了过去，在相距一米多远时，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的确是李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毕胜一脸的不解。
“祁小勇是你的朋友吧？”李然的脸色冰冷，眼睛里隐隐闪动着愤怒的光。“而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吧？”
“你在说什么啊？”毕胜仍在假装着，他虽然隐约感到一丝不安，但他并不相信李然能知道一切，因为事实的真相除了他和祁小勇外，再没人知道。
“拙劣的精神能力者！”李然哼了一声，用难得的带着怒气的声音说：“知道吗，我有位朋友，也是精于精神能力的人，他不仅可以控制人的情绪，还可以阅读别人内心深处的记忆。我本来感动于你们的友情，请他来帮忙医治祁小勇，但没想到，就在刚才，他从祁小勇的心里读出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你想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毕胜后退着，脸上强装出笑容。“够了，李然，我说过，我不想和你竞争了……”
“祁小勇的确是能控制他人情绪的能力者，但他的能力还很弱，弱到只会建立与他人精神相连接的‘桥’，再通过‘桥’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和记忆散播出去，这种散播就像传染一样，感染了他人，却并不会使自己的负面情绪消失。但你不同。”李然缓步向前，始终与毕胜保持着一米多远的距离，用充满压迫力的眼神逼视着他。“你拥有转移情绪的能力，但那能力却极难发挥，因为你无法像祁小勇那样自如地造‘桥’。这是你的弱点，也是你的封印，所以当你发现了只会造桥的祁小勇后，就像是瞎子发现了眼，瘸子发现了腿一样，立刻与他交起了朋友。一直以来，在他身边的人只会因他而感到到悲伤、难过、紧张、恐惧，人们虽然不知道那种负面情绪是由他传播出来的，但却在潜意识中凭着生物本能在躲避着他，他孤独、寂寞，渴望友谊，这时，你给了他友谊，虚假的友谊。靠着这种友谊，你从一个普通人一下变成了高材生——你为了成为成绩最好的学生，为了实现你那可笑的梦想，就又是诱惑、又是威逼着祁小勇拼命地学习，然后将自己得到的记忆传输给你，让你不用费丝毫力气，就能轻易得到知识。而当他承受不住压力时，你就让他建桥，然后再由你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与压力转移掉。祁小勇并不愿这么做，可他更怕失去你的友谊，所以就违心地干了这些，包括对我出手。我说得没错吧？”
“可恶的傀儡师！”毕胜咬了咬牙，终于停止了后退，怒视着李然：“如果没有你，我将成为学校里永远的传说，将顺利进入安逸高中，甚至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进而进入最好的企业，成为最了不起的人物，都是你！”
“没错，当他的力量能够为你所用，这一切的确都能轻易办到——有什么事是精力永远充沛、斗志始终旺盛、永远没有压力的人做不来的呢？一个什么事都能做好的人，自然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李然冷冷地说，“可是，那要牺牲掉你周围多少无辜的人？”
“别和我装什么清高！”毕胜怒吼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傀儡师的底细！告诉你，我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祖父，我的整个家族都是精神能力者，我们对存在于这世界上的神秘力量无比清楚，包括你们这些傀儡师！如果要挑出神秘世界中最残酷无情的存在，那就是你们！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拿这种事数落我？”
“的确。”李然点了点头，“正是因为不想过那种生活，我才决定当个普通人，不过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傀儡师，似乎没资格拿这事数落你，但……我无法饶恕将友谊当成工具来利用这种行为，所以我对你的惩罚，不是因为那些发疯了的人，而是因为祁小勇！”
“惩罚？”毕胜笑了，“李然，你以为你们傀儡师是神秘世界中最强的存在吗？错了，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是精神；人类最伟大也最厉害的武器，也是精神，所以只有能控制精神的人，才是最强者！”
“没错。”李然点了点头，“可惜，你只是个蹩脚的精神能力者，是一个没用的菜鸟软蛋。”
“我承认。”毕胜冷笑着，“但笨鸟为什么先飞呢？是因为它知道自己笨，所以就要先行一步，用时间差来弥补不足。李然，你记得当天我带着祁小勇找你讲和时，我曾和你握过手吗？那时我就已经着手在你我之建‘桥’了，就在昨天早晨，这‘桥’刚刚建成。我本来不想轻易招惹你这样的家伙，但这次是你自找的！”
刹那间，毕胜的眼睛里闪动起一种光彩，并不明显，但李然却能感觉得到，在这种光闪起的瞬间，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立刻通过某种通道，从毕胜身上传入李然心中。
“在记忆传输上，我的确一窍不通，在建桥上，我也是拙劣的笨蛋，但在转移与控制情绪上，我却是天才！”毕胜狠狠地咬着牙，“如果祁小勇不是败在你手上，我就能一直利用他的技能，轻松地成为这社会的精英，成为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都是你，破坏了这一切，让我们的梦想化为了泡影！现在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吧！”
“斗精神力，你斗得过我吗？”李然摇了摇头，但仍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住了拳头。
“我知道，祁小勇就是因为没斗过你，才被反弹回来的压力击倒。”毕胜冷笑着，“但我不会这么做，我并不会转移什么东西给你。我说了，我是天才，天才有天才的本事，比如说，像现在这样勾出你内心的负面情绪——恐惧、愧疚、悲哀、痛苦……你会被自己的情绪折磨疯掉的！”
“混蛋！”李然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但很快，就跪倒在地。在刹那间，那些源自于他内心的、深藏着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将他心灵的每一寸土地填满。他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接受傀儡术训练时的一幕一幕，想起了那些死在自己操作下的动物，甚至还有——人。这些事勾起了被他遗忘的各种，比如面对死亡时的恐惧，比如自己害死其它生灵时的愧疚，比如自己不得不接受残酷训练时的无耐与痛苦……
“太惊人了！”毕胜瞪圆了双眼感叹着，“没想到你的内心深处藏了这么多可怕的东西！天啊，傀儡师果然不是一般的存在，只可惜你太脆弱了，没能将这些东西完全抛掉，所以这才成了你的弱点！”
“弱点？我倒认为那是最可贵的优点。”
正在这时，一个老者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毕胜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谁？”
“你没有资格知道。”一个高大的黑影走了过来，毕胜感觉那黑影的眼睛闪了一下光，然后，李然就立刻恢复了正常。
“老肖？”李然一边喘气，一边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完那些事后，你就怒冲冲地离开，傻子也知道你会做什么。”那黑影正是老肖，此刻，他对着李然微微一笑：“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小子了，你和别的傀儡师真的不同。所以我不希望你受伤，就跟来了。还好，我比较谨慎，不然我就要失去一个好朋友了。”
他在说话的时候，毕胜已经开始慢慢后退，然后转身飞快地逃了。
“跑？跑不了的。”老肖哼了一声，轻轻挥了挥手，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就从李然身上涌了出来，顺着一条隐形的通道，飞快地追上了毕胜，注入了他的体内。
“呀！”毕胜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
“你干了什么？”李然惊讶地问。
“没什么。”老肖微微一笑，“只是从你身上抽出了极少、极少、极少量的负面情绪，传给了他。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没用，连这么点负面情绪也对抗不了。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