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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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师傅她向来扶贫济弱,卜卦总是异常之准,想必今夜在此处出现也是为了来看我。”回到寄宿的小庙,妙玉才定下心神,静静说道:“只是总不明白,为何骗我说她已故去,叫我……”

“若是大师果然是来看望仙姑,不若请仙姑演一出苦肉计如何?”水溶隐隐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自然得再引出那了了仙姑才是。

众人都是愣住,齐齐的看着水溶。也不多言,水溶只道:“既是那大师已作故去的假象,仙姑怕是也给吓的不轻。不若,明儿我们传出去仙姑因受幻觉蛊惑……”

妙玉不禁拍手笑道:“是了,从小儿我的胆子便小,方才那一番追逐全是一时的控制不住,说是因此大病一场也不为过。就请明儿大家再搜山时,连我的名儿也喊上,保准不多时她便要亲自来的。”

再一日,果然的山谷中到处回响起“林姑娘,仙姑,你们在哪儿”呼喊声,声声惊人心,催人泪下。山林深处那黑衣魅影不禁滴泪,心中自是万分悔恨,不该去看她的,竟是又惊吓了她,一遍遍感叹可如何是好。

接连两日如此,终于熬煎不住,又不好再夜里现身。只得清晨顾不得山中露水深,迫不及待的赶到那寺院要见管事儿的人。

话音才落,便见佛儿委委屈屈的红肿了眼出来,请她进屋去看姑娘。

若不是她厌倦红尘繁华污秽,也舍不得撇下了一手抚养大的妙玉归隐了山林。近来因为大举搜山,她才知道了妙玉在此,便禁不住想念偷偷瞧她。

方进屋,果然见妙玉卧在床上,脸如金纸般毫无血色。一见她进来,边大骇的往后挪,边胆战心惊般摆手哭道:“师傅你不要过来,妙玉听话!”

了了一身青衣长裙,浑然像一个未涉世事的女孩儿,见妙玉如此不禁心痛。焦急的上前抓着妙玉的纤手道:“玉儿,我是师傅!师傅没有死,师傅只是……”

“不,师傅!师傅已经去了,师傅是罪有应得!是师傅害我于父亲分离,是师傅害我母亲疯癫至今……”妙玉不理了了的良言相劝,一味的只是喃喃不停的说话。

了了听罢登时怔住,不解的望着妙玉,半晌才沉声道:“玉儿,你根本没有病对吧?”

妙玉见了了这般直言不讳,便笑道:“比起师傅骗徒儿说师傅过世的事儿,徒儿真是班门弄斧了!”

了了别过脸去,暗暗深吸几口气,才缓缓问道:“玉儿见过了宁……宁宰相?”

妙玉怎么看不出了了心中的不忍,想想师傅为宁晓旭所吃的苦,也不便此时因身世之事责怪她。便笑道:“那些事儿咱们日后再提,眼下却要问师傅可知附近有甚么隐秘地方,或许那主持的话竟真的是应在师傅的身上呢。”

这一番进了圈套,不得不与妙玉说了实言。原来这天台山后面竟然便是那医仙谷。正是天台山上西南的山谷,槐花香中隐着许多将房子搭在千年古树上的族人。便是他们自己,也不知从何年何月隐居至此,潜心研究医术鲜于外人相交。

“林妹妹在医仙谷?”妙玉惊喜的问道。

却说妙玉惊喜的问道:“林妹妹在医仙谷?”

那了了甚是诧异的摸摸妙玉的额头,笑道:“玉儿何时对别人的事儿这样上心了?”

颓然的别过脸去,妙玉低声道:“师傅走后不久,徒儿便进了那荣国府的省亲别墅,想来师傅知道徒儿遇上了谁吧?”

了了不语,妙玉才道:“是姑苏林家的小姐,她那时是荣国府的表小姐。我两个虽不是日日的在一处,却有惺惺相惜的姐妹之情。便是如今,也为的是林姑娘不见了,才这般欺瞒师傅。”

佛儿也是插话道:“林姑娘真是比画儿上下来的还好看不知多少,满园子姑娘没一个才情堪比林姑娘的。”

妙玉瞪一眼佛儿,小丫头便不敢出声儿,了了看在眼里仍是心中暗笑。却听妙玉道:“想来师傅该知道,林姑娘对徒儿而言并不是别人,因此还请师傅将所知告诉徒儿。”

“你怎知我晓得什么隐秘之处?”了了不悦道。

“医仙谷不过是个传说,却竟然真的存在。可见这里乃是钟灵毓秀的不凡之地,师傅久居此处,定然不比那乡村野夫。”妙玉定定的看着了了,心中不忘这女子的过往。

了了终于点头,笑道:“西南有一处槐树遍布的青山翠谷,上有隐秘断崖,医仙谷人号曰思过崖。前些年忽然住了个美貌的女子进去……”

“前些年?”妙玉不悦道:“徒儿要知道林妹妹的下落,与那美貌女子何干?”

了了长叹道:“你们既是将附近都搜遍了,那少不得就是我们谷里和那断崖上的密洞还是无人问津了。师傅说的是,这几日那密洞中的女子生活做饭的炊烟忽然比从前浓了许多,因此可以断定她那里一定住了客人。”

妙玉喜的向外叫道:“水公子,快去带人寻了去吧!”

“慢着!”了了立时喝道:“你们竟当上那断崖易如反掌还是当那女子软弱如蝼蚁?”

水溶推门而入,稽首道:“请仙姑指点迷津!”

半晌,了了才道:“我也不能确定那一定就是林姑娘的藏身之处。你们也不要贸然行事。那女子武功身手实是不凡。虽小小年纪却是我们谷主的几个护卫也斗不过她的,何况你们又不识那断崖的险峻。没得打草惊蛇,反而害了你们的凤凰人儿。”

水溶与妙玉都是笑,了了又道:“少不得还是我与你们同去一遭的好,谷里吹了号角,那女子便会潜入谷中。趁这时候,公子带了人从上而下,或许能进得去。”

一行人踽踽而行,山路漫转,不知方向。了了遥指一处高崖道:“那便是思过崖,每常还有老鹰出没,怕是那女子下山,也有老鹰看守的。”

似是说者无意,其实了了心中颇为担忧。那水溶如何不知,便又是笑道:“在下先谢过了了师傅的恩德,容日后再报!”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躯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这了了仙姑,如何又跳得出尘外,终究还是为对妙玉的慈爱所惑,甘愿又走进红尘。

“呜呜”的犀牛角长号吹响,丛林皆动如山雨欲来。

“我等了姑娘三年,不在乎再多等三天,三十天,三个月,哪怕再等三年!”面具罩了脸,男子青绿色的上好绸缎闪着光芒竟然分外刺眼。

黛玉于瑶琴边心思全无的拨弄,骤然间弦断了,结结实实的崩在乳白的纤指上。那男子的担忧一闪而逝,犹自掂着酒壶兀自独醉。想来他的耐性不过如此,虽说是半月之期,瞧来已然沉不住气。

唆住浸血的纤指,眸光黯淡。不知这山中洞府究竟有多隐秘,怎地十二天过去,还不见铁贡真与妙玉寻来?便是水澈水溶们知晓了也定然会大举搜山才对,又怎会这时候还不闻动静儿?

“还在想着人来相救?”男子神情冷峻,不屑道:“我说过,只要姑娘答应与我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我便放手世间的所有,随姑娘愿意隐居在此还是五湖四海的游遍天下美景。”

“语云:‘登山耐侧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意耐字撑持过去,集合不堕入榛莽坑堑哉。正所谓,忍得耐得,方为自在之境。而如今你这般的狡兔三窟之才,怎使我相信?”黛玉起身走之男子身前,提起酒壶仰头欲灌下去。

“与姑娘同酌,方才是酒不自醉人自醉啊!”男子不禁抢过黛玉手中的酒壶,倾身灌满了两盏,递于黛玉一盏,尴尬的笑道:“姑娘身子弱,还是不要多饮的。”

黛玉心中沉闷不已:你我二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虽是我林黛玉不在乎他人诽谤,只是……

“桃在露井上,李树在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我为铁大汗一哭,却不想竟然抛开了主持的话,沦落的你这里,还是看着李代桃僵!”一杯酒就着愁绪,令人更添愁。

男子似是无闻,兀自说道:“姑娘,一年三百六十日,咱们日日共度。日出同游,日落同栖……”

黛玉也是纵情而醉般,懒懒道:“君不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怕是黛玉没那福分与你……”

石门轰然一响,紫烟看着眼前两人似是花前月下般的相对而酌,窃窃笑谈。不禁涨红了脸,呆着半晌才道:“公子,似是有外人去了谷里。”

“哦?不用管它……”面具掩映,男子的声音分外魅人。

“是!”紫烟不舍得转身而去,轻轻合上石门,转身时已然泪人一般。

黛玉低低笑道:“紫烟,他究竟是公子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