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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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的儿,可算醒了!”老太太搂着宝玉哭道。

那里王夫人默默垂泪,倒是薛姨妈最想的开,劝道:“老太太也别生气了,宝玉不过是魇住了,如今醒了也便无事了。想来宝玉是个后福之人,将来必定要大富大贵的呢,必定不要老太太高兴呢!”

老太太默不作声,半晌才道:“都起来吧,以后切切记住了,再如此怠慢了,我的宝玉有个好歹,看不敲断你们的腿!“

如此,底下跪着的袭人晴雯麝月秋纹碧痕等才敢起来,不用说外面跪了一地的春燕四儿等小丫鬟。总算是胆战心惊的一个个互相搀着起来了,这大冬日里,那个不是冻成了寒冰。

“我的儿,方才又做噩梦了不是?”老太太虽是如此问着,心中却疑惑,原来刚刚宝玉昏迷中时而憨笑时而紧搂着怀的样子,谁没瞧见呢?

宝玉呆呆的看着屋中满满的人群,终于转醒了,有气无力的问道:“方才大嫂子说……”如此相问,早已又是泪流满面。

王夫人狠狠的看向李纨,吓的李纨忙道:“方才不过是你听错了,怎么又像前几日那般鲁莽了。”

宝玉怔怔的便问老太太道:“老祖宗莫要哄我,提亲的人都来了,莫非妹妹真的要嫁作他人妇了?”

这样明白的一问,众人皆是尴尬,幸而黛玉并未在此。那王夫人便道:“人家堂堂西宁郡王府怎么会看上林丫头呢,我的儿就放心吧……”

老太太瞪一眼王夫人,心内暗骂:黛玉的公主身份还没有闹清楚,怎么竟如此诽谤起来,若黛玉果然是公主还是长公主的话,那她这辱骂皇室的名儿可担待不起!

“罢了,袭人呢?”老太太问道。

那方才跪的膝盖发酸的袭人忙忙擦了她委屈的眼泪,低着头站到老太太跟前儿。老太太便拉了她的手道:“你从小是个懂事省心的,但凡宝玉有什么心事什么不好,你要劝着些,服侍了好了宝玉,自然有赏你的好处!”

袭人笑道:“服侍宝二爷是奴婢的本分,服侍的好了也是应该的,服侍的不好,就是老太太怎么处罚也没有怨言!”

“恩,这才是好孩子,没白辛苦老祖宗疼你一场!”王夫人从旁道:“还是老祖宗您会调教,若不是有这丫头在宝玉还不知捅出多少篓子呢!”

王夫人边是说着,边看着袭人在那儿不好意思的揉着衣角,心内暗暗欢喜。

熙凤今儿从那西宁郡王府来提亲就十二分的沉静的不同往日,老太太拉着宝玉逗她道:“我的儿,你可不能再这么吓人了,瞧瞧你凤姐为着你成这样,害怕被责罚,吓的跟小绵羊儿似的不敢吭声了呢!”

宝玉脸色渐渐红润,梦中情景忘记的八九不离十了,人也就清醒了。笑道:“宝玉给二嫂子赔礼了!再不敢惊吓二嫂子了!”

那边上众人听她这番致歉实在有趣,都是掩口而笑。混迹在三春身后的宝钗也是笑的雍容华贵,宝玉一眼瞥过,不禁脸红了。

如此,见宝玉无碍,老太太便携了众人出去,只嘱咐袭人好好看护不提。那袭人眼见的众人都去了,才悄悄遣了小丫头各干各的的去,这里眼泪哗啦的坐在宝玉床边不言不语。

宝玉推她道:“姐姐莫生气了,我不过是一时气急,怒火攻心……”

“我是个奴才,哪里能生二爷的气,只是二爷前儿听了玩话就当真的大病一场,今儿又如此,全不把奴才的话放在心上。早知如此,奴才还不如不说……”

宝玉忙一手捉住袭人的手,一手在她身上摩挲道:“姐姐说什么话呢,何苦作践自己,如此张口闭口的奴才,叫我怎么忍心!”宝玉便是说着,便手中不停,又便抬头看着袭人委屈的模样,眼中含泪,眉眼低垂,小嘴稍撅,好一幅美人懊恼图。

“每每说你,总拿这话哄我,可是还没听见林妹妹这三个字,你便……”袭人这里还不待嗔怨完,却听麝月与外面说道:“宝姑娘来了!”

彼时宝玉已然撞到了袭人的怀里乱摸开来,一听这话,唬的袭人慌忙站起来迎接,宝玉心里不免惆怅。好在宝钗进来后,那胸前金锁闪耀,更是晃的他心花怒放。

更喜在宝钗极喜欢袭人,说来说起竟是为了送袭人些零碎东西才来顺道看看自己的,心中就更加的感伤,默默无语。袭人知她心事,不过去外面笑着和宝钗说了些闲话,才到外面分派了些活计给小丫头们,这才进去宝玉的里间。

宝玉见她进来,不禁又是喜上眉梢。蹭上去笑道:“就知道姐姐疼我!”

两个人因着进来宝玉常常的为情所困,病也是时好时坏的,因此竟多日没有寻到时机下手。袭人最是知心的,哪里不知他心事,又兼今日听闻来人给黛玉提亲的事儿后这番梦中欢笑,早猜到了他的需要。偏偏还要逗他道:“我有件事儿给二爷说,二爷听了不许生气,否则二爷从今后也莫缠着我!”

宝玉也不在意,笑道:“但凡姐姐说的事儿,我何时生气了?”

袭人不禁皱眉,片刻也是笑道:“这话说的却是不实,不过二爷您是主子,袭人怎敢请求。不过说的是我的私心。”

“但说无妨!”宝玉往床里挤挤,腾出地儿给袭人。

袭人却不上去,兀自站在地上,沉声道:“二爷也大了,心也不在奴婢身上了。但求二爷以后不管娶了什么天仙儿似的人回来,都别嫌弃袭人是奴婢才好!”

宝玉听罢,哪有不依从的,满口甜言蜜语的哄了一会子。两个便是云里雾里的享受一番人间极乐,竟不知不想那西宁郡王提亲的事儿究竟如何收场。袭人见宝玉能够如此,如何不开心的尽心服侍。

说什么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是世间最清净的物事。却偏偏也是沦落如俗人,和袭人做的这等苟且之事,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和他素来瞧不上的贾琏贾珍等霸占丫鬟又有多少分别?

也只有撂下这一对男女不提。

潇湘馆里,黛玉雪雁两个笑的花枝乱颤,凛凛寒风中她这里竟一片明媚。紫鹃清梦心梦等听着雪雁讲的有模有样有鼻子有眼儿的,分外好笑。

黛玉却懒懒的歪在床上说道:“罢了,赶明儿出去可别乱说!”

雪雁嘻嘻笑了也不说话,倒是春纤儿道:“这可不行,怎么那水湛这么不知趣儿……”也不理会黛玉,嗖儿的不见了。

这里雪雁才惊道:“那小蹄子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呢!”

黛玉恍若无闻的笑笑,也不接话。紫鹃道:“如此说来,姑娘竟是咱们天朝的公主?”

雪雁刮着紫鹃鼻子道:“我的好姐姐,咱们姑娘不但是公主,还是长公主呢!”

紫鹃不好意思的笑笑,高兴道:“那以后这园子里都知道姑娘是公主了,岂不是没人再敢欺负了姑娘,咱们也不用听她们冷言冷语看她们脸色了?”心中也暗想,那么更加的不用害怕老太太太太对自己逼问了。

黛玉柔柔的笑了,拉着紫鹃道:“好姐姐,我只问你一句,当日长馨公主天心郡主她们几个来为我夺了这潇湘馆住后,你可听起园子中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儿?”

紫鹃微一沉吟,才似有所悟,笑道:“这次不用姑娘说了,紫鹃知道了,这西宁郡王提亲和姑娘公主身份的事儿,也不会有人提起的!”

“你总算是聪明一回!”雪雁打趣道。

“可是,西宁郡王提亲的事儿不提还可理解,但是姑娘乃是本朝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她们为何不肯提起呢?”紫鹃百思不得其解。

清梦抢着道:“我的紫鹃姐姐,如今别说荣国府怎样,就是加上宁国府,这两府哪一个不是比着的日子艰难。偏她们素来都是骄奢淫逸惯了的,凡事好讲个排场。若是说了姑娘是公主的事儿,还不得天天的来给姑娘请安问好,瞧他们哪个拉的下脸来!”

紫鹃不解道:“姑娘公主之尊,就是老太太来来行礼也是礼数当此啊!”

“老太太倒不在乎,只怕太太姨太太的在乎呢!”心梦笑道:“平日里总琢磨着怎么讹诈姑娘的钱财,如今哪儿还敢把这话放在嘴边呢?”

“他们不说,咱们说出去还不是一样,反正姑娘是堂堂正正的公主,何苦来还受这般的气呢!”

雪雁拍手道:“好,这才是潇湘馆里人该有的气度!不过……”侧脸笑向黛玉道:“不过是姑娘还要守着那破烂僧人道士的鬼话,只怕还要顺其自然的继续这么下去的!”

众人便看着黛玉,但见她黛眉舒展,明眸闪亮,轻启朱唇,道是:“雪雁也少来嚼蛆了,不过经了这一件事儿,近来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我且好好的修身养性,最多不过一年半载,咱们就离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