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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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等一等!”黛玉忽然喊道。

“公主何事?”熙凤站住了,回眸笑道。

“二嫂子还真是一个美人儿呢,浑身上下的富贵之气,只是……”黛玉笑道:“只是万万不可再叫公主了,还是妹妹听着舒服!”

熙凤道声“不敢“,黛玉又说:“自黛玉七年前来了荣国府,多承二嫂子每常额外照顾,黛玉心中感激。因此,还要多说几句,二嫂子也莫怪。俗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是贾家的宗长珍大哥的境况果然如二嫂子所说,那黛玉也便要告诉二嫂子几句话呢!”

熙凤虽说不曾读书,不明白那些文绉绉的话,道理儿却分外清楚的。一听到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的话,便即想起秦氏无常那夜的梦中所嘱,如何能不上心,乃凝眉细听。

“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是万万要不得的!所以说……”黛玉笑嘻嘻的看着熙凤闪烁不定的神色,挽着胳膊送她出去。

再如何交代,如何细细的安排便可想而知。

忽然的就是正月尽了,黛玉因天生的怯弱一直抱病,安安静静的养在潇湘馆里,竟然连王熙凤那个向来逞强好胜的辣子都是染疾不能理事。黛玉听得紫鹃说是太太命李纨与探春管理家事,并请了宝钗协助她两个,也只是偷偷笑笑,不当回事。

贾府的春节倒是热热闹闹十分喜庆,只是可惜因为了正月初五蒙古的使者来朝拜,又逢宫中太上皇圣体不痛快,皇上并没有兑现上年答应的各个嫔妃省亲的事儿,着实令许多人失望,其中自是包括了贾府不提。

展眼又是过了一个静悄悄的百花佳节,黛玉出落的更加的温婉美丽,只是每日蜗居在潇湘馆闲情逸致的画画弹琴下棋论诗。最多不过是寻了木讷的迎春,爽利的探春或者语出惊人的惜春玩耍。

那邢岫烟竟被薛姨妈说的聘给了薛蝌,日日呆在缀锦楼中并不与人交往,曾经备受宠爱的薛宝琴则是不知何故忽然销声匿迹一般,因着毕竟是梅家文君姐姐的弟媳,黛玉心中倒是十分担忧。

忽一日约莫便是三月三,竟听闻太上皇驾崩了,先前表过的那位金太妃居然也薨了。举国上下笼在国丧的黑云中,哭声震天。不说是大小官员,就是但凡诰命等也皆要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更是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之内不许筵宴音乐,庶民皆六月不许婚嫁。

怕黛玉担忧哭怀了身子,水澈特令春纤儿告诉了黛玉其中的缘由,如此黛玉倒也不哀伤。反尔是贾母来请问黛玉是否跟着众人进宫守制,黛玉笑说她不过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公主,只怕上面也不记得她了呢,因此竟不去的。

实际却是皇上因担心她时候不到,进宫守制难免也被许多外男瞧见的,更何况蒙古使者那里还枕戈待旦般要求见,再者反正也不是真的驾崩,何苦搅扰黛玉如今难得的清净呢。

贾母邢王二位夫人以及婆媳祖孙等皆每日入朝随祭,至末正以后方回。男子就更是不得空,宝玉最是不耐烦那种事情,乃求了贾母想法子免了自己遭罪,为着是贾母心疼他,才报了卧病不能去,这便有了近三个月无忧无虑的园中荒唐之事。

倒不说如何是杏子阴假凤泣虚凰,西纱窗真情揆痴理,又如何谓柳叶渚便嗔莺叱燕,绛云轩里召将飞符。却是说为着贾母等不在家中,便托了薛姨妈在园中照看他姊妹丫鬟等,薛姨妈只得腾挪进来,好说歹说的进了潇湘馆,对黛玉的一应药饵饮食均十分经心,黛玉也趁便好好的玩一场。

且说紫鹃因想着黛玉说过小心人下毒的话,自薛姨妈住进来便凡是汤药食物点心都要用悄悄的用银针试了。偏黛玉还取笑她:“好姐姐,别那么麻烦了,哪个傻子会下毒给我呢,就是下毒也必然是你查不出来的毒!”

紫鹃白她一眼,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紫鹃也是听从姑娘的话么!”

黛玉面色一红,笑道:“敢情这道理还是我教的你呢!不过,紫鹃姐姐也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了,咱们这儿有个使毒鉴毒的高人呢!”

紫鹃不信的摇头道:“姑娘不是在吓紫鹃吧,一个春纤儿那样天天的飞檐走壁也受伤了呢,总不会是清梦心梦吧?”

黛玉无奈的摇摇头,青丝飞扬,淡淡清香更是醉人,微笑道:“清梦心梦她两个的好处不在这里呢!咱们的毒仙儿是雪雁。”

“天哪!”紫鹃惊道:“那个小蹄子!”

“可不要随便嘲笑她啊!”黛玉笑道:“紫鹃姐姐的身体向来不错的,可是从前有一次连着两天上吐下泻的,又是发热,又是咳嗽的,……”

紫鹃哪里不明白,转身出去寻雪雁去了,心里暗暗的咒骂:这个死蹄子,居然算计到了自己姐妹身上!

薛姨妈从外进来,撞见急匆匆出去的紫鹃,不禁笑骂:“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般慌慌张张了!”

“姨妈回来了!”黛玉凝神在案上写写画画的,薛姨妈走来,拿起那纸笺,上面清秀的小楷干净芬芳。

“潇湘一夜雨,春尽也,弦弦掩抑声声思。潇湘一场梦,醉醒时,点点犹在深深念。”

“可是呢,春又要尽了,天却是渐渐暖和了,我的儿也可以时常出去转转了!”薛姨妈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吧,只怕外面落花已成冢……”黛玉悠悠的叹息,全然不知薛姨妈方才的话。

是吧,只怕外面落花已成冢……”黛玉悠悠的叹息,全然不知薛姨妈方才的话。

薛姨妈拉了黛玉的手,愁道:“我的儿,你这样纤弱,怎么还总想着这般哀伤的事。愁情烦绪最伤身的,万事都不必萦怀,像你宝姐姐似的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记心上,什么病呀灾的,哪里还能找你呢!”

黛玉一身淡绿的裙子曳地,那丝滑柔韧细腻的轻纱乃是女儿国进贡给天朝皇上的,纵然是宫中的贾妃只怕也用不上。从前黛玉每有这稀奇罕见的料子做的衣裳,总说是母亲早年为她备下的,如今不必细说,也无人敢问。

笑道:“姨妈说的是呢!我正是看着书想起了琴妹妹呢,这怎么好久没见她呢?”

薛姨妈正要坐下,不禁一愣,道:“还说呢,提起来我就伤心……”

看着薛姨妈忽然这么说,又是要滴出眼泪来,黛玉心中咯噔一声,忍住惊讶问道:“莫非是婚期近了,琴妹妹幽居深闺不肯出来了,还是舍不得姨妈和宝姐姐,日日夜夜的竟不愿出了蘅芜院?”

“我的儿,快别打趣了你那妹妹了!”薛姨妈垂泪道:“才不是太上皇驾崩又有那太妃薨了么,那梅家便派人来说……”

黛玉焦急道:“敢是推迟了婚期?”

薛姨妈摇头,悄声道:“告诉你,千万莫要声张。不是推迟婚期,而是退婚了。”

“退婚?”黛玉不解道:“没有理由呀,姨妈!梅薛联姻不是早就订好的么,梅家若是借着六月不准嫁娶的旨意推迟也就罢了,怎么会退亲呢?”

薛姨妈叹口气,满是懊丧,薛宝琴这孩子向来乖巧伶俐,又是薛银山的女儿,自从归来她倒是没想过害她。谁料会有如今这局面,嫁入梅家也是个攀高枝儿的亲事,她本想借机沾沾梅家的好名声,怎么竟然退亲了,岂不是整个薛家都失了面子?

“这究竟是何原因,咱们怎么知道呢?”薛姨妈伤心道:“要说她梅家声名一向不错,竟也做这种薄情寡义之事!”

自小定下的婚约却又遭遇退亲,这要宝琴日后如何做人,又如何嫁人?黛玉不禁深恨梅家,还有甚么更比如此毁了一个清白女子的人生的!也不知梅夫人与文君姐姐可曾劝过,还是另外知道因由,所以……

也罢,宝琴这样聪明灵秀的女子,嫁给了那个毫无眼光的男儿也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何不退步抽身早?

“那琴妹妹如今在哪里?”黛玉止不住关心,以帕拭泪。

薛姨妈也是怅然道:“这也不过才是十来天的事儿,琴儿自从知道了便搬到了栊翠庵里……”说着,也是泪水长流,好好的女孩儿果然也要伴着青灯古佛的,她还真是舍不得,说不得宝琴那样模样才华的,也能做的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呢,如今却……

“倒是我招惹姨妈伤心了。”黛玉哭着就是拿了帕子给薛姨妈拭泪,强颜欢笑道:“许多事也是命中注定,或许他两个的姻缘就这么短的,姨妈也不必如此悲伤,哭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说的薛姨妈搂了黛玉道:“我的儿,你却不知道啊,就是你宝姐姐本是个教我省心的,可如今也是……”

“宝姐姐怎么?”黛玉心中一窒,情丝玉孽草的形状便升腾到眼前,乃轻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