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要吐血了。
“他们两个可是天定的!”沃若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其实这事很简单,那男子和那小姐原本只是一世的姻缘,却被白衍给活生生破坏了。老天就又给他们配了一世,结果又是被白衍破坏……我都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出什么大事了。”她苦着一张脸道,“这样一世世地积起来,可没有什么好后果。”
我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下,对白衍越发地厌恶起来:“那这样一来,白衍岂不就是强盗?”
“这个形容真贴切……。”沃若默了默,又问我道:“飘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这事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我想着方才看的白衍与柳今笙的几世情缘,那白衍既然连成亲了三年的妻子都要抢过去,那么如果不一次性把他解决了,等我离开他定又会卷土重来。
“不管怎么说,毁人几世的姻缘,即使他修的善德再高,那也不行。”我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将茶杯搁在桌上。“善归善,他毁人姻缘的罪过还是要算。”
我想了想,同沃若商量了一些法子,就等着白衍到来。
不过直到柳今笙出嫁前夕,白衍也没有什么动静。我想他定是对柳今笙势在必得,约莫会选在成亲的当天,这样既可以带走她,也可以狠狠地羞辱一番那个将军府的少爷。
这几日柳今笙一直待在房内对着嫁衣做最后的休整工作,宰相府也忙了起来,挂红绸的挂红绸,贴喜字的贴喜字,杀鸡的杀鸡,一派喜气之色。只不过因为白衍一事,宰相等人的脸色除了喜气,还有点担忧罢了。
到了初五,正是柳今笙与将军府少爷成婚的日子。我没有出去义诊,一直待在宰相府,陪着柳今笙。
申时过后,相府外的唢呐声渐渐响起,门口有家丁放着鞭炮。柳今笙身着一袭红衣,手拿着团扇,在众姐妹的调笑中微微低了头。这几天我向土地仙打听了陈国成婚的习俗,知道等会儿那将军府的少爷是要来前堂拜了岳父岳母之后接了柳今笙走的,也就和她的女伴一起等在屏风后面。
外面人声鼎沸,在一众嘈杂的人声中有一个声音朗朗道:“韶华拜过岳父岳母,祝岳父岳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而后是宰相气如洪钟的笑声,一翻问答之后,喜娘便搀了柳今笙从屏风后出去。在她的衣裙完全消失在屏风后,我明显地感觉到了布置在宰相府外围的咒水有了变化。
外面的人声也沉寂了下来,我心觉不好,连忙闪身出了屏风。
白衍一袭白衣,立在前堂正中,神色晦明。
前堂的人倒了一地,外面的唢呐声仍旧不绝,一派热闹,更显得前堂死寂。
柳今笙跪坐在地上,扶着一身喜服的男子。她抬头看向白衍,话音颤抖却充满着愤恨:“你……你怎么就不放过我呢!”
白衍神色一黯:“是你不放过我,亦是我不放过我自己。”
我最听不得的就是他这些弯弯绕绕的话,看了眼周围四散倒地的宰相和宾客众人,走到柳今笙边上护着她。“白衍,人死如灯灭,她不是你的妻子。你放下你的执念吧。”
“她是我的妻子。”白衍道,走上前想要对柳今笙伸手。柳今笙一个瑟缩,我将龙鳞金剑指着白衍,阻止他再一步前进。
白衍皱了眉,我对他道:“不妨告诉你,我已经查了你们的前几世。白衍,你一连四世都用轮回汤逼迫她记起前世,和你再续前缘。但是齐玉已经死了,她的命不是你的。你没有资格来要她的转世来记起前世。”
白衍闭了闭眼:“可是玉儿说了,她要我找到她的转世,让她再记起我。”
“那是前世的我,”柳今笙突然发话,她跪坐在地上,看向白衍。“我如今不希望记起前世了,我也不希望再记起你。”
“不希望?”白衍喃喃念了一声,苦涩一笑:“好一个不希望……只是你如今有了新欢,我这个旧爱又该如何自处?”
“韶华不是我的新欢,”柳今笙原本还带着一点颤音,与白衍说了几句,也就渐渐地冷静了。“你也不是我的旧爱。我不是你的玉儿,我只是柳今笙,我爱的人也不是你。”
这话对于一心只想着再续前缘的白衍,大概是很伤人。白衍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瞬,而后道:“我知道你现在定是恨着我厌着我的,只是待你想起了我们的几世情缘,你就不会如此说了。”
他说着就要上前,也不顾我拿着剑阻拦他。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流氓不怕英雄,他如此一翻作为,我倒是急了:“白衍,你毁了他们几世姻缘,这一世还要再毁吗!”
白衍的脚步一顿,柳今笙也是一下看向我。
我见我都说漏了,也就干脆全说了出来:“除了她身为齐玉的那一世,后来的几世转世,她都原本该和这位少爷的转世在一起的。照你的说法,该不满的是将军府的少爷才对。”
“真的是如此?”柳今笙喃喃念了一句,似喜似悲。
白衍神色一动,站在那里半晌,定定地看着柳今笙,勉强一笑:“你骗我。”话毕,他欺身上前就要带走柳今笙。我一剑挑开,与他过了几招,他既为半仙,法力也就不如我,很快就被我擒住。
外面天色阴沉,不断有电闪雷鸣。我用捆仙索缚了白衍,看着绳索的金光明灭,知晓他是在试着挣脱捆仙索,便道:“白衍,你放弃吧。你与齐玉本就是一世姻缘,若是再续前缘,也不该是用轮回汤这个法子。你毁人几世姻缘,又私自使用轮回汤,触犯天规,本就该伏罪。”
白衍看向我,眼如利刃,我从未被人如此看过,不由得心惊了一惊。
“我即便是触犯天规,可也是与我的善德功过相抵,”他道,“你也没资格擒我。”
我正要反驳,外间便传来了一声冷哼:“无知小儿,你触犯我地府天规,竟还如此出口成狂!”
一道黑色的身影走进前堂,我还没看清楚,就见前堂立了一位黑衣男子,头戴冠冕,面色肃穆。我小时去过一次地府,是以对他也有些印象,连忙行礼道:“飘絮见过帝君。”
这位面色肃穆的男子,正是掌管生死轮回判定人间阴阳是非的阎王。
阎王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对白衍冷笑一声:“你即使善德积的再多,也是触犯了天规。要是人人都照你这个说法,那么有人杀了一个人,再救了一个人,岂不是要说那人无罪?被杀的那个人难道就这么白死么。”
白衍一笑:“你自然是帮着神女说话的。”
我直觉白衍这句话会将阎王惹怒,果不其然,阎王冷哼一声,上前对他道:“帮着说话?好,那我且问你,你可是盗取我地府轮回汤,连着四世给凡人喝下?你可是一连毁了四桩姻缘?我今日就还要办了你了!”阎王一挥手,周围立刻现出了几个鬼差,将白衍用锁魂链锁了。
“五公主。”阎王又是唤我一声。
我连忙应声。
“还请五公主将捆仙索收回。”
这阎王刚才的一翻暴怒像极了父王,我也不敢怠慢,连忙将捆仙索收回。白衍身上便只剩下了锁魂链,被几个鬼差带着走上了黄泉路。
我看着几个鬼差并白衍消失在黄泉路上,想问话却又不敢开口,还是阎王转身对我一声冷哼:“五公主前些日子为了这白衍一事专门来了一趟阎王殿,本意是好的,只是莫要再说些什么监管不力之话,当我阎王殿无人!”
前几日我同沃若商量了一翻,这事要管的话还得请姻缘府的月老或者阎王殿的阎王来,只可惜沃若说月老已经消失了很久,只得去请了阎王来。那日又恰好阎王也有事不在,我便将此事与判官说了,为了防止判官不当回事,还特地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此刻阎王明显是为此不满,我后退一步,连忙认错:“是飘絮言辞不当,还请阎王多多见谅。”
我倒是不怕阎王对我做些什么,反正我也没有犯错。我怕的就是他告诉了我父王,父王要是知道我如此编排地府,还不得臭骂我一顿。
好在阎王也没有要同我纠缠的意思,说了一句下次注意后就走了。
看着那黑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黄泉路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边上有响动声,我这才注意到这一堂的人都还昏迷不醒着,柳今笙正将那新郎官扶起来。我过去帮了她一把,将新郎官扶回座位上。
柳今笙理了理衣裙,我正疑惑她要干什么呢,就见她起身对我行了陈国的大礼。我吓了一跳,只听她道:“今笙多谢公主殿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怎么对我换了称呼?我记得我没有告诉过他们我是龙宫公主啊。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这个的时候,我对她笑道:“今日的事情全是世间因果,那白衍若是不入执念不犯天规,我也不会来对付他。倒是白白连累了你。”
她沉默一瞬:“就当作是我今生与前世的了断吧。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道。
“只是为何……。”她声音低了低,“为何我与韶华的姻缘,会有四世?”
我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韶华”指的是新郎官。本想告诉她实情,但见她脸色微红,显然对着新郎官情意颇深,也就顺了她的心思,笑道:“自然是你与他情缘深厚,姻缘天定。”他们后来的即使姻缘都是为了补偿被白衍破坏的那一世,也算是“天定”。
柳今笙听了我的话,嘴角便带了一抹笑。我终于觉得我干了一件好事,也是心中高兴。外面的唢呐声不绝,我施法将前堂众人唤醒。众人见自己倒在地上,免不得要惊恐议论一翻,我向来不擅长解释,便对宰相说了白衍绝无可能再来之后,将这解释的工作交给了宰相。
宰相在那边对宾客解释,少不得要添添补补。宰相夫人也去了屏风之后安抚一众官家小姐,前方是迎亲的队伍,我自然不能走前门,也就绕到了屏风后面,想着从后门离开,顺便撤了这几天布置的咒水。
当我从后门走出,街上的唢呐声、马蹄声和人声变得热闹起来,想必是那新郎官接了柳今笙出了门,朝着将军府去了。
周围的百姓簇拥着去看这陈京难得的大场面成婚礼,荼蘼花开得正旺,即使天色阴沉,也掩盖不了这一派喜气之色。我在街上看了会儿这一路披红戴花的人马,就朝土地庙走去。
至此,这白衍一事算是了结了。
“有桃,今日的——”据土地仙说他自己最爱凑热闹,原本也是想前往宰相府看看这喜宴。不过等我一说今日阎王要来,他就躲在土地庙里怎么也不肯出来,也不知欠了阎王什么债。
我兴冲冲地进庙准备告诉他白衍一事了结,却看到土地仙倒在地上,周围的酒坛碎了一地。我愣在当场,一只麋鹿正站在庙中,见我来了,连忙跳窗离开。
“你别逃!”
我顾不得土地仙,见那麋鹿的影子一闪,连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