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神色一变，又硬生生地保持了镇定：“大胆小贼，竟敢擅闯天师府！”
“闯都闯进来了，你还说这些干嘛？”瑶光不耐烦地道，“我今晚既然敢闯进来，就有把握全身而退。”他自信一笑。
天师阴沉了脸色，虽然不满，但明显顾忌着他脖子上锋利的剑刃，低声喝道：“白日里我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想要知道当年的事门都没有。我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不成！”
瑶光一声嗤笑：“你行得正坐得端，怎么怕我们知道当年的事？莫不是心里有鬼？”
天师被他说得脸色一青一白。看来瑶光这家伙这种不讨喜的说话方式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不过到底是在皇家待了几十年，天师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会儿，就又恢复了镇定。他冷哼道：“原来堂堂的苍穹弟子竟是用一些威胁的手段！传出去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瑶光丝毫不为所动：“我苍穹山弟子一向身正名洁，行得正坐得端，就算你说出去，我也不怕将一切都开成公布。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被耻笑的人是谁。”
天师冷笑：“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透露一点消息给你们。反倒是让世人看看，苍穹山的弟子是多么的身正名洁！”
“你！”瑶光一怒，我倒是听出了别的意思：“透露一点消息？”
“这么说，”我笑了笑，“当年之事是真的有隐情在内？”
天师一阵冷笑：“有了疑心的人从来不怕找不到理由，想必我的每句话在你们耳中都是别有一番意思。”
他这句话说得真是够刁钻，这下子就算我揪住他话中的漏洞不放，他也可以完全死咬着不说。我现在倒是明白了为何瑶光一提起他就生气，这种睥睨别人的态度真的是让我有够恼火。
瑶光正欲说话，被墨敛拦住，墨敛把瑶光执剑的手按下，对天师抱拳道：“天师见谅，我等前来并不是故意针对阁下。只是当年秦姑娘之事实在太过奇怪，秦姑娘身受诅咒解除无法，才来找您。希望阁下可以秉承修道之心，将当年治疗秦姑娘一事说出，这样一来，不仅救了秦姑娘，也是给天师您积了德。”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没了瑶光剑锋的威胁，天师冷哼一声，倒是也没有呼人前来。其实就算他唤人前来也对我们没有用，我施法就能将他们给迷晕了。
天师坐回雕花座椅上，态度仍是非常冷硬：“我白日里就和你们说过了，长婉郡主乃受妖魔诅咒，我虽是尽力施救，但仍无办法。你们若是能救了长婉郡主自然是最好不过，圣上一定会好好嘉奖三位的。”
他这话说得极尽嘲讽，便是没有气的人都能被他说气了。
“陈帝算是个什么东西。”瑶光明显被带动了怒气，他几声冷笑：“苍穹山弟子本就不论国别，视功名为无物，你居然和我提这些。”
天师勃然大怒：“你这小儿，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瑶光冷哼一声就要回话，被墨敛止住：“天师，师弟口无遮拦，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多多担待。”
我正有些不满墨敛的态度，却听他又接着道：“只是不知天师可还记得青城瘟疫一事？”
青城瘟疫？我心念一动，想起这件被记载在命簿上的事来。
命簿上说这在陈国青城延续了大半年的瘟疫正是天师府一干人等引起的，至于原因，命簿上向来是记载过程不记载前因后果的。不过那场瘟疫在青城持续了大半年，害死了无数的平民百姓，最后更是一把火把有病的没病的都烧死了。我当初看到这件事时整个人都惊呆了，心想这位天师还真真是心狠手辣的代表。
“你！”天师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狠狠地瞪着墨敛，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下没有什么意思。”墨敛仍是那副温吞的样子，笑道：“天师还记得就好。要须知，人在做，天在看。”
天师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捏得指关节发白。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犯下这种事来可不是平日里多做几件善事就能了结的。人为的瘟疫和战争不同，在战争中无论杀多少人，阎王都没那个权利来审判任何一个士兵或者是将军，因为这是人间必须要经历的事。可是人为瘟疫就不同了，不是天灾，却是人祸，那罪孽可大了去了。
须知老天爷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不会算不清任何一个人的债。
天师攥着手不说话，我们三个也就站在房中，看着他能坚持到几时。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天师却突地笑了：“哼。”他冷笑道：“我自从坐上了这天师的位置，我就知道我该为圣上效力，也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就算你们把这些事说到大街上去，还未及明天天亮，圣上就能把这事压下去！圣上也自然会记得我对他的衷心。”
“你！”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等话来，我气急，却又无话可说。原本我是想拿这件事吓唬吓唬他，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一副将身死置之度外、为君主亡的样子来，气得我咬牙切齿，可偏偏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这天师说到底也不过一介凡人，不像是那些个妖精鬼怪可以让我随便动手的。
“胡全邦！”瑶光怒道，“我叫你一声天师是给你面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天师轻轻瞥了瑶光一眼，双目阴鹜，冷笑一声：“黄毛小儿，未免太过天真！”
这态度恼火得让我想一掌劈了他！
瑶光抿了唇，突然就伸手一动，一手捏了那天师的下巴，一手丢了一粒药丸进去。
“瑶光！”墨敛一声呵斥，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了。
天师捂着嘴大咳了几声也没有把那粒药丸咳出来，他脖颈处青筋暴涨，大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瑶光轻松道：“没什么，不过是一粒毒药而已。”他稍稍凑近了天师，说道：“天师既然已经做好了忠心报国的准备，那么我就成全天师好了。”
“瑶光！”墨敛怒斥，“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师门清规你都忘了吗！”
“你管我！”瑶光的声音里充满了抵制与怒气。
墨敛被瑶光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被瑶光的动作惊呆了，他给那天师喂了毒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害人啊！
“瑶光！”我急急道，“你不能杀他！为了这种人而犯下人命不值得！”
他身为修道之人，还是我选中的神君人选，犯了人命可比一般人杀人得到的惩罚还要厉害！
“要我不杀他也可以。”瑶光此刻比我们两人站得都前，背对着我们面对天师道：“胡天师，你若是如实告诉我们当日的真相，我便会给你解药，这样子对我们两个都好。”
“你……你休要骗我！”天师明显的有些慌乱，“苍穹山弟子不得害人性命，这点门规我还是知晓的！”
“你试试看咯。”他不在意道。
墨敛脸色差到了极点，但也没有说什么。他这个做三师兄的都不说话，我又能说什么话？只好在一边看着干着急。
天师喘着粗气坐在椅上，慢慢地变了脸色，他捂着腹部，断断续续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我说过了，”瑶光回他，“是毒药。”
“……歹毒。”天师从牙缝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我听得有些想笑，这人还有脸面说别人歹毒？
但是如果他还是这么死咬牙关不说出来，难不成我就看着他去死？一旦天师死了，瑶光也就背上了害人性命的罪，那可是会生生损掉他不少的阴德啊。
我们三人就这么看着天师。如果这天师到时候还是死不开口，那也就没办法了，我总归不能任由他这么去死。
天师粗喘了几口气，似是疼痛难耐，终于道：“当日……当日并无妖物，那伤是我自己弄的！”
自己弄的？！
我心中震惊，瑶光上前点了他的穴道：“继续讲。”
被瑶光点穴之后的天师神色看起来轻松了点，想来是瑶光缓解了他的疼痛。他长出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瑶光一剑搁在了脖子上。
“你要是有什么小动作，”瑶光警告道，“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日我给郡主驱邪，身受重伤，可是那伤却是我自己弄上去的。”天师仍是一手捂着腹部，额头上大汗淋漓。
“你为何如此？”我大惑不解。
天师嘴角扯开一抹苦笑：“当时世人都说郡主妖物缠身，可我探查之时却无任何异常。圣上对郡主颇为宠爱，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的官职可就不保了，一世声名也会尽毁于此。是以……是以我便自作聪明弄了个假伤出来……当日的真相就是如此。”
他看着我们，“郡主确实身受诅咒，但是我当日没有探查道妖物行踪，许是人为……的吧。”
见我们一副怀疑的模样，天师苦笑道：“真的就只有这么些，三位若是还不信，我也没办法了。只是我再怎么厉害，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瑶光看起来似信非信，但仍是撤回了剑，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出来扔给天师。“解药。”
天师欣喜地拿过，一仰头吞下。
瑶光别过头去，转身准备离开。我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也跟着墨敛一道准备离开。
在转身的一瞬间，我瞥见天师手指微动，一柄长剑就这么出现在他手中，向瑶光刺了过去。
我的一声提醒还未喊出，瑶光就回身避开了天师的一击，夺了剑连点他身上数道大穴，怒道：“你找死！”
天师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只能狠狠地瞪着我们，面色狰狞。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我们眼前。
“瑶光！”云空一袭白衣，看着我们皱眉轻斥。“把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