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艽浑身是血,一进来便倒在地上。我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放到床上。看着她得大半衣裳都被鲜血染红,惊得不轻,就要出门去喊别的神仙进来,却在刚起身时被菀艽拉住了衣袖。
“不要找任何人……我没事。”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再度昏了过去,我急得不行,奈何她又有话在先不准我去叫别人来帮忙,神仙之间的法力也不能随便乱渡,只能看着她干着急。
眼见着菀艽慢慢地变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我心里越来越急,生怕她出什么事。我知道她是恢复了真身好让自己能够更好地疗伤,只是现出真身在我们这些修炼成人的神仙眼里是了不得的大事,除非命在旦夕,不然谁都不会轻易地现出真身来的。
我看着她这副样子干着急,在屋内焦躁地来回走了半天,直到天边一声雷响才想起止旭来。那个本该最关心菀艽伤势的人不在这里!
当时我就跑出去找凤凰止旭了,被拦在长虚山脉入口时我还傻呼呼地让守门侍卫进去通报,在那边干等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熹微时我才见凤凰那厮出来,一袭金色大红长衣,端的是名艳风采无双,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疲惫,见到我时笑了一笑:“我昨夜睡得有些沉,今日起来侍卫才通报我你来了,怠慢了你。还请见谅”
我可没有心情跟他来一套道歉谢罪的戏码,拉了他就往天界赶去。火急火燎地带他到了菀艽的屋外,正准备进去时却发现手被人一拉,我回头,止旭定定地站在那里,任凭我拉他也不上前。
“止旭?”我不解地问他,“你怎么停下了?菀艽受了重伤,在屋里躺着呢!”
平日里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说菀艽头疼,止旭都会急急地去给菀艽嘘寒问暖。此刻菀艽身受重伤,且是失了半数修为,他竟是反常地没有立刻就冲进去,而是抽回了手道:“你在山口等了我一天,就是要带我来看她?”
我那时心急菀艽的伤势,没有听出他口中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恼他怎么这么婆婆妈妈:“不然我还带你来这里干嘛?前日你不是还说要带她回长虚山脉吗?怎的她竟然是一身血地回来了?莫非……。”我突然想到了当今的凤族帝君乃是出了名的严厉,又想起菀艽曾经和我说过的担忧,连忙执手问他:“莫非你父王不允你和菀艽的事?将她打伤了?”
他抿着唇看我,眼中墨色沉沉,没有说话。
我只当他是回想起了凤族帝君对菀艽的狠心来,心里为他和菀艽的情缘好好地叹了一回气。“止旭,你放宽心。你与菀艽情投意合,你父王那么宠你,即便他现在不允你们的事,过了些日子总是会心软的。”我挂心菀艽伤势,也没心思和他多说,拉了他就要往屋里走。“我们别在这里磨蹭了,菀艽伤得不轻,我怕她熬不过去。”
这一拉,仍然没有拉动止旭。
我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来了:“止旭,你怎么了?”
止旭再次收回手,看也没看屋里一眼,而是道:“她的伤是我弄出来的。”
“你弄出来的?”我一愣,而后立刻就怒了:“你父王怎么这般狠毒?让你亲手伤了菀艽?棒打鸳鸯也不能这样!”
“你别说我父王的不是。”他听见我这么骂他父王,眉头一蹙:“她是我自己打伤的,没有谁来逼我。”
“你……。”我顿时白了脸色。
“那半数修为也是被我抢了去的,”他缓缓一笑,当真是惊才绝艳,在我看来却是冰冷无比:“她身上的伤都是我弄的,你要找凶手,我就是凶手。别把我父王扯进去。”
“可是你——你和她——”我不敢置信,明明去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不过一日这凤凰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呢?“你不是喜欢她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微微地蹙眉:“我身为凤族,与她本就是天敌,怎么可能花好月圆。以后有关她的事就莫要来找我了。”话音刚落,他就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这里。
我愣在原地,不知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等我回过神,气得不行再去长虚山脉时,守门的侍卫已经告诉我“殿下说了不希望见到您”了。
这个可恶的死凤凰!一开始和菀艽恩爱的时候怎么不说他们两个是天敌了?此刻又突然冷了脸,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当时听了侍卫的禀报就变了脸色,留下一句“那也转告他,从此以后,本公主就不是他的朋友了”后佛袖离开。
这个天杀的凤凰!要是菀艽有事,我就把他平白无故夺了仙人半数修为的事告到天帝那儿去!
好在菀艽过了不久便醒了,我去龙宫那里拿了上好的丹药给她,她也一一服下。不过我不敢太过托大,失去半身修为这种事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倒是菀艽安慰我,让我放宽心思,说她没有什么大事。
我原本还担心菀艽醒来后问起凤凰的事,没想到她提也没提过,就当这个人好似从来未曾存在过一般。我怕提起他来使得菀艽伤心,也就没有再提起凤凰。
自长虚山脉一事,我和凤凰止旭六百多年的交情就此止步。母后曾经问我为何不再与凤族太子来往,我也冷着脸没有说话,几次之后母后也不再过问。之后我就与凤凰形同陌路,因为凤凰那厮拜入昆仑虚门下修行,我连昆仑虚也一并不去了,还警告在昆仑虚修行的大哥二哥不准再去找他。
如此过了几百年,菀艽在十几年前突然说要下凡去。我也就没在意,凡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瞬间,和她随意地摆了一桌饯行酒就算罢了,压根没想到会在南水城遇到她。
如今的菀艽是被回春堂掌柜收养的义女,随了掌柜的姓元,名嘉。她医治一方,在南水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我遇从未想过会在人间遇到菀艽,不由得喜出望外。正好我从陈京一路过来都是以法术来救死扶伤的,也就找了个机会入了回春堂,当了一名女大夫。元嘉的性子和菀艽相差不离,我很快的就和她再次成了朋友。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在南水城不止遇见了菀艽,还能遇见止旭。
当日我正在回春堂中给病人诊治,一名伙计喊我去给南水城的尹公子看病,说是原本要元姑娘看的,但元姑娘今日有事不在,便拿我去充了数。我也不在意,反正用用法术就可以解决,若是病再小一点,这几月一路上和别的大夫学的医术也可以试着用用,出什么问题也能用法术解决。
当我见到那位被人称作南水城第一才子的尹旭之时,我一个不稳就差点把手中的医药箱给打翻了。
那位尹公子见了我,也是一愣,而后展开折扇倜傥一笑,让小厮去外面守着。待下人全部遣散之后,他弯了狭长的黑眼:“好久不见了,飘絮。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你。”
我立在原地木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医药箱就走人。
他也没拦我,只是自那之后就天天来回春堂找我,惹得所有人都以为他喜欢我。元嘉更是对我俩的事乐见其成,每次止旭来找我她总是替我应下,把我推搡出医馆大门。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她恢复了上仙时的记忆会是个什么情形。
止旭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们六百年的交情而来的,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菀艽。
“飘絮,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害了菀艽。我害她失去半数修为,这几百年来一直都痛心难安。飘絮,我们做了六百多年的好哥们了,你这次就帮帮我,帮我和菀艽一次好不好?”
我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不由得冷笑道:“真是奇了怪了,当初我去找殿下之时,殿下不还是铿锵有力地让我莫要再为菀艽的事找你?怎的几百年不见,殿下反倒转了性子?”
我未待他说话,又接着道:“只不过这几百年来殿下能转性也是说得通,总好比当年的一日变脸来得好多了。”
止旭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他起身欲靠近我,被我一手止住:“我与殿下的交情在三百年前已经没有了,殿下莫不是忘了?”
“飘絮,我知道那时是我不对。”止旭神色一黯,“只是我放不下她,我真的放不下她。你就看在我们好歹也有六百年交情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我万没有想到她竟会对我如此决绝,直接入了轮回……。”
我看着他这副真心悔过的模样,再想起当日他在菀艽屋外对我说的那番话,两相对比之下忍不住笑了出来:“菀艽上仙入轮回也不是受伤那会儿的事,殿下怎么就那么确定她是为你而情伤?再者,万事皆因果,殿下师承昆仑虚,应当更知晓其中道理才是。今日你与菀艽变成如此模样,不都是当日殿下种的因吗?”
“飘絮,我是有苦衷的。”他解释道。
“苦衷?”我笑得越发畅快,“是什么苦衷能让殿下亲手夺了菀艽半数修为?飘絮愚钝,想不出来。”
止旭听我此言,看了我半晌,突然笑了:“五公主自小得龙帝龙后宠爱,自然是不懂我的难处。”
我对他凉笑一声:“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