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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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楚略收拾妥当,端着一捧物事去厨房清洗,边走边道:“刚才没睡够吧,困的话,再去睡一会?”

君浣溪摇了摇头,随他一同出去:“陛下等下快要醒了,我过去看看,一会儿该煎药了。”

中间大屋中,宇文敬沉睡依旧,宇文明瑞昏迷如昔,君浣溪查视一阵,看看时辰还早,于是出了门,屋前屋后寻了一阵,又慢慢朝昨夜捣药之处踱去,一面走,一面举目四望。

石台,树林,草丛,卵石,各个角落,都是俱无踪影,不复得见。

一路走着,不知不觉,朝那溪流行去,却不曾想到,石上软泥青苔,最是滑腻。

“啊——”

待得反应过来,已经是朝着那溪水直直跌了过去。

然后,不知是幸,亦或不幸,没有如想象中的水花四溅,一身冰凉,却是跌进男子柔韧阳刚的怀抱。

一双强劲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纤腰,微怔之下,抬眼看去,只见男子眸光流转,神情甚是不解。

“浣溪,你可是在找寻什么?”

“我哪有在找什么,不过是想洗下手而已。”

君浣溪笑了笑,强作镇定,轻轻推开他,抬步又要朝溪水走去。

楚略大手伸出,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温言道:“溪水太凉,还是回屋去吧,我舀些热水给你洗手。”

“那,好吧。”

想想煎药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本来就是个幌子,也就不再坚持。

只是……

回头一望,暗自叹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这一日天气不错,很难得有了灿烂阳光,煎药的同时,并不忘将数日来采摘洗净的药草摊在院坝里,分类整理,仔细晾晒。

楚略弄好屋里屋外的事务,慢慢走过去,看着那少年半跪在地上,慢慢分择药草,神情沉静如水,说不出的专注好看。

君浣溪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微微侧头,斜睥他一眼:“一日不上山,你就闲得没事做?”

楚略微怔一下,即是点头:“今日的太阳很好,真的不去么?”

“不去。”

自己这状态,走走平路都觉得累,更不必说爬山了。

如此种种,都是眼前这个坏人害的!

咬牙切齿,腹诽一阵,继续低头做事。

一只大手过来,轻轻拿起她面前的一束草根,不解问道:“这个,怎么只有根,不见茎叶?”

君浣溪抬眼一瞥,信口答道:“这就是那还魂草的根啊,茎叶都被我捣碎给太子制药了。”

楚略看了看,又问:“这根没有药用吗,怎么不和在一起制药?”

君浣溪头也不抬解释道:“根与茎叶的效用大不相同,和在一起只会坏事。”

楚略哦了一声,忽觉那草根隐有异香,不禁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奇道:“我那日采摘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何香气,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还魂草的香气,是隐藏在自身的,不予斩断,便不会散发……哎,你!”君浣溪突然瞥见他的动作,低呼一声,急急伸手,一把将之夺了回来,“别动,这个不能乱闻的!”

楚略见她将草根用布袋装好,谨慎收在箱底,飞速合上箱盖,呆了下,却是好笑道:“这个是毒药么,我不过是闻了下,又没吃,怎么这样紧张?”

君浣溪别他一眼,面色严肃:“你若是敢吃,日后必然悔死。”

楚略微微一笑:“就算是毒药,你总会救回来的,难道不是么?”

君浣溪想了想,却是直直摇头:“别的都好说,这个,只怕是真的无药可解,无法可施。”

楚略挑眉道:“真的那么厉害?”

“是,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君浣溪抬眼看一下天色,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都大半日过去了,公主还没回来,你真不出去找她?”

楚略脸色微变,似是触到痛处,哑声道:“她做了错事,也该自我反省下,我不想去找她。”

“不想去找?你舍得?”君浣溪闻言轻笑,指着那廊前拴着的马匹道,“幸好当初颜三哥留了两匹马儿,公主骑走一匹,你便骑另一匹去追吧。”

“我……”

“去找她吧,估计也没有走远,说不定就在谷外徘徊,等你去接她回来呢。”

趁他抚着马儿的鬃毛沉思,君浣溪不再理会,收拾好药箱,朝厨房走去。

正在专心过滤药汁,就听见背后马嘶而起,蹄声渐渐远去,等端了药碗出来,男子与马儿早已不见踪影。

他果然,还是放心不下她的!

君浣溪苦笑一声,小心朝中间大屋走去。

宇文敬刚好醒转,见她进来,劈头就问:“朕听到声响,是谁骑马出去了?”

君浣溪淡淡答道:“是楚略。”

“楚略?他骑马出去做什么?”

“他——”君浣溪微微蹙眉,道,“臣也不是很清楚,多半是带着马儿出去吃草饮水了吧。”

宇文敬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去把子婴给朕叫过来,朕有事情跟她说。”

宇文子婴?

人早跑得没影了,也不知楚略能不能找回来,这个时候,让她去哪里叫去?

“怎么,这事有什么难处?难道,子婴也跟着出去遛马去了?”宇文敬看着那少年一脸无奈的模样,语气加重,沉闷出声,“君丫头,你对朕说实话,最近,他们是不是走得很近?”

“这……”

当然是很近,近到险些一起滚到床榻上去!

久居深宫的少年男女,一旦脱离束缚,心思便与这山林的野草无异,在合适的时机与环境中,疯了一般生长蔓延,这个问题,却是明知故问了。

君浣溪尚在沉吟,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宇文敬怒极挥手,将榻边油灯击落,灯油洒了一地。

“这个混账小子!朕早就告诫过他,怎的如此同情心泛滥,这样要出大事!”

“陛下息怒——”

大事,早就出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那个该死的男人可是逍遥快活了,受苦受难的却是自己……

那半宿折磨,实在是拆体伤肌,刻骨铭心。

君浣溪心底哀叹数声,口中却本能为那该死的男人辩解:“陛下,其实楚略除了没有一个好的家世背景,其他条件也都不错,还是陛下您亲自御赐名号的北侠公子,光明磊落,侠肝义胆,这些年也是马首是瞻,忠贞不二,消除争端,平息祸患,不论在朝在野,都是立下赫赫功劳。臣斗胆说句实话,他配陛下您那位刁蛮公主,实在绰绰有余!”

“哦,他真那么好?”宇文敬看她一眼,好笑道,“这样好的青年男子,为何你却不上心,就没想着给自己留意?你这年纪也是不小了,已过适婚年龄,先前一口拒绝朕的三位皇儿,那么楚略呢,你还是看不起吗?”

“臣……”君浣溪双手奉上温度合适的药汁,清淡一笑,“楚大非偶,不是臣的良配。”

“良配,楚略都不是,那还有谁?卫临风?沈奕安?那两个小子,不过是生得俊俏些,说话好听些罢了,依朕看来,哼哼……”

“陛下,事关儿女私情,不属于陛下管辖之国体,两者并无相干,还望陛下成全,不予再提。”君浣溪温言软语过后,不忘正事道,“陛下,趁热喝药吧。”

“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宇文敬连哼数声,面色变幻莫测,终是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君浣溪暗自好笑,见好就收,不敢再捻虎须,默默为他针灸与按摩。

约莫个半时辰,一切完毕,扶他躺下,又转身去看那边榻上的宇文明瑞。

“浣溪,太子到底还有没有救,你,给朕说实话。”

君浣溪没有说话,只是小心托起宇文明瑞的头,轻轻点击着其耳尖三分位置的龙跃穴,数十次之后,见他气息微弱,毫无反应,不禁稍微蹙眉。

想了想,又掌心向下,双手按住其掌控牙关处的颊车穴,不断揉按,终于令得他微微张口,缓缓灌入新鲜药汁。

一小罐药汁喂完,方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笑道:“回陛下,所需药草已经采摘回来,炼成药汁,太子,有救。”

宇文敬听得这话,长吁一口气,又问道:“那么,他几时能醒?”

君浣溪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是说不准了,臣会辅以针灸刺穴,还要看太子自身的心性毅力——”

这位太子面相温文,气质脱俗,却不是个生性坚韧强劲之人,能否醒转,倒真是个未知数;还有,他之前手脚俱损,这一项恢复起来也是相当困难,若没有顽强的意志力去进行复健,就算被自己救醒,这辈子也只能是瘫在床榻上,成为一名无法自理的废人。

暗暗叹气,这些话,此时却是不能言明,只能压在心底,走一步是一步了。

屋外隐隐传来马蹄声,不一会,门口黑影闪过,君浣溪正好抬眼,已经看清来人。

咦,他回来了?那身形动作,可是在向自己招手?

几下收拾了物事,找了个借口便是急急退出。

“楚略,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