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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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黄芩咬着唇,犹豫道:“先生,其实陛下他……”

君浣溪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说话:“对了,你沈大哥到哪里去了?”

提到沈奕安,黄芩的眼睛亮了起来,瞅了瞅她的神色,含笑道:“先生,你是不是想念沈大哥了?”

君浣溪出拳在他肩上一捶,笑骂道:“胡说什么呢,我是担心他,成天在外采购运送药材,接触的人也多,要是沾染上瘟病,可就……”

“要是染上了,我就做你的病人,就可以天天看着你了。”

房门处,绝美男子双手抱胸,倚门而立,姿态说不出的养眼好看。

“沈大哥,你回来就好了,先生一直在担心你呢,老是见不到你,都快急哭了……你们好好说话,我该去煎药了。”

黄芩跟他打过招呼,一拍脑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个臭小子!”

君浣溪追出两步,见那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只得走回来,轻笑道:“你别听他的,他那是唯恐天下不乱。”

沈奕安看着她,展颜一笑:“生活太安静了,乱一点未尝不好。”

“你呀,总是歪道理比较多。”

君浣溪耸一下肩,不再争辩,拉他去角落,舀了消毒水给他洗手净脸,见他毫不在意的动作,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扯住他的双手认认真真洗起来。

沈奕安面带微笑,享受着她的服务,半晌才轻叹道:“浣溪,以后你天天帮我洗手,好不好?”

君浣溪瞪他一眼,一把甩开,佯作嗔怒:“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还没清闲到那个程度。”

沈奕安笑容不变:“没事,总有闲下来的时候。”

君浣溪仰头兴叹,这个男子,缠人的本事见长了!

南医公子师兄,这个急中生智编出来的名号,还真唬住了这一大帮人,沟通顿时变得顺畅起来,所需物事也是大开绿灯。

次日,季回春召集一干太医署人员,前来接受调令。

君浣溪将防疫治瘟的政策措施编成手册,源源不断下发,这手册第一条,便是在疫区禁饮生水,实行火葬。

“不仅是要火葬,而且还要连同死者所有随身物事,掘地深埋,不论是谁,无一例外——”

君浣溪讲得口干,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又继续道,“我还需要一千人以上的士兵,去到疫区各处喷洒石灰水消毒,另外再在疫区边界设立一处特别隔离区,所有从疫区过来的人,友好相待,绝不歧视,但是前提是必须在隔离区接受为期半月以上的隔离观察。”

季回春听得连连点头,将事务吩咐下去,忽见黄芩端了一碗药汁进来,径直递给君浣溪,不禁关切问道:“怎么,林先生病了?”

君浣溪将药汁一口饮尽,用衣袖随意抹了下嘴,笑道:“小毛病,放心,不是瘟疫。”

季回春摇头道:“身处疫区,事关重大,小病小痛也是不能忽略的。”

君浣溪点了点头,正色道:“是,大家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开了一个防治疫病的方子,等下芩儿会去熬成药汤,所有参与赈灾医疗的人等,务必每日早晚饮服,防患于未然,张大人与周郡守那边,还请季医令前往督促。”

季回春点头称是,趁着众人起身出屋之时,突然轻声问道:“林先生,令师弟这些年过得可好?”

君浣溪怔了下,漫声答道:“还好。”

季回春不无遗憾道:“君大夫年轻有为,医术高超,可惜一身傲骨,脾气太过执拗,不肯对陛下服软就范……要不这太医令之职,非他莫属!”

说罢,长长叹一口气,告辞离开。

君浣溪立在原处,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半天,才想起唤来黄芩跟着出去,想法弄清缘由。

天黑之际,黄芩方才回来,如实汇报:“自从先生当年无故失踪,陛下绝口不提,吴常侍与徐将军也是讳莫如深,但是先生是一路追随的功臣,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当时没说什么,却记在了心里。”

君浣溪奇道:“记在心里也不错啊,难不成后来出了什么事?”

黄芩答道:“后来陛下返京,分封功臣,却没有先生的名字,有人开始为先生抱不平,要联名上书,是吴常侍动用了不少关系,将此事按了下去,不过——”

“不过什么?”

“据说卫大哥为此进宫面圣,与陛下在长青宫大吵一架,愤而离去,从此长期称病在府,不理朝事。”

君浣溪叹道:“是我执意如此,他根本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临风真是错怪他了。”

黄芩点头:“陛下没有个明确说法,于是群臣都在私下猜测,久而久之,竟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那便是昔日的太医署大夫君浣溪因拥护前太子宇文明瑞,与陛下断绝旧情,不欢而散……”

“不欢而散?”

君浣溪喃喃念着,一时啼笑皆非。

黄芩又道:“众人都说君大夫名为战乱失踪,实际上却是被陛下罢官放逐,生死不明。”

君浣溪听得瞠目结舌,不禁苦笑道:“怎么摆了这么个大乌龙?明明是我自己要走,倒让他给背了个天大的黑锅!”

转念一想,直觉不妥,赶紧吩咐道:“芩儿,你设法侧面与季医令交流,言明君浣溪当年是自愿离开,周游郡国,钻研医术,与陛下并无关系。”

黄芩扁嘴道:“这些只是流言而已,不攻自破,谁还敢在背后乱嚼舌头?”

君浣溪解释道:“他御极不过三年,根基尚不牢固,若是遇到政敌背后使坏,以此为借口对他进行攻击,抹黑帝王名声,是十分危险的。”

黄芩呆呆看着她,忽然叹道:“先生若是把对陛下的关注挪出一半到沈大哥身上,那该多好……”

“我……”

君浣溪无言以对,心中暗叹。

她也不是不想,只是,身不由心啊……

由于自己有着前世特大灾害的见闻意识,在防治瘟疫这一大事上,站到了全局把控的高度,不仅全力整治疫情,还特地请骥东郡守周鹏举转呈意见,乱时治安与春季耕种,一并进行,互不耽误。

在此特大疫情蔓延之时,统治者的决心和政策,国家政权的凝聚力和应变能力尤其重要,上层不乱,措施得当,则众志成城,民心安定,江山社稷亦乱不起来,政治根本便是撼动不了。

到了六月底,天气愈加炎热起来,南部的瘟疫防治初见成效,疫情大部得到控制,正逐步好转,素有天宇粮仓之称的漓南郡也没有因此受到太大影响,预计秋季会有一个不错的收成。

而骥东的情况则是不妙,受天气影响,疫情有逐步恶化的趋势,人众弃家而逃,流民人数不断增多。

君浣溪大为头痛,根据形势重新拟定了治疫计划,着手准备东行,除沈奕安和黄芩外,还从太医署抽调部分人员,并带上一大队兵士随行,而季回春则是留在原地,巩固战果。

“我走之后,原有政策不变,如有新的情况,采取措施,及时应对。”

季回春等人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应允:“林先生放心,我等一定全力以赴,保管先生回来,疫情已经根除。”

君浣溪摇头道:“治疫防瘟,此是长期而艰巨的过程,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务必时刻警惕,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马车行在路上,沿途颠簸,日夜不停,见得她愈发苍白憔悴的面色,沈奕安心疼得眼眶发红,此时也不避嫌,将她时刻搂在怀中,悉心照顾。

到了骥东界内地处疫区边缘,已被朝廷军队控制的小镇富源,君浣溪一跳下马车,又是生龙活虎起来。

骥东郡的疫区情况更为复杂,村落散布,有的甚至相隔数十里,加上这个朝代交通不便,根本不能像在漓南那般将病患集中起来,实行隔离治疗。

冥思苦想之后,即是召集众人,宣布政策。

“什么,化整为零,组成医疗队,外出巡视疫区?”

“不错。”

君浣溪指着案几上摊开的骥东地形图,手指在上面一一划过,面色凝重。

“防治瘟疫,必须因地制宜,骥东的人文地理情况与漓南截然不同,我们若是只守在一处,坐视瘟疫流毒,只会造成一种后果,那便是所有疫区流民都涌往此处,形成冲击之势,一旦控制不住,届时不仅是疫情,断粮,暴民,祸乱……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古往今来天灾人祸的典型事例,旁人不知,她心里却清楚得很。

“宛都那边,支援的人员和物资何时到位?”

“暂时没有消息传来。”

奇怪,最近几个月来,来自朝廷的援助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几乎空缺为零,这与之前全力救灾治疫的态度,完全是天壤之别。

要不是鸣凤山庄出资购置,保证药材不断;要不是漓南郡春耕不曾耽误,粮草供应如常,只怕以己之力,已经捉襟见肘,早就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