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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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这一走,便是两日过去,不得音讯,却也并不担心。

到第三日晨,天气放晴,君浣溪早早醒了,吃了一点菜粥,身上乏力,又回榻睡过一阵,便是叫了黄芩携了药箱过来,从中取了银针,打起精神给自己几处要穴扎了几针,以缓解痛楚,一切完毕,这才又拿起那本东夷秘笈,仔细研习起来。

无心果,雪绒花,再加上自己在随州采集的几味药物,汤药煎服,内息疏通,不怕那毒虫不出来!

屋内油灯光亮不足,看了一阵,便觉眼累,低头揉眼之际,不经意看到黄芩满面欢喜的模样,脑中一念浮现,不觉笑道:“芩儿,我怎么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先生,我没有……”

君浣溪眼神一冷,喝道:“你这小子,翅膀硬了不是?居然开始自作主张,胳膊肘往外拐,打起小九九来了!不说是吧,不说你以后就别跟着我了,爱跟谁跟谁去!”

“先生,别,你听我说——”再是性格沉稳,也毕竟只是个孩子,被她这一惊一乍的,顿时原形毕露,“我说还不行吗?”

“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是,是楚大哥不让我说的……”

“楚略?”这样的答案,倒是有些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却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楚大哥在卫府的时候就和我说好了,他会骑着踏雪出来,沿着我们行走路线追出,一路护送,只是莫名晚了一日,害先生险些受伤……”

君浣溪一听此言,恍然大悟,难怪自己觉得黄芩这一路上总是心不在焉,频频后顾,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原来他一早便知楚略将至,却并不在自己面前说破,只一味等待,直到沈奕安骑着楚略本该骑来的马儿,这才死心。

如此说来,楚略也是跟着自己的马车追了出来,那晚到的一日,极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之前骑着踏雪招摇过市的沈奕安,等到沈奕安走后,这才默默现身。

一切,皆如自己以上猜想吗?

抬了抬手,想要在那知情不报的少年额上敲一记,无奈手臂无力,只得在他鼻子上勉强拧了一下,笑骂:“少学点芷儿的鬼心眼,若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黄芩诺诺称是,看一看四周,忽然压低声音道:“先生,楚大哥是不是知道你是女子?”

君浣溪心头微惊,发现自己一时竟是不能确定答案,他对自己好似的确有些特别,但是也说不出究竟独特在哪里,回想一下,似乎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态度,温和细致,友好真诚,一直都在努力维持着一种和谐消灾,平衡万事的状态。

想到那一身的伤,不由感叹,这样的人,心里只有别人,好似从来没有自己……

“应该不知吧……”茫然一句,就听得扑哧一声轻笑,不由望过去,沉声低问:“芩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黄芩想了想,道:“我发现,楚大哥虽然嘴巴不说,但是对先生确实好生在意,那日先生被强盗围困,摔昏过去,楚大哥抱着先生,一剑就刺瞎了那个强盗头子的眼睛,再一剑就割断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要了他的命!”

这个芩儿,专业术语都出来了,还真是学以致用,君浣溪暗自好笑,表面却是皱眉道:“这有什么,那些人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下场,楚略是武林盟主,自当主持公道,维护江湖秩序,此举无可厚非。”

“先生有所不知——”黄芩摇头笑道:“后来我听颜三哥说,他认识楚大哥多年,第一次看见楚大哥这样愤怒,这样冲动……”

“别说了!”君浣溪急急打断他,心跳得飞快,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极力镇定道,“好了,我知道你这小子喜欢楚略,故意帮他说话,不过我现在是病人,需要静养休息,你就闭嘴吧。”

黄芩撅嘴应了一声,低头收拾物事,停了半晌,忽又轻轻说道:“我假装生气,质问楚大哥,问他为何不守信用,没来送行,他经不过我追逼,终于说了实话,先生你要不要听?”

君浣溪一怔之下,即是笑道:“去,我又不是爱掘根刨底的小屁孩,我不听。”

黄芩哼了一声,闷声道:“我就知道,先生在卫府住了一阵,见那卫公子长得好看,家境富足,就收了人家的金镯子,权当定情信物了!”

“胡说什么,只是一份谢礼而已,以往我连一座府邸都有收过,这小小镯子,又算什么?!”话是如此,底气未免不足,现在想来,这卫老夫人对自己的关切与喜爱,却是太过隆重了一些,有些奇怪,只不过,却不愿在少年面前示弱,“你要是喜欢,这镯子送给你了!”

“说话算数!”黄芩欢呼一声,取了她压在箱底的镯子出来,高举在手,哈哈笑道,“先生你不知道,出门之前,白芷便扭着要我给他带礼物回去,我正愁没东西向他炫耀呢……”

“你们两个……”君浣溪听得啼笑皆非,喘了口气,道:“好了,别闹了,还给我。”

伸手去抓,黄芩却是错步躲开,嘿嘿一笑,连连摇头:“不还,先生说了给我,这便是我的了,我回去和白芷平分,找工匠融了,一人给做个小的!”

正闹着,房门大开,男子立在门外,眼睛紧紧盯着黄芩手中的金镯,大手伸出,低沉道:“给我看看……”

这来人,一身淡青锦服,银冠束发,步步行来,周身散发着清寒冷冽的气息。

正是卫临风!

“卫公子?!”黄芩一声低叫,赶紧挡在君浣溪的身前,朝他迎上去,“真巧,在这里遇到,只是我家先生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不便见客……”

卫临风没有理他,身形微动,即是出现在床榻前,眸中光芒闪动,思绪难辨,只轻轻捡起方才两人争来夺去落在榻上的金镯,缓慢握在手中,越握越紧:“这个,你竟然想随便送人?!”

这个人,不会是追来讨要这只价值不菲的金镯吧?

君浣溪挑了挑眉,不悦道:“既然伯母已经给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借花献佛,应该不关你的事吧?”

“你敢!”卫临风怒吼一句,径直坐在榻上,抓起她的手腕,将镯子对准方位,毫不温柔地套了上去,“戴上,一辈子都不能取下来,听到没有?”

一辈子?

君浣溪心里一个咯噔,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张了张嘴,迟疑道:“卫临风,你怎么来了?这里,你是如何找到的?”

“我怎么来了?亏你还问得出来!”卫临风套好镯子,却并不放开,而是握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眉宇舒展,眸中冷意渐渐褪去,唇边扯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们两人都来得,我自然也能来,而只要我想找你,你便是去到天边,我都有办法把你找出来……”

哦,看来沈奕安偷骑踏雪,楚略暗中相随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于是不甘示弱,也来凑个热闹。

“先生!”黄芩见得卫临风如此动作姿态,怒目而视,拳头已经握紧,就等着她一句话,便要冲过来与之拼命。

“此时无人,他还叫你先生?”卫临风看着黄芩的神态,低声笑着,凑近过来,“浣溪,这保密功夫,倒是真做得不坏,值得嘉奖!”

君浣溪瞥他一眼,一时也弄不清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当中到底隐藏了些什么东西,但是,他的突然到来,自己必须谨慎戒备,前车之鉴,也不过只过了数日而已!

“芩儿,卫公子远道而来,你去外间找找,看有没有上好茶叶,不行就去隔壁借点……”这里只是普通农家,怎可能有什么上好茶叶,说到隔壁,那更是隔了一座山头,所以此话只是要支开黄芩,而并不是真的要对卫临风以礼相待。

黄芩怔了一下,会得意来,只是站着没动,不甚情愿:“先生……”

“快去,顺便看看楚略他们回来没有。”

听得楚略二字,少年眼睛一亮,再不反对,出屋关门,一溜烟跑了开去,此时,也只有楚大哥能够制住这位狂傲公子!

“好了,没旁人了,说吧,你……”君浣溪后面的话,尽数梗在喉间,只因为,他的大手,抚上她软玉清减的脸颊,轻轻摩挲,低声诅咒,“该死,怎么几日不见,就瘦得如此厉害?!你那童儿是怎么照顾你的?还有,你自己不是大夫吗,光顾着医治别人,就不知道心疼下自己?”

看这神情,倒不似作假,莫非他在关心她?好吧,就算是关心,也不至于在她脸上摸个不停吧,现在是摸脸,等下难保不摸到身上去,对于他的无赖手段,自己可是早就吃亏在前了,那个吻,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卫临风,拿开你的脏手,你到底想做什么?!”正如她所料,他的手掌缓慢下滑,渐渐移向她的肩头,终于忍无可忍,立时低叫,“你追随而来,就是为了再一次羞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