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一方布巾蒙上双眼,面前彻底黑暗下来,接着手腕一紧,一圈绳索**上来,死死绑住双手,动弹不得。
“我向你承诺,只要这些日子你好好呆在指定之所,不妨碍我的好事,等到我心愿了结,你便会平安归去,否则……”
君浣溪视线被阻,双手被缚,只凝神细听,想象着他犹豫的神态,轻声问道:“否则怎样,你可是要杀我?”
那人闷然一声,郁郁道:“杀了你又有什么用,那小子还不恨死我……”
哦,怎么又冒出个什么小子来?
小子,可是自己相识之人?
马车急急而行,车厢中一片沉寂,心思转动之际,却不知又走了多远,终于停止不动。
“好了,架他下车进屋……”
那人话声未落,君浣溪顾不得身子虚弱,脱口而出:“不用,我有洁癖,不喜旁人靠近!”
“洁癖?”那人愣了一下,应声道,“是了,好似有这么回事,好吧,都退下,让他自己下来。”
君浣溪坐着没动,平声道:“还有,我只是一名大夫,寡不敌众,无力脱逃,这蒙眼布巾与敷手绳索,还是摘下来好些,免得磕磕碰碰的,给你们添麻烦。”
那人想了一下,道:“好吧,就按他说的办!”
布巾一除,小院昏黄的灯光入得眼来,有短暂的不适应,下一瞬,便是立即抬眼去看那绑架自己的主使之人。
只恍然看到一个有丝眼熟的侧脸,那人已经是背转身去,沉声命令:“送君公子去客房,好好服侍,不得有误!”
“等下!”君浣溪追上一步,急声道,“我家童儿年幼无辜,你不要为难他!”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讲条件吗——”那人并不回头,只冷声道,“你应该求我不要为难你才是。”
君浣溪站住不动,握紧拳头,只是淡然道:“他若是受到伤害,他日我定将十倍奉还!”
那人顿住身形,沉默一阵,哼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一把岁数,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下毒手。”
君浣溪心头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芩儿没事,自己便不再惊慌,慢慢想法逃离罢。
车上那名随从就立在身后,大掌一推,将她押进一间馆舍,即是锁门而去。
在这异世待了十几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居然遭遇……绑架。
自己,被人绑架了!
慢慢消化着这一事实,一边揉着被绳索勒红脱皮的手腕,一边打量着屋中的情景。
房间宽敞,门窗紧闭,有床有柜,榻上枕被齐全,倒还干净整齐,并不似自己先前想象中逼仄脏乱的柴房草堆,看来待遇还算不错。
苦笑一声,在榻上坐了下来,将这大半个时辰的遭遇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却是没有想通这人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还有,眼目被蒙,听觉便更加明晰,听那车轮平缓滚动,大致能算出车速来,而且已到夜间,中途并未停留,自然没有出得城门,自己虽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但绝对没有出宛都城,总是幸事一件。
过不多时,便有饭菜送来,有鸡有肉,居然还有一壶酒。
酒水自然是不敢沾的,不过那饭菜香味传出,腹中咕咕作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取了碗筷大快朵颐起来,反正对方若是要取自己性命,机会多得是,也不必劳神在饭菜下毒,而且就算真要下毒,只要不是烈性毒药,自己一旦脱险出去,即有解毒的把握。
——阿姐,东夷秘笈一定要学,不说伤人,总能自保。
想起花瓦儿的话,却是追悔莫及,早知如此,自己真该摒弃心中不愿偷师的想法,好好学习那书上的种种异术,只要学得其中一种,哪里还怕被人偷袭暗算,早在街巷之时,就摄了那帮汉子的神魂去!
好在对方对她似是有所忌惮,一直尽心侍奉着,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之外,并无责打用刑之类,生活起居也还照料细致,不像是囚禁,只像是做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衣食无忧,好吃好睡,除了不敢沐浴更衣之外,其余都是逐渐适应,只是,对于脱身之计,暂无对策。
五天后的午后,闲来无事,正在榻上拥被午睡,和衣而眠,房门哐当一声被人猛力推开,一人大步踏进,低沉叫道:“君浣溪,你这几天吃得饱胀,睡得倒香,当真是高枕无忧吗?!”
因被劫持在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却哪里真的睡得安稳,门声一响,便是睁开眼睛,假寐不动。
待得这一声唤后,更是心头一喜,看这样子,对方沉不住气了,先行发难,这样一来,脱困的机会也就慢慢浮出水面了。
伸个懒腰,从榻上坐了起来,并不看他,只端坐不动:“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被她的镇静惊了一下,喃喃道:“你失踪这几日,第一天,羽林军开始乔装打扮,明察暗访;第三天,执金吾统领的北军骑兵四出,搜查京郊;到今日,连天子亲卫都出动了,各路游侠好汉都马不停蹄往宛都赶……”
见她神色微闪,又沉郁道:“还有,不止是那个小子,还有他那两名结拜兄弟,发了疯一般找你,将整个宛都都要翻过来了!哼哼,你的魅力可真是不小!”
又是嫌恶的语气,此时只多了几分无奈,几分愤慨,君浣溪听在耳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禁心念一动,直直看他:“你……你是……”
掐指一算时日,暗骂自己糊涂,早该想到是他的,这绑架事件,却是自己讨来的!
“不错,我是……”
那人叹一口气,正要说话,身后脚步声声,转眼抢进几道人影来。
刹那间,墨袍,青衫,白衣,或担忧,或暴躁,或焦急,衣着神情不同,面色却是清一色的苍白憔悴,纷纷叫道:“浣溪,你没事吧?”
哦,他们三人,竟然都找来了……
“我没事,完好无损。”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目光掠过每一个人如释重负的面容,最后落在那屋中无可奈何的中年男子身上,想清楚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不由轻笑,微微欠身:“伯父,你好。”
这中年男子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正是鼎鼎有名的鸣凤山庄庄主,天宇王朝最大的商贾沈鸿儒。
一声过后,即是掀开薄被,双脚踏出,一边慢条斯理穿鞋,一边朝门外看去。
那阳光明媚的院子里人影重重,全是羽林军的衣着服饰,不知是卫临风还是楚略干的好事,连天子警卫部队都调来了。
自己的身价,一下子拔高不少!
“来人,将这座院子中的疑犯统统缉拿,一个不留!”
听得那院中一声高叫,沈鸿儒脸颊骤然发白,硬声道:“安儿,为父是为你好,如今你却要带着官兵来拿我吗?”
“父亲!”沈奕安抢上一步,急声道:“你可真是糊涂,你可知道,浣溪是为当今天子专属治病的首要大夫,对他不利者,即是对天子不利,是死罪啊!”
“是啊,伯父,浣溪与你素不相识,你将他请来这里,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卫临风是个聪明人,也是与沈鸿儒一向相熟,见得君浣溪没事,自然帮着打圆场。
楚略只盯着她上下打量,却不出声。
“我……”
眼见几名羽林军已经到得门口,沈鸿儒面色灰败,惭愧退后一步。
“谁说伯父对我不利——”君浣溪下得床来,随意伸个懒腰,站在屋中好笑道,“伯父邀我过来做客,不过多住了几日而已,我说你们用得着那么紧张吗?伯父,你说是不是?”
“真是做客,不是绑架?!”
门口一名青年将领厉声喝问,大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君浣溪见他官服鲜明,一表人才,却是有些眼熟。
正在怔然回想,那人踏了进来,朝她抱拳道:“君大夫别来无恙?”
“徐将军……”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在良医所见过的,被太子宇文明瑞赞不绝口的天子宠臣,北军统领,执金吾徐诺,于是过去见礼,“多谢将军关心,我没事。”
双方见礼已毕,徐诺见她面色平静,略有惊讶之色,此时也不说什么,只沉默站立。
君浣溪却是转过头来,一推沈奕安,挑眉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徐将军带了一帮兄弟过来,一路辛苦,你还不带大家去歇息,安排下茶水汤食?!”
“是,是,徐将军,请……”沈奕安面露喜色,比个相邀的手势,带着徐诺一行漫步而去。
“临风,楚略,你们也跟去陪陪徐将军吧,我与伯父有点事情需要沟通一下——”瞟了一眼面上青红不断的沈鸿儒,笑道,“伯父,你意下如何?”
沈鸿儒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先行过去在案几前坐下。
“浣溪,这……”
卫临风立着没动,似还在犹豫,楚略伸手过来,扯住他的手臂朝外拖:“走吧,伯父不会为难浣溪了,我们去院子里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