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别梦之水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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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卫若兰了解此意,也只好装作不知,带着人护着水溶,向后撤去。

对面的山顶,回部的主将见到这一幕,心里有些疑惑。这回部的主帅名霍集洛,乃是回部的少主,他听见爱将阿丹卓回来加油添醋的汇报,说那汉家的元帅如何如何厉害,因不曾亲见,且一直以来觉得汉人都是一干文弱之辈,所以也不十分相信。说起来今日这出是他们早就计较好的,若是阿丹卓能先胜一阵,自然是好,若是不能胜便退回碎石岭,这便早就埋伏下了人,等汉人追来中计,无论来多少断是一个不能回去的。不想那汉军见阿丹卓带人后撤,便命人收兵回营,正在失望,忽见果有汉人追了过来,大喜过望便命人依计而行,眼见将要成功,不想却被这忽然杀出来的一路兵马搅破,那领头的一个银盔银甲的尤其厉害,心里十分懊丧,正要打听是谁,那阿丹卓已经在旁跳脚蹦高,笃定的说那人就是汉人的元帅。

霍集洛闻言还是似信非信,在他的心里,汉人的大帅怎么会亲自带人来救这百十人?但又觉的这着银色盔甲的人如此厉害,必然也不是寻常角色,就算不是元帅也定是什么骁将,不若就借此机会除掉一个心腹,便阴命自己新得的一个神箭手于放起暗箭,在暗中射杀他。远远的从方向上看,那白衣人似乎中了箭,神箭手来报也说必中无疑,而那白衣人安坐马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中没中箭,心里十分疑惑,正在迟疑。猛然见自家后营的方向火光冲天,呼救声四起,不禁大惊失色,还未及遣人去问,即有人慌慌张张的来报说汉军突袭大营,放了一把火,火趁风势,成蔓延之势,顿时变了脸色,命人撤兵回去救援。

这边水溶、卫若兰等人见回兵忽然撤退,有些不解,却也松了一口气,便令人迅速后撤,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不远处马蹄攒催,卷起一阵沙尘,似有兵马来,水溶心里一紧,强打精神正要命人加意戒备,仔细一看竟是逸清带着人来了,才定下心来。原来逸清今日见水溶带着人去救卫若兰许久不见回来,便知必是被回兵绊住,想着水溶等深入回兵腹地,时间拖的愈久愈危险,心中忽生一计,立时命柳芳带人去佯攻回兵大营,令其首尾不能兼顾,定会弃车保帅,回去护卫大营,这便水溶等也就可以从容脱身了,自己再带些人去接应,殊可无碍。此围魏救赵之计也。

不多时,逸清带着人已经近前,水溶不禁报以微微一笑,逸清见他笑着,以为他无事,心才宽慰些,催马近前向水溶笑道:“你如今也这么顾前不顾后的了……”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相距不过一尺他才看清了水溶灰白的脸色和胸口不断渗出的血迹,才要开口问,水溶递过一个眼色,略摇摇头,故作轻松的道:“你来的正是时候。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回营再说。”

逸清也只好把话咽住,令人迅速回撤。一面悄悄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从内倒出一枚朱红色的药丸,趁人不注意塞到水溶手中,水溶接过迅速的丢进嘴里,咽了下去,不多时,便觉不甚疼了。

原来逸清出征那日,霏雨将素日自己配的那些止血和止痛的内服外用之药各取了些给他以备不时之需,令其时常带在身上。逸清才给水溶吃的正是自己受伤那日霏雨曾给他吃的止痛之药麻沸散。只是这药只能解一时之痛,并不能止血。

待到进了鹰军的大营,水溶的脸上已经一毫血色也没有,却还在那里硬撑着下了马,入了大帐,冯紫英、柳芳等亦跟进来,卫若兰亦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柳芳因近日带兵袭击回营,放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心里十分得意,笑嘻嘻的道:“今日这把火烧的痛快,且要看一看今日之后,回兵的粮草还够撑几日”忽然觉得水溶脸色很差,心里一沉,便不再多言,又和冯紫英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水溶站定,扭头向卫若兰沉着脸道:“自己去领一百军棍,免去统领之职,左军充为校尉,待有功时……再行……”声音微颤,已经不似素日洪亮,不独逸清和卫若兰,其他人人也觉出异样,有些惊异的看着水溶。

水溶倒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捂住胸口的伤,但暗红的血还是顺着指缝滴了下来,身体已经在打晃。卫若兰亦无心去追究甚赏罚,上前一步扶住水溶的胳膊道:“大帅,你到底伤的如何。”

受伤?柳芳和冯紫英都是一震。

水溶摇摇头道:“我没事……”话没说完,只觉的眼前一黑,身体晃晃悠悠的栽了下去。

逸清一步上前扶住水溶,一面向周围的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医官来。有几个来几个,大帅不能有事。”

很快,五个随军的太医齐齐被唤到大帐。他们看见眼前的情形,也不多问,或研化止血药,或准备银针,各各忙碌起来。逸清将柳芳等人遣开,自己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医官为水溶诊脉,紧紧攥起的手微微的颤抖着,牙齿咬的咔嚓作响。

几位太医剪开水溶的甲衣时,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被折断的箭尾参差狰狞,箭锋入肉三寸还多,若在偏半寸,便会伤及心脉。胸口有个什么质地坚硬的东西替水溶挡了一下,那箭错了劲儿略略斜了一下,水溶这才得命撑了许久。太医并不认得那龙凤玦,只作平常的玉佩来看,此时只将那玉玦取出放在一边。先以银针刺了几个穴位,以为止血。

正在此时,那正在给水溶清洗伤口的医官忽然低低的阿了一声,余者赶紧聚拢来看时,但见那箭镞所伤之处,有些淡淡的黑色斑点,几位医官的眼中顿时掠过一丝惊慌,便有一位医官小心翼翼的屏息上前为水溶试了试脉,眉头紧紧的皱起,起身,又叫了另一个太医过来为水溶把了一会儿脉,又有一人翻转过水溶的手,看了看他指甲的颜色,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已经肯定了,额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李医官,还是你去与副帅说罢。”

被称作李医官的人,轻轻的拿衣袖擦去额上的汗珠儿,走到逸清身前,神情有些犹豫。

逸清着急,怒道:“大帅到底怎么样,快说。”

李医官吞吞吐吐的道:“副帅,这一箭虽然没有正中心脏,但已经触及心肺之主脉,致使失血过多,脉象沉涩无力,好在大帅内力深厚,所以才能撑了这么久,我等已经用了止血之药,亦用针将几个穴道封死,短时间可保大帅无碍,但还是必须尽快割开皮肉,取出箭镞,方为万全之法。”

逸清不耐烦的道:“那就快啊,你们还在等什么?”

李医官道:“副帅,那箭镞太深,我等的医术,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话激怒了逸清,怒吼道:“饭桶。平日用不到你们,此时用到你们了竟然说没把握,再推脱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逸清噌的一声将剑拔出,架在太医的脖颈上。李医官被他这样的举动吓蒙了,浑身瑟瑟发抖,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余几人咕咚一声跪倒道:“副帅,实在是无法,这箭伤的深,我们还可勉强一试,但是这箭镞上还有慢性奇毒,就算我们取出箭镞,也无法解毒啊……”

逸清顿时面色惨变,毒,这箭上有毒?这回人果然是好狠毒,呆了片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近乎暴戾,此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素日理智和从容道:“管他什么毒,给我想法子解,你们听着,我要王爷活着,若是王爷有什么不测,我要你们的脑袋……”

医官磕头道:“副帅饶命,下官无能……不如将王爷送回京城……我们实在是无法……”

这实在是一个烂的不能再烂的主意,从凉州到京城,何止数千里,水溶岂能撑的住?

逸清看着榻上双目紧阖,面色苍白的水溶,再看看眼前这些呆若木鸡的废物医官,既悲又恨,手上的剑加了几分力道,李医官的脖颈顿时流血不止,他狂怒:“没办法是不是,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众医官忙一个个磕头求饶不已。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人急惶惶的闯了进来一把抱住逸清,揽住他的动作大呼:“林副帅,万万不可啊……若是杀了他们,大帅怎么办呢?”

原来是陈也俊。他才回营寨就听说水溶受伤的消息,忙赶了过来,不想正碰上逸清要诛杀那几个医官,情急之中顾不得上下尊卑,上前阻止。

陈也俊的话顿时提醒了逸清,他废然的叹口气,剑咣郎落地,手无力的垂下,默默的往水溶榻前坐着。现在怎么办,心里七零八落,如今水溶不省人事,命在旦夕,营外,回兵虎视眈眈,营中,粮饷匮乏,人心惶惶。自己却在这里手足无措,偏偏又碰上这些个饭桶医生,平日医书背的震天响,关键时候丝毫派不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