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祐宇道:“看你这些牢骚。我找你来当然有事。今天那个穆逸清,你看怎样?”
水溶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状元是你点的,还来问我?”
龙祐宇皱眉道:“状元自然是朕点的。可是朝中上下,谁不知道你北静王有识人之能。朕想封他个翰林,你看如何。”
水溶听了连连摇头。
龙祐宇道:“你摇头是甚么意思?”
水溶笑道:“你也太吝啬了罢?人家好歹也是文武两科状元,你只给人一个翰林衔,还是个散官,也不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龙祐宇道:“朕也觉的太菲薄了些,那你的意思?”
水溶收起玩笑,正色道:“我看那穆逸清是个旷世奇才,难得他愿意入仕途,这也是皇上之福,社稷之幸。我的意思,这样的人不宜轻视,倒也不急于匆忙重用,皇上不若先试他一试,看他品行见识端的如何,再下结论,到时候量才而用,封什么但凭圣裁就是了。”
水溶的话正合了龙祐宇的心意便笑道:“正是。贤弟说的正合朕意。不过这样的人旦恐恃才傲物,到得有个比他更傲的人来试他才好。”
水溶挠头道:“倒也是,可是谁才合适呢?”
龙祐宇笑看他不语。
水溶假作不知道:“看着我干嘛?”
龙祐宇微微一笑道:“这朝中上下,若论品貌文才武功桀骜不驯还有人比的过北静王水溶吗?”
水溶叹气道:“也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哩。只一件事我却清楚的很,那就是好差事再也轮不到我。臣遵旨就是。”
龙祐宇目的得逞,狡黠的一笑道:“如此,有劳贤弟了。”
二人又闲话几句,忽然有慈和宫的小太监来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刚才周贵妃为皇上添了三皇子。太后要皇上即刻往玉蕊宫。”
龙祐宇闻言大喜道:“真是天隆我朝。去回禀太后,说我稍后就到。”小太监嗻了一声出去了。
水溶微笑道:“恭贺皇上又添龙子。”
龙祐宇忽然皱起眉头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向水溶道:“好也是好,只是三个皇子俱是庶出的。皇后止有一个公主,椒房无人啊。”
水溶道:“皇上也多虑。如今你和皇嫂都是春秋鼎盛,伉俪情深,那里就愁到这上头了?”
龙祐宇笑道:“这话倒也是。不过,你的问题准备什么时候解决?”
水溶装傻道:“我的什么问题?”
龙祐宇道:“在朕面前你还装什么装?朕还一直缺个弟媳,太妃每次进宫来就抱怨,唠叨的朕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倒是还不紧不慢的。”
水溶打哈哈道:“这有什么可着急的?慢慢来嘛。”
龙祐宇皱眉道:“朕知道你看不上固伦公主。她虽然是朕妹,说句实话,无论性情还是才学,确实配你不上。你我亲如手足,这件事上,朕绝对不会逼你。但是你看上哪家闺秀了,也要告诉朕,让朕心中有个底儿,也好为你指婚。”
水溶笑道:“多谢皇上关心。放心,我要是中意谁,必要和皇上说的,绝不瞒着。”
龙祐宇点头道:“这就好。朕要去玉蕊宫看看周妃。你也回罢。朕交代给你的事务必上心。”
却说未过多久,新科状元穆逸清接到一张柬帖,竟是义德亲王龙煜邀他赴家宴,这穆逸清看罢吃了一惊。心道这义德亲王乃是当今第一皇戚亲贵,且门风甚谨,多少达官贵人想要结交相与,再也不得门路。如今自己不过才中了状元,且并无一官半职,这王爷为何却要邀请自己赴宴?心中虽是有些疑惑,但自谓并无攀龙附凤之念又无阿谀逢迎之心,就去了又如何?遂也坦荡荡,不以为意了。
说起来这穆逸清身世也十分凄苦,自出生便不知父亲是何模样,只与一寡母相依为命,生活清贫。原是寒门子弟难有钱请师傅读书学武只由其母亲手传几本书而已。却机缘巧合,与一奇人比邻而居,这人文学武功深不可测,见这穆家的儿子好学勤奋且聪明颖悟,苦无人教导,便存了惜才之念,遂将毕生所学传其一二。只得这一二分,便令这穆逸清力拔头筹,笑傲文武两科。其实这穆逸清最初并无博取功名之念,只是其母前岁一病不治亡故了,病中殷殷叮嘱,要他一定去博个功名,日后重振家门,逸清生性虽极为自负,不屑官场人交接,却极其孝顺,见母亲有此遗愿虽然不解其意,也只得遵从母志而行。
到了赴宴这一日,穆逸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往义德亲王府去了。
到了府门口有王府大管家刘诚出来接着,见到他衣着不甚华丽也无半个仆人便寒碜道:“状元爷轻装简从,简朴的很。”自然是笑他寒酸的意思。
逸清冷冷一笑道:“逸清一介布衣,侥幸得中状元,自比不得王府炙手可热,就简单些有何不可?”
刘诚知他不可犯,笑了笑,拱手将他让了进去,径领着他往花园中去了。逸清不解,却也只得跟了去。王府的花园种种奇异美景,像逸清这种寒门子弟自然是从未见过。刘诚偷眼看逸清,见他目不斜视,熟视无睹,心纳罕道足步琼瑶意不迷,真状元也。
不多时,到得一亭中,内中却一个人也无,刘诚恭敬道:“请状元爷稍待片时,王爷一会儿就到。”
逸清点头,刘诚便退出亭子,不知往何处去了。逸清也不见怪,耐心等着,不想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并无半个人影,亦未有人来奉茶。逸清便觉恼火,这偌大一个王府,竟如此待客?
正在这时,见有一个妙龄女子,捧着茶盘款款走来,衣着华美,云髻堆翠,肤若凝脂,眉目含情。走至亭中,低身向逸清请安轻启朱唇道:“翠儿给状元爷请安了。奉茶来迟,让状元爷久候,请恕小女不恭之罪”说罢一双美目乜斜着逸清,妖娆之态便是铁石心肠也动的心,那逸清却看也不看一眼淡淡道:“姑娘把茶放下就请去吧。”
翠儿楞了一下笑道:“王爷还有要事要处理,让翠儿先来与状元相伴的。”
逸清打断她道:“不必了。王爷既有要事,逸清多等一会儿不妨。姑娘请回罢,孤男寡女不成体统。”说罢背转身,只不理她。
翠儿低头一笑,点点头便抽身退了出去。逸清见那自斟壶、茶盅皆为金银器,心中不喜,也不去碰它。
又过了半个来时辰,逸清忽闻身后一个冰棱般的声音响起:“让状元爷久等,简慢的很啊。”一扭身,见一白衣男子立在面前,年纪与自己相仿,气质高贵不凡,两行目光如湖水沉静深邃,如刀刻般的面容清俊非常却冰冷,嘴角隐隐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桀骜,正是水溶了,逸清却不认得。可能有看官奇了,这二人金殿之上不是见过一回吗?为何却不认得?原来,那日金殿之上,群臣毕集,逸清初上大殿,怎敢四处张望,又如何能将这些人一一认全?故此今日再见并不认得。
逸清品度来人气势不凡又是在这王府中定非寻常之人,又见他举止言语十分傲慢,心中有些不快,便躬身行了半礼不卑不亢道:“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水溶并不还礼,摆摆手道:“不必问。我不过也是个闲人而已。今日王爷不能来了,叫我来暂且陪陪客人罢了。”
逸清冷笑道:“那就有劳仁兄了。”
水溶不动声色道:“我闻得状元郎文采武功皆冠绝诸生。文采已拜读过贵卷,武功却不曾领教过,想来也不会徒有虚名罢”语气里些不屑。
逸清心中恼怒面上却不好带出来,平静的道:“房师谬赏,鄙作得承青目,实在是汗颜的很。至于武功更是不堪一提了。听仁兄之言,似乎深谙武学精髓?”
水溶听出他言语中讽刺的意味遂道:“也不敢当。略知一二而已。”
逸清冷冷道:“既然略知一二,便应当知道,武学之精理在一个谦字上。莫说平庸之辈,便是独步天下者也该略存谦和之意。既谦则心存仁念,存仁念则堪当侠名,否则,当入武贼之辈尔。”
水溶当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冷冷一笑:“说的好听的很,不知功夫如何?且请用杯茶如何。”
不等逸清反应过来,水溶端起桌上的茶盅,向他弹了过去。那茶盅带着劲道稳稳的划过一条弧线,并无分毫泼洒,逸清一惊,这人功夫实在不俗,这样一想,闪了神,茶盅已到面前,忙侧身一让,伸出左手来接住,亦未洒得一滴,他傲然一笑一气儿饮干,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不妨水溶一掌击了过来,忙虚晃一下躲过去,脚尖一晃向水溶踢去,一时二人拳来脚往比试起来,开始还只在亭中,往后却都翻身出亭子。直斗的天昏地暗尚未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