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祐宇笑道:“不妥。此事决不可大张旗鼓,否则定然有人遮掩支吾不愿令自家女孩远嫁,到时候不过是白费功夫尔,不若是母亲叫了各王府的王妃、太妃,旁敲侧击的打探一番,可有合适的人选。”
龙梦晴见与自己无涉了便道:“恐怕也难。哪有女儿家愿意走几千里嫁到暹罗那种荒蛮瘴疠之地去的,若是我哭也哭死了。”
龙祐宇道:“你以为天朝的女子都像你一样贪图享受哩。”
太后也道:“正是。想汉唐俱有那样深明大义的女子,我泱泱天朝、礼仪之邦怎会缺了明妃、文成那样的巾帼?”
正说着,又有人来报说皇后来了。梦晴笑道:“今儿母后这里可热闹了。一家人都齐全了。”一语未毕,便见皇后走了进来,盈盈向太后、皇上请安。
这皇后姓成名隽瑶虽无十分姿色,却也是秀美端庄,一派大家闺秀风度,又与龙祐宇为青梅之好。当年太后见其品性凝重不失聪敏,很是喜欢,便做主为还是太子的祐宇娶为太子妃,先皇驾崩,太子即位,隽瑶便理所当然的成为皇后了。如今祐宇虽三宫六院,与皇后始终是齐眉举案,相敬如宾,情分是极好的。
祐宇笑道:“皇后,你是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知道朕在这里,便跟了来。”
隽瑶浅浅一笑道:“没有的话,臣妾来给太后请安,顺便问问晚膳想用些什么,却没想到皇上也在这里。”
梦晴素来敬重皇嫂为人,此时便上前拉着隽瑶的手道:“嫂嫂来了。前日我那里做了精致的小点心亲去给皇嫂送的,怎么不在?”
隽瑶笑道:“正是,可巧那日我往蚕房里去了。回来又往乾东五所看了大皇子、二皇子。到了宫里就听说长公主送了好点心来,却没得见。过几日我做东,请妹妹罢。”
太后微笑道:“皇后统领六宫,原是事必躬亲,哪里像你每日无所事事的。说起来也是哀家的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媳妇。这晴儿若得你一半的端庄大方,我便谢天谢地了。”
梦晴故作不乐道:“母后总是偏着皇嫂说我的不是。”说完却又扑哧一声笑了。
太后便道:“今日正好齐全,叫人传了晚膳来,咱们一家人一处用膳却不好?”
晚膳时候,龙祐宇却还记挂着那幅画,便悄悄向梦晴道:“才那画究竟是谁的?”
梦晴见他上心,有心帮刘昭仪一帮,便笑道:“还好意思说呢,放着后宫现成的画师不知道,还敢说自己酷爱书画?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了?今儿那画实是我画的,却是侧宫刘昭仪帮我修正的。皇兄说如何?”
龙祐宇心中一愣,显然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已经太遥远了而面上却是只点点头。
一时饭毕,龙祐宇见太后略有倦怠之意,便起身跪安,同了皇后、梦晴出来。
下了陛阶,梦晴见二人似乎有许多话说便抿嘴儿一笑道:“我累了。回去睡了。哥哥嫂嫂,小妹告退了。”说着挥挥帕子,一溜烟儿的去了。
这里祐宇和隽瑶相视而笑,祐宇就笑道:“瑶儿,时间还早,听说园子里榴花正好,何不陪朕去花园里走走赏花?”隽瑶点点头,他便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并肩往御花园去了。宫女太监远远在后面跟着。
一路无话,只是彼此牵手款款而行。风微凉,夜寂静,月色朦胧恍若薄纱隔面,不多时,已见榴花烂漫如火。二人凝立看花不语。
过了一会,祐宇打破沉默道:“瑶儿,咱们好久没这么一起看花儿了。每日事情太多了,疏忽了你,你不怪朕罢?”
隽瑶微微含笑道:“什么怪不怪的?我只恨能为你分担的太少了。”
祐宇笑道:“还少啊?这后宫有了你,省了朕和母后多少心。只是多累你了。”
隽瑶微笑道:“夫妻二人,还说这些,你也不嫌生分的慌。”
祐宇点头道:“也是。那么咱说些不生分的。”说着凑近她耳旁笑道:“今夜朕去坤仪宫罢。母后说这宫里都齐全了,就还缺个太子,咱们努把力称了咱母后的心如何?”
隽瑶笑着推开他道:“好不害臊。去你的叶昭仪那里是正经,只与我在这里歪缠什么。”
祐宇抓住她的手,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温存道:“你就这么喜欢把朕往外赶?”
隽瑶偎依在他怀中轻声道:“不是喜欢。是不得不,因为我是皇后啊。”
祐宇体会着她的心思,叹了口气道:“瑶儿,委屈你了。”
隽瑶抬起一双明眸看着他笑道:“你又来了。你若是对我好,我倒是有句话要与你说。不知万岁爷听是不听?”祐宇道:“说就是了。你我还需要顾忌什么?”
隽瑶脱开他的怀抱,正色道:“你是皇帝,雨露当及于后宫。而非任情随性专宠一人。历朝历代,远的汉唐,近的世祖朝,因后宫专宠而遗祸萧蔷的还少么。”
祐宇一愣便知道她点的是叶昭仪,深知她的苦心,便笑道:“贤后说的有理,朕当改过。”
隽瑶道:“今日遇见周妃、贾妃,言谈间多有怨艾,我也不忍的。如今天晚了,要去哪里安治请主子爷自便罢,请恕臣妾告退了。”
祐宇轻轻拉住她的手皱眉道:“你可是打定主意不让我去你那里。”
隽瑶抽出手来,福了一福道:“臣妾告退了。”果断的转身离开了,隐忍的悲伤在转身的一刹那,化做泪眼朦胧,将眼前的榴花模糊成一片刺目的影子。心中默默道祐宇,我何尝不愿你陪着我,只是,你为帝,我为后,我们要顾虑的太多,反而不能像平凡人家的夫妻那般长相厮守、相亲相爱,要怨,只能怨此生为何生于帝王家。
祐宇见她毫不犹疑的转身,心中也涌起失落、伤感,但更多的是感激,娶妻如此,夫复焉求?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心中还记着一事,略一思索,转身向身后的总管太监道:“传旨,起驾凤藻宫罢。”
却说凤藻宫里,元春见这个时辰了,猜测圣驾不能驾临,便郁郁的卸了大衣服,正要卸去钗环,忽然听的又人来通报说万岁爷到了。心中一喜,忙命人重匀粉面,复穿上大衣服静候祐宇。不多时,祐宇到了。元春忙跪下请安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了。吾皇……”
还没说完,祐宇便打断道:“不用虚礼了。起罢。”自己往榻上坐了,元春便叫人张罗着奉茶。
祐宇却道:“不必了,朕前朝还有许多事。只是来跟你说句话。朕听敬事房说,过几日你母亲要进宫来看你?”
元春闻言心中大为失望,见问复笑道:“回万岁爷,正是。因皇上天恩允许后宫嫔妃家眷一月进宫探视一次,这月正好轮到臣妾了。臣妾一家都深感皇恩浩荡,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
祐宇微微一笑道:“恩,说的很好。朕也不求你们甚么粉身碎骨,便是少给朕惹些麻烦,便足为爱也。”
元春闻言失色,忙跪下道:“不知臣妾的家人做了什么不才的事,令龙颜不悦。臣妾罪该万死。”
祐宇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前几个月,委是事情多,就不曾问着你,前日被定了斩监后的薛蟠可是你的姨表亲戚?”
元春心中叫苦点头道:“回皇上,那薛蟠果是臣妾的亲戚。只是往来也不甚多……”
祐宇道:“不甚多么?怎么朕却听说他家如今就借住在你们家的别院里,二府之间过亲密的很?”
元春结舌,半晌方期期艾艾道:“住便住着,只是她家做了什么,臣妾委实不知。”
祐宇犀利的目光刺向她,见她一脸惶恐便道:“我谅你也不知道。”口气松了松道:“起来罢,别跪着了,如今朕也不是来审问你的,只是白嘱咐你一句,叫你家人谨慎收敛为上,莫要甚么亲戚都往身上揽,若是出了岔子,朕也保不了你。你们家素日做的那些事,莫要以为朕不知道,只是看在你进宫以来恪尽本分,不忍怪罪罢了,你们府里若是恃宠而骄,以为朕不敢就错了。你母亲来了,替朕好好劝劝,仔细些罢。”
这番半是叮嘱、半是警告的话一入耳,元春只觉脊背冰凉,便是有心说情,也不敢开口,俯首唯唯而已。
祐宇便起身道:“朕去了,你好自为之。”
元春叩首道:“臣妾恭送皇上。”看着祐宇出了门,身子一点点瘫软下来。
却说祐宇出了凤藻宫,正犹豫该往哪里去,忽然想起梦晴说刘昭仪改画的事情,心中一动,便道:“摆架侧宫。”
连身边儿的总管、执事闻言都是一愣,在那里怔怔的立着疑心自己听错了。祐宇烦躁道:“朕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见是不是。侧宫。”
次日后宫便传出消息,说刘昭仪复得龙宠,素日瞧不起刘昭仪者诸如周妃、元妃、叶昭仪等都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