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山领着其他人在后躬身道:“下官谨记王爷教诲,恭送王爷。”见水溶走远了,瞥了一眼王夫人道:“愣着干什么,没听王爷说么。带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也不准接近。”
却说出了刑部大牢,水溶逸清一并先往顺天府去了。
到了内衙,屏退众人,水溶便将当年谢谦之事粗略的讲了一遍,逸清沉吟道:“这么说,这案子定的也太草率了,只有一封匿名奏折,便定案了不成?”
水溶点头道:“没错,当年家父也觉得太过孟浪了。所以向先帝尽言,却惹得龙颜大怒,从此朝中无人敢再提此事。于今想来,诚是冤案无疑了,若想要翻过来,恐未必能成的。江南秦氏,实在是皇上的心腹之患,十分忌讳。”
逸清心中一直有个疑惑,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浩卿,你可知道那江南秦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本朝如此忌讳?”
水溶脸色微变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这事知道的越少,危险就越小,便是我也只是听了几句传言而已,不曾十分解得。”
逸清心中更是疑惑,但见水溶不愿多说便也就放弃这个问题道:“罢了,便是不知道也好。只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管了不成?”
水溶道:“自然不能不管,只要想个两全之策才好。如今也急不得。改日我去宫里,旁敲侧击,探探皇上的口风,再做决定罢”想着,不由得一叹。
逸清也叹一声却又道:“今日那打飞镖之人,实在是厉害的很,竟然就令那镖入墙三寸深。必是个奇人侠客了,难道是对着这件事来的?你把那飞镖给我看看。”
水溶随手把那个飞镖扔还给逸清,笑道:“不是侠客,却是个侠女。”
逸清看着手中那个飞镖,愕然道:“什么?女的?这怎么可能。”
水溶一笑道:“江湖上奇人也多。怎么就不可能了?这个人我认得。果是个奇女子,只是又神秘的很,喏,前日劫走贾王氏又还回来的就是她,抓了周刘氏,扔在你衙门口的也是她。”
逸清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谢姑娘?”
水溶点头道:“正是,玉儿的事你们二人都费了不少心思,只是竟从未得见。”
逸清喃喃道:“世间还有这等女子。若是的见一面才好。”隐隐竟有些心向往之。
水溶见他怔忡正要取笑两句,忽然想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逸清看看桌上的西洋座钟道:“午时初刻了,怎么,你还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成。”
水溶一拍脑门道:“糟糕,这可是误了事了。原是说好了带她去新宅子里看看的,却就到了这个时候,回头玉儿又该恼了。穆兄,我告辞了。”说着急匆匆的抽身便走。
逸清一面叫着当心些,一面摇头微笑,看来,这水溶真是很在意自己这个妹妹。妹妹的眼光果真不差,只是,什么时候才能让她知道她还有自己这个哥哥在。转而又自嘲的一笑,不知道又如何,只要她过的幸福就好。有水溶疼惜她、爱护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芷园,此刻黛玉正徘徊在梧桐树下着等待水溶回来,远处,只有雪雁一个人在,紫鹃、王嬷嬷却是被太妃唤去了,半日也不见回来。
原来水溶对黛玉说今日去刑部监审,约好说晌午前必回来带她去别处走走。黛玉心中明白审的必是薛姨妈和王夫人,深知水溶是怕她多心,故而并未告诉她,既然如此,又何必辜负他的苦心,于是只做不知罢。
黛玉抬头看看天色,午时已过,水溶此时还未见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变故罢,神色便有些闷闷的。
正想着,忽然听得靴声橐橐而来,知道是水溶回来了,一颗心这才归位,秀丽的脸庞漾起一丝淡淡的温柔。听他脚步如此急切,自然是因为回来迟了,怕自己恼了的缘故,清灵灵的眼眸一转,顽皮的一笑。既然如此,索性戏他一戏,便嘟起小嘴,故意做出一副恼了的模样。
“玉儿,我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令黛玉心中一暖,却只别着头,不理他。
水溶见她不理,有些挠头,附在她耳边柔声重复道:“玉儿,我回来了。”
黛玉蹙着眉道:“你还知道回来啊。都什么时候了。”
水溶解释道:“正好有事绊住了,脱不开身。事情一完,我即刻便回来了。”小心的试探道“你不会真恼了罢?”
黛玉白了他一眼嗔道:“幸而还说好要带我去外面走走,都这个时候才回来。若不是要出去,大约要天黑才回来的。看来在你心里还是朝务比较重要。”十足的小女孩儿撒娇的情态。
水溶一怔道:“怎么会呢。”轻轻的拉过黛玉的小手笑道:“在我心里,没什么比玉儿更重要的。今天诚是有事,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了。”
黛玉抽回手,扬起罥眼眉,有些调侃:“是么?我要信你么?”
水溶摸不着头脑道:“为什么不信?”
黛玉道:“不是哪个公主什么的请你的罢?我看那固伦公主对你有意思的紧哩。”轻轻的一甩帕子道“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公主、郡主的呢,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水溶皱眉,有些着急道:“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在提她?”忽然捕捉到黛玉眼眸中闪过的一丝抑制不住的调皮的笑意,蓦然明白了,这小丫头是安心要自己着急一会,咬牙笑道:“好你个玉儿,竟然来戏弄我。”
黛玉再也忍不住,握着嘴笑个不了:“谁叫你让我白等了这么一会子,便是急你一下子,又怎么样。”
水溶一把将她拥在怀里道:“不怎么样,只要你没恼我就好。”
黛玉捶了他一下,倒也不挣开。早已习惯了水溶这样亲昵的举动,二人又已经指婚,故而也不用十分避忌。此时黛玉把脸颊靠在他胸膛,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眸看着他嗔道:“谁说我没恼?我才不要理你。让我白等那么久,手都冷了。”
水溶嗅着她身上令人醉骨酥神的幽香,在她的云鬟上轻轻吻了一下道:“好了。玉儿,乖,以后不会了好不好。别耽搁时候了,我们就出去走走好不好?”
语气简直是浓浓的宠溺,黛玉偎在他怀里,被他的柔情层层的裹着,竟有些醉意。半晌才嗯了一声道:“今日审的怎么样?”
水溶揽着她,凝视着她明澈的眼眸道:“你这么聪慧,我不说你也都猜到了是不是。贾王氏、薛王氏都已认罪了,奏过皇上之后,便可择日听判了。”
黛玉眼眸有些黯然道:“这样的情形,大约会判什么?”
水溶道:“谋害郡主,本身定然难免一死了。更何况还有私带外女进宫的欺君之罪。抄家是免不了的。株不株连九族,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黛玉轻轻叹口气,将脸颊埋在水溶的怀里,半晌不语。
水溶不愿意在说这件事,实在是扫兴的很遂笑道:“说她们做什么,且说我们的罢。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黛玉诧异道:“什么地方,这么神秘兮兮的?”
水溶刮一下她娇小的鼻尖得意的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行了不多久,便停了下来,水溶亲自打起帘子,扶着黛玉下来。
黛玉闪目一看,是一处翠竹掩映的府邸,门上悬着由檀香木雕刻的匾额--郡主府,不禁诧异道:“郡主府?这是哪位郡主的府邸,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水溶心中有些好笑真是傻丫头,笑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且进去看看。”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进了门,黛玉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并不是什么中规中矩的四合院落,而是两行翠竹夹道的一行青砖砌成的小路,又有竹篾篱栏,大有江南园林之风,喃喃道:“怪了,这里好像一个地方。”
水溶微笑着握着她的手道:“且往前走走。”
忽然眼前出现了瘦透的太湖石林,最前面的一块光光滑滑竟似留白一般,路便贴着石林折往东去,远远的听着水声淙淙,黛玉又是诧异的看一眼水溶,水溶只做不知定定的牵着黛玉的手向前。
眼前渐渐开阔,一幅画面呈现在黛玉面前。
一带清可见底的溪流、翼然于上的石桥,远处灰瓦白墙的轩馆静静的矗立着。朦胧素淡的勾勒出一幅水墨画一般的意境。
黛玉微微闭上眼睛,风中淡淡的水气润彻、荡涤着思绪,似置身于江南烟雨之中,再睁开双眸时便有些微醺的醉意了。听水溶在耳畔道:“玉儿,可喜欢这里么。”
黛玉看着他专注凝视自己的眼眸嫣然一笑道:“好个清雅的所在,这京城除了芷园,还有这样的去处。实在难得。”
水溶微笑道:“再往前走走,还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