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溶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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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此时黛玉顾不得男女大防,展开手中丝帕捂在水溶手腕上,口中喊道:“紫鹃、雪雁,快取止血伤药来。”一面心中想着逸云师傅讲过的医伤之法,心却不由自主慌乱,眼泪扑扑簌簌落下,手也有些颤抖。比起与当初宝玉阴阳两隔,她是心急,而如今看水溶受伤流血,她是没来由的心疼。

而黛玉却并不自知。

水溶展颜一笑道:“林姑娘莫怕,不碍事的。”

印菊与水棠自是熟悉如何疗伤,飞身取来了药箱。黛玉转回身去,水溶自己取了药来涂上,把黛玉手帕贴在腕上,由菊儿用纱布包扎好,血才不再出。

林黛玉此时方记起男女有别,脸上绯红,急忙忙闪开身,与水溶拉开距离,回首拭去泪水。

水溶看到黛玉为她心急慌乱,柔荑玉手抚他伤口,又看到她眼中清泪为他而流,心中一丝欣慰,竟不觉手上疼痛,起身道:“我已没事了了,你们扶林姑娘回房歇息,我去换件衣裳。印菊你们看好林姑娘,今晚林姑娘的药要再加一半。”

水溶取回黛玉心心念念的留在潇湘馆的书籍,黛玉欣喜莫名,水溶的知心令二人的心又贴近了一步。

黛玉惊见救治自己的水溶腕上有伤,心疼落泪,水溶心中暗喜,嘱咐印菊晚上给林姑娘的药要加量。

印菊应了,偷眼看水溶罩着寒意的面上、眼中,瞬息变化的那一抹先忧后喜,几乎失去冷静的发脾气,心中想着还从未见过少王爷如此失态。

那水溶为免黛玉再看到他腕上血流,对黛玉露出轻松自在的笑容,命紫鹃扶黛玉回房,他目送紫鹃、雪雁挽了黛玉缓缓走回,方略皱眉快步出别院。

黛玉知道自己坚持留下,帮不到他什么,唯走开才能让水溶安心,顺从地移步回房,方才心中紧张不安如揪在一起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她没有意识到她的心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她的心渐渐放在水溶身上。

回到满室书香的房里躺下,紫鹃为她放开长发。

黛玉素净的面上难掩关切之情,轻声问道:“王爷怎么这么不小心,腕上弄了伤,是我提剑不小心刺到的吗?”

果真如此,她真愧疚万分。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伤到他。

黛玉本是情情之人,只因她自幼失怙,又无兄弟姐妹,对人间温情极其渴望,才万分珍惜宝玉及诸姐妹曾给她的点滴温暖,才心心念念薛姨妈与宝钗的情意,即使她知道薛姨妈与宝钗对她并不是真心实意,她也以真心真情相待,直到她真正伤透了心,才变得冷绝,使人觉得她无情。

这些日子她一度生出了自弃之心。

她原以为宝玉是知己,却得知宝玉的博情,像黛玉这种一根筋的人,宝玉的博情,对她来说,无异于无情,她的心变得清冷;又因为亲人的无情而变得冷漠。

如今却因为老王妃的温言款语与水溶的体贴关爱而悄悄开启。

印菊本在侍弄着暖炉,闻言笑道:“以姑娘的力气,哪里提得起剑。”

紫鹃脱口道:“王爷还不是为了姑娘才弄的伤。”

话出了口,方惊觉不该,忙收住口禁声。

水棠插口道:“紫鹃姐姐,我们少王爷到底是如何伤的,那日他出关时,身上已带了伤,却不让我们说出去。”

紫鹃与雪雁对视,不知该说不该说,沉默半晌,雪雁点头,紫鹃方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王爷也不让我们说,不过我们姑娘是聪明人,早晚会想出因果的,不如早说与她听,不然她会怪我们的。”

雪雁说道:“是的,以姑娘的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当初姑娘和我们进王府时,姑娘已是奄奄一息,老道长送姑娘入密室,与王爷邻室,我二人也跟了进去守在姑娘身边。三天后,少王爷先醒来,体力还未恢复,就来看望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却迟迟不醒。少王爷与老道长一起为姑娘运功,老道长叫他歇息,他也不放心离去。后来姑娘还是不醒,少王爷实在没有力气,心里一急,两滴泪落在姑娘胸前,老道长却笑道:好了,‘只差热血’,王爷便以剑刺臂,以血滴姑娘的额头,姑娘才醒来。”

真情热泪和最炙热的鲜血,才是起死回生的力量。

当时情形,紫鹃与雪雁如今想到,还觉得感动莫名。冷傲卓然的少王爷面上两滴清泪,不说紫鹃、雪雁心中震撼,连不为情扰的逸云道长也不由动容。

黛玉静静不语,心中却似翻涌着千层巨浪,难以平静,方想起那日她魂魄只觉心头一热,原来如此。

他,他为何如此?他与她非亲非故亦非友,他不过是受宝玉之托,他何必如此?弃了她又若何,连亲人都弃她于不顾?

良久,黛玉方悠悠道:“王爷这份情,不知我能如何报答?”

水棠笑道:“我看王爷可没想过要姑娘报答,姑娘平平安安,他就开心了。方才王爷的脸色真吓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寒气。”

紫鹃点头道:“我们二爷唯一做对一件事,就是交了一个真情真性的朋友。”

而水棠二人心中想的是,看来少王爷喜欢林姑娘,他看林姑娘的目光,对林姑娘的心思,为林姑娘做的事,早超过了友情。

黛玉心下赞同紫鹃的话,说道:“宝玉果真交对了朋友,王爷待人,也是不论高低贵贱的。”他与她一样,唯以德度人。

宝玉当初结交朋友,也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论,因而他可以王爷为友,他也以戏子为友,在他心里,他们是平等的,但宝玉的朋友良莠不齐,品行操守难以称道。当宝钗等人谆谆劝导宝玉区分等级贵贱,该结交官场中人时,只有黛玉能理解宝玉的行为、思想,因而黛玉在宝玉的心里才最重。

其实若不是因宝玉滥情,水溶还会以宝玉为友的,不过现在水溶对宝玉有了疏远之意。

黛玉悄然逸出一声叹息,这份情意又该如何来报呢?

黛玉躺了半个时辰,已然恢复了精神,轻身穿睡鞋下地,走到书架前,取了本诗词,坐在书案前,屋中生着暖炉,身上暖暖的。

紫鹃放下手里的活,看黛玉一眼道:“姑娘小心脚底凉,还是到床上去看吧。”

黛玉白她一眼,紫鹃笑道:“姑娘若只任性,紫鹃只好请王爷做一双特制的鞋,让姑娘可以穿着在凉地上走。”

黛玉闻言,嗔她一眼,还是起身回到床上,倚在床上。

却说水溶急步出了园子,掩上绿藤,关好门,驻足歇阵,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一条石路,又推开一扇门,进了一间满是书的房间,原来这里也是水溶的书房。孙绍祖与卫若兰等人守护在这里。见水溶走出,迎上来,水溶摆手,自己坐下,调息运功。

那水溶自回魂以来,过去了这几日,体力恢复了七成,日间又要上朝处理国事,难免有些不支。

约半个时辰后,水溶长舒一口气,立起身来卫若兰与孙绍祖正要上前说话,只听门外声音轻柔的声音道:“表哥,回来怎么不来看我?”声音未落,摇摇摆摆由使女扶着走进一女子,淡施脂粉,长裙曳地,不胜娇弱。

水溶眉头轻皱,淡淡的笑容道:“表妹好些了吗?我这里事多,还未来得及去看你。”

那女子为水溶远房表舅之女,闺名止桥宛,北静王老王妃因她乖巧可人而对她喜爱,今年夏初,她父母赴外地上任,北静王老王妃便留下她,免她受奔波之劳。这几日受了风寒,有些虚弱。

止桥宛微喘了一阵,平了气息道:“表哥,桥宛真的没用,走这一点路都吃不消。我也是惦记着表哥,自我能下地,表哥就多日没来看我了,早知道,我还是躺在床上的好,那样,表哥还可以天天来看望我。我知道表哥忙着公事,没空来看我,又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为了让表哥放心,我才亲自走来和表哥打声招呼的。”

说罢眼圈一红,忙低头用帕擦着眼睛。

水溶低声道:“表妹快先坐下。”水溶轻轻避开身子,与她拉一距离,扶她入座。

送她到椅子前,水溶退开两步,才道:“若有了空闲,我就去探望表妹,表妹要好好养病,免得表舅舅、表舅妈人在外地,还惦记着你。”

止桥宛点头,缓缓坐下道:“还是表哥关心我,我看看表哥就走。”

视线正及水溶腰间,见一白色玉带莹莹弱光,她从未见过,却不便问。

四下望去,见只有孙绍祖等人,咦道:“水棠她们人呢,怎么不见她们,没她们在你身边照顾你怎么行。”

水溶不答,止桥宛转回头来,忽指着水溶身上腕上血迹娇呼道:“表哥衣服怎么透出红色?”缓缓站起来细看道:“好像是血。”

水溶心中一惊,心下想道:怎么又渗出些,偏让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