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梅园自己的屋子,现在这里的感觉的确有些不一样,墙的四角堆放着的冰盆使得这里不再像昨天那般的闷热,虽然习惯了空调,可是突然面对这样类似原始的生活,景云并没有过多的挑剔和苛责,因为,她是一个适应性很强的人。
也许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含秋显得特别兴奋:“夫人真是厉害,只一句话,就把苏管家收拾住了。”
景云笑笑:“其实很简单,有些话不说出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家夫人自己一个人隐忍,可是又谁知道呢?结果亏了自己,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她也不知道怎么为什么要对含秋说这些,也许是因为她只会在这里呆上一年吧,等到真正的梅思雪回来,一切还不是要恢复原状?所以,想要多多少少的教会含秋一些,这样,以后的日子也许会稍稍好过一些。
含秋是个明白人:“夫人的话奴婢听出来了,其实,从前奴婢也跟我家夫人说过……只是,她本就认为自己是寄人篱下的,能有饭吃有衣穿就已经足够了,再说这里的情形夫人您也看见了,哪有人真正的善待我们夫人呢?就连丫头奴才也常常瞧不起她。”
“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能希望别人瞧得起吗?”景云淡淡的说。
十四岁,在现代正是长身体和培养信心的时候,而这里的梅思雪,却要在这个年纪上承受太多的负荷,也难怪她的性格会是这样懦弱的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突然有人敲着院门:“夫人在里面吗?小的按老夫人的意思来给夫人送两匹新上来的缎子。”听声音应该是苏安。
景云眨眨眼:“看见没?若不是今天在正院里给了他一下子,只怕这些缎子他也给忘了……或者,拿去讨好别人了。”
含秋笑着点头:“夫人说的是,难怪奴婢总是奇怪,冰块的分例都是一样的,怎么二夫人那却总是源源不断,比老夫人的屋子里还要多上一倍,原来都是这个家伙捣的鬼,把我们的拿去讨好紫灵轩的人了……”说完,走出去开门。
苏安带着两个小丫头捧了两匹缎子进来,见到景云连忙打千道安,然后嬉笑着说:“夫人,这是湖州送上来的,外面的行情十两银子一尺都卖不过来呢,小的觉得其它的缎子都太俗气,配不上夫人,所以特地整理了这两匹送来。”说完,眼睛觑着景云,看看她的脸上有什么变化。
对古代的丝绸她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只是用眼睛扫了一下便淡淡吩咐含秋去接。
而她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更让苏安心里七上八下:一年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过夫人,也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过去,他的眼睛一斜,空有着夫人名号的梅思雪就不敢吭声,而如今呢?
“夫人若是觉得不好,过些日子下头再送上更好的缎子,小的再给您拿来。”他的腰弓的难受,可是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脸。
景云也不想难为他,毕竟是奴才嘛,狗眼看人低的事情也不是今天才见到,她笑笑:“那就有劳苏管家了。”
见夫人脸色好转,苏安笑着又罗嗦了两句,然后赶紧带着人离开。
走出梅园,他还心神不定的回望着:这个夫人,和从前……很不一样。
扒着窗户看到苏安带着一脸的郁闷离去,含秋喜上眉梢:“夫人,自打进了苏家,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苏管家这么低声下气的。”
景云笑笑:“只是我下午的一句抱怨就有了这样的连锁反应……多简单呀。”
含秋连连点头,摸着桌子上的缎子:“这样的缎子以前是连摸都摸不到的。”
看着含秋那稀罕的样子,景云微笑着摇头:“好了,你给我裁点下来,剩下的,你留着慢慢摸吧。”
傍晚时分,太阳西垂,只是,暑气还没有全消。
景云没有叫上含秋,而是一个人出了梅园。
那一望无际的花海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可是只能远远的观望却让她很不甘心。
美的东西如果不能让人尽情的享受,那就失去了价值。
下了廊道,站在小路上,小心的将裙摆拉起。
走了几步就蹲下身去,用含秋从缎子上裁出来的细长带子围住一拢花,然后用力拉起……这样,那些在小路上纠缠的花枝被乖乖的束起,按照主人赋予它的方向,展现另一种美丽。
景云忙的不亦乐乎,而廊道的另一边,有一个人则默默的站在那里。
折扇轻摇,长发飘飘。
良久,他走了过来,沿着景云开辟的道路一步步的靠近,最终,站在她的面前:“看不出,你还是一个趣味如此‘非凡’之人,恐怕是在梅园里闲出来的毛病吧。”
景云正在自得其乐,却不想被这样的一个人搅了雅兴,她站起来,他的目光中依然是不加掩饰的戏谑与嘲讽。
这个男人不是说绝对不会看梅思雪一眼的吗?可是不过半天的时间,他却来找了两次茬。
景云冷笑着:“是呀,身为苏家的正夫人,我自然要为我的相公多多尽心,以免相公沾花惹草之后,破了衣,烂了衫,丢了人……”
说完,绕过了他,又到另外一边忙活去了。
她的对抗没有让他拂袖而去,反而紧跟上她。
她蹲下,他也蹲下:“人失忆之后,嘴巴也会变厉害吗?不知道是哪块砖头把你砸成这样,不过,你真的应该去拜拜它。”
景云连头也没回:“你试试就知道了,这园子里有的是砖头。”
“看来,你不光嘴巴厉害,脑袋也灵光多了,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我就应该识相的离开苏家?是吗?”她斜着眼看他。
见她说破,他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景云笑了:“只怕现在离开的,是相公你吧?”
“为什么?”他奇怪。
“因为刚才弄夏从这里过去了,你我之间如此的暧昧,想必她一定会回给她的主子去……”说音未落,眼前的人倏然消失。
错愕之后,景云冷笑,看着他着急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自从进了这里,我哪有机会去接触旁人,不要说这么远的距离了,只怕让弄夏站到我的面前,我都未必能认出……也许用砖头把你拍失忆几次,都不一定能让你变的聪明。”
想完,径自哼着曲子,蹲下去继续忙活。
弄夏的确没有来过,景云不过是以她为借口把那个男人打发走而已。
可是抚春也在这里,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