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水溶一直以公务繁忙为由没有去与太妃请安,今儿休沐在家,倒是不好推过去,不然反引起太妃的疑心就不好了,何况他心里亦是希望能暗示太妃放弃不该有的念想。
水溶仍是一身月白色长袍,腰间佩了一块翠玉,简单的装扮越发显得丰神俊朗,后边跟着两个小丫头子,分别捧着两样时鲜水果。
北静太妃正好用完了燕窝粥,看见儿子进来不由眉开眼笑,不等水溶拜下去赶紧扶住,母子二人各自坐了。
说实话,溶儿这个儿子真是样样都好,京城也是数得上的,可惜就是不太听话,不然母子两人联手这一半的天下不是手到擒来的,得趁今儿这机会敲打敲打。北静太妃心中计较着,面上和蔼可亲,半点都不露出来。
水溶强压下心头的不舒服,陪着笑说道:“母妃这几日气色还好。儿子最近忙得连家都顾不上了,不但不能侍奉母妃,反要母妃为家中之事操心,真是不孝得很。”
“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去,只要你们过得好,母妃便是去了地底下也能向你父王交代了。”说道后半句,北静太妃拾起帕子轻轻拭去眼角一滴混浊的老泪。
不想这句话这眼泪却把水溶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给激了上来,向父王交代,为了你的一己私利差点让我们北王府断子绝孙,甚至满门抄斩都有可能。现在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就不怕地底下的父王不能原谅你吗?水溶气极,恨不得把存在心底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发泄出来,可终是没有,不过脸色却是有点僵了。
这自然没有逃过北静太妃的眼睛,忙是焦急的问道:“溶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水溶一惊,回过神来,遮掩道:“没什么,不过想起父王当初对我的谆谆教导,父王常说皇家对我们水家恩重如山,水家的子子孙孙都要忠诚于他们,便是为了龙行而死亦是死而无憾。儿子却是惭愧了,前些年来太过胡闹,忘了父王的遗愿,好在及时回头,想来父王会原谅我这个不孝子吧。”
水溶徐徐说着,眼睛时时瞟向北静太妃,看她脸上是何表情,若是做贼必会心虚吧。不出所料,北静太妃脸上先是一白再是一青,嘴唇哆嗦了一下,忽然发现水溶正在看着她,忙掩饰地讪笑道:“正是这话,你如今保卫着龙行的一半江山,相信你父王一定会极为欢喜的,咱们水家都是为国为名的好儿郎。”
话说得漂亮,但很明显北静太妃的神情不是很正常,眼神躲闪游移不定。水溶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来这才是他的母妃啊,这些年来果真是他误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还私心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而已,原来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一厢情愿了。
北静太妃没有发现水溶眸中的变化,兀自试探道:“听说你最近和太子走得比较近,想来他日太子登基定是个有道明君吧。”
“那是自然,太子是皇上费了多少年的心血亲自教养的,又有先西宁王爷提点,后来又拜恩义亲王林大人为师,文韬武略是几个皇子中最好的。龙行未来有他,只会更加繁荣昌盛。”水溶极力说着太子的好话,亦暗示太子背后势力强大,想借此打消母妃心中的妄想。
可惜北静太妃为了这一日已经隐藏了几十年,哪里会为了水溶的一句话就改变心意,继续试探道:“正是如此,何况太子妃更是难得一见的敏慧女子,相信太子有她在背后支持,更是好了不少。你最近时常去太子府走动,有没有见过太子妃。记得当年太子妃第一次来我们府上,还是跟着贾家一起来赏梅,当时我就惊叹世上居然有这样清灵脱俗的女孩儿,还不知是谁有福得了去。果然最后被皇上皇后看重,先是封了公主,后来又被指婚给太子,一时荣宠可是无人能及。”
北静太妃心头暗喜,总算把话绕到了黛玉身上,不错眼珠的盯着水溶瞧,料想能看出一点端倪。
水溶被太妃一引导,果然想起了当年在梅林初次见到黛玉的情景,清雅、高贵、傲气、坦率,可惜自己没有那个福气,明白的太晚,如今她已是他人妻,而且两人恩爱非常。水溶眼中的迷离神色没有逃过太妃的眼睛,太妃暗暗叫好,所料不差。
正神思恍惚间,水溶一愣,立时收回思绪,万不能被人瞧出他对黛玉的情思,不然事情就麻烦了。赶紧岔开话题说道:“母妃,说得高兴竟是忘了,儿子昨儿得了皇上赏赐的几样新鲜果子,正要请母妃一同品尝呢,却是混了。”
说着,捻起一枚又小又精致的蜜桔,细细拨了皮,递到太妃手中,自己亦是捻起一枚拨了皮慢慢品尝。
北静太妃已经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也就不在此事上纠缠,任由水溶服侍着用了两样鲜果,只夸好吃。
一时又问:“可给云儿留了,她最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指的是乌云。
水溶心中猛地一窒,暗叹母妃手段高明,背后做出那样的事来,面上却是难得慈善可亲的婆婆,难怪自己这些年来只当她很喜欢乌云,便是乌云几年不育都没有说过一句不满的话,这心机深的连自己儿子都被哄得团团转。
强笑着说道:“已经留了不少,母妃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呢。”
“罢了,不过图个新鲜,家常吃多了亦是不好。你不可多吃,也别忘了嘱咐乌云,她就嘴馋这些玩意。”北静太妃愣是把戏演得十足,若不是事先知情真是半点破绽都瞧不出来。
水溶越听越气,真有当面讽刺几句的冲动,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怒意,艰难的回道:“儿子谨记,儿子都这般大了,却还要母妃事事操心。”
北静太妃浑然不知水溶心中所想,仍然和气的说了几句府中之事,然后打发水溶自去忙:“你去吧,不用在这陪着我。难得歇息一天,正好乐乐,也去陪陪乌云瑶儿她们,别冷落了。对了,我恍惚闻得府里有几个人的嘴巴不干不净,你好歹查查,不能叫他们混坏了我们王府的声誉。”
水溶忙站起来说道:“儿子疏忽了,现在就去找赵管家问问,若有不好的只管打发出去,白被他们坏了心情。”说完,行礼告退。出了房门,长出一口气,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北静王府书房里,水溶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葱茏的草木,思绪万千。整整站了一个时辰,方才回神,沉声喊道:“去把赵管事叫来。”立时有一个小厮急急去了,王爷脸色不好看,再办差了事可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虽然王爷为人和善,但最近似乎不太正常,动不动就站着不发一语,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还是小心办事为妙。
不过一会,一个四十出头,身穿黑色的清瘦中年人走了进来,正是北静王府的大管事赵开。是当年北静老王爷从战场下救下来的,多年来忠心耿耿,以前忠心于老王爷,现在忠心于小王爷,别人的话一概不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水溶也是不会叫他的。
“王爷。”别看赵开是个仆人,但武功不弱,只是平日掩藏得好而已。
水溶盯着他看了一会,淡淡开口道:“赵开,如今我们王府出了大事,本王不得不用点特殊手段。从今儿起,只要是太妃院子里的人以及田侧妃院子里的人,出去你都要派心腹跟从,回来把他们的所有行踪细细禀明,不得有误。”
赵开一时愣住,半晌点头应道:“王爷放心,赵开必定妥善料理。”虽然这个吩咐叫他非常惊讶,王爷为何要监视太妃和田侧妃身边的人,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王爷岂会监视自己的母妃。不过他是下人,下人就要谨守自己的本分,不能逾越。而且老王爷对他恩重如山,临终时他正好跟在老王爷身边,老王爷交代过日后一切唯小王爷是听,别人一概不必放在心上。
“行动多加小心,不可大意,绝对不能被发现。”水溶对赵开虽然放心,但忍不住嘱咐道。
赵开躬身应是,领命而去。
水溶望着书房里父王亲自提笔的匾额,心头万分酸楚,若是父王知道母妃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知该有多么伤心,痛心。母妃和父王相伴几十载,到底还有什么看不破,竟然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念想而置父王几十年的英明于不顾。相信父王不会怪我此举吧。
宫中,萧风扬的行动很不顺利。
入宫已有近一个月,以他的武功机智自然没有被瞧颇身份,可是太后的慈宁宫守备太过森严,几乎无孔可入。
而且表面上看来,太后除了礼佛基本不出慈宁宫半步,甚至一整日都呆在佛堂里。偏那佛堂设置很特别,四边都是其他房子,它是完全被包围在中间,你如果不能进慈宁宫正殿里边根本靠近不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