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因先皇后的事受了不小的刺激,一时心绪繁杂,是以应了水溶之请,自己扶了皇后回去。
五皇子及其余人等除了太后一众人都送出了大殿外,五皇子唤了禁军精锐保护皇上回宫,黛玉又传令下去宣雪鸥进宫替皇上诊脉。皇上的毒应该不深,以雪鸥的医术要想解毒是不成问题的。送走了皇上一干人,五皇子和水溶才回身准备料理接下来的事。
夏荷带人搬了一张软榻过来,又在上边铺了厚厚的毡子,五皇子才挽了黛玉坐下。方才站了那么久,又经历了危险的突围,激烈的审问,想必黛玉这会子定是累得很了,是以听话的靠在榻上听水溶问话。
彼时,太后一党的人见计划破灭,连太后都放弃了,他们也便不愿意再做困兽之斗,不过犹豫了一会都弃械投降。反正今儿是不可能冲出去了,那还不如安分的死了,免得身首异处五马分尸等等。柳芳在五皇子的命令下带了上百名大内侍卫进来,把所有叛贼一一抓起来,押了出去,暂时关在天牢,等待判决下来再行处置。
现在,慈宁宫中除了五皇子们的人就只剩下太后和北静太妃了。看着这两个加起来满百年纪的老女人,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最后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众人不由疑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仇恨、权势真的能麻痹人的眼睛吗?
可是若说太后是为了对先皇后强烈的嫉恨,对先皇畸形的爱,那北静太妃又是为了什么?当年北静老王爷在世之时,虽然府中亦有几个侧妃侍妾的,但闻听和北静太妃的感情一直不错,而且除了太妃所出的水溶及柔端,其他几个庶子庶女都不成什么气候,照理北静太妃应该很满足才是啊。难道不是,她如今在北静王府可以说是一言九鼎,在王妃诰命夫人中间亦算得上很有脸面的长辈,谁能想到她会参与谋反呢?
而这正是水溶最想知道的。
眼见北静太妃彷佛一下去憔悴了的面容,水溶心中自是心酸不已,但心酸之外还有埋怨,还有悲凉。看看五皇子和黛玉坐在那里不打算插手的样子,水溶终于打起精神走到北静太妃跟前,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太妃面前,低着头说道:“儿子利用了母妃,是儿子的错。母妃要打要骂尽管冲着儿子来,只是儿子万万不能看着母妃如此胡闹。”
向来温润潇洒,谈吐风流,年少有为的白衣少王爷,此时忍不住落下了泪,却紧咬牙关不肯让自己哭出声来。此情此景,不由不叫人动容,本是血肉至亲的母子,最后落得这样一个兵戎相见的下场,该是多大的讽刺啊。
北静太妃心里更是不好受,她哪里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原以为能使万人景仰,却沦落成阶下囚。她这些年来,瞒着老王爷,瞒着自己的儿子,整日偷偷摸摸,谁能想到关键时候儿子不但不肯帮自己,甚至与自己反目成仇。虽知自己有错,但北静太妃仍是难以原谅水溶,别过头去,不叫起,冷冷的说道:“原来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妃,我以为你早就忘了你是我生的。”
这话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极重的,何况是对水溶而言,他自问父王去后对母妃一直孝顺恭敬有加,可是母妃竟是那般想的,叫他情何以堪?
“儿子实不知这些年来哪些地方让母妃不满意了,以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请母妃教训儿子。”水溶自然不会主动站起来,直挺挺的跪在太妃脚下。
“你是对我孝顺的很。但我偶尔问一声官场的事,你每每遮掩过去,女子是不得干政,可难道连问儿子一句都不成吗?我几次暗示你不能太过远离了朝堂,可你从来不肯听,便是现在入了官场也只是为了那个太子妃之故。我要你宠幸瑶儿,你呢,对她从来不如乌云,甚至她为北静王府孕育了唯一的子嗣你都不肯升她为平王妃。你说,难道这些就是你对我的孝顺吗?”
说实话,这个北静太妃似乎心里有点问题,本来这些不过都是小事,换了别的母亲可能一时气怒,但很快就过去了,而北静太妃却这么斤斤计较。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需要别人的服从才能认可自己?
不过,对这话最惊讶的不是水溶,而是一边静静看着的五皇子和黛玉,两人对视一眼,暗问,这和黛玉什么关系?
水溶不想北静太妃会无端端的提起黛玉,一下子心头一慌,其他的话都没听见,只记得那一句,脸色一白,忙忙磕了一个头说道:“母妃,你若对儿子有气,儿子随你处置,只是别牵扯上他人。”
闻言,北静太妃更不高兴,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从来不向着自己,反而向着一个与他半点没有关系的女人,这怎么受得了。越气,越发口不择言起来:“怎么,莫非母妃说错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林黛玉你会主动请战远征茜香吗?如果不是因为林黛玉你会全力支持太子吗?如果不是因为林黛玉你会把假的兵符交给我吗?”
说到最后,声音徒然高了不少,自然殿中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大部分人装作没有听见而已。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势下,自己的心意被自己的母亲当众宣扬出来,估计没有一个人会高兴吧。尤其是对方已经嫁为人妻,嫁的还是一人之下的太子爷,未来的天下之主。
水溶立时变了脸色,唰的一下站起身,语气不好的回道:“请母妃不要胡言乱语,儿子可以不在乎,但这事关太子妃的声誉,还请母妃慎言。”说时,眼神不经意的飘向五皇子和黛玉这边,暗暗希望他们千万不要当真。
黛玉早就成了他心中的一个梦,旖旎又无望的梦,他早就不作任何想法了,只是单纯的希望她过得好而已。想要永远这样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为她做所有不可能的事,把她刻在自己心上,只在无人时才回味一番。
而黛玉,虽然希望北静太妃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水溶的眼神告诉她,这都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样,却要她以后如何面对水溶呢?
水溶喜欢玉儿,水溶真正喜欢的人竟然是玉儿,这,这可是真的?五皇子时而看向水溶,时而看着黛玉,一时无措起来。自从茜香之战后,他就把水溶当成了朋友,当成了并肩作战的兄弟,现在你告诉他水溶喜欢黛玉,却是他难以接受的。甚至水溶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黛玉,那么他们之间的友情他们之间的信任又该归往何处去?
他不想失去水溶这个朋友及盟友,但他更不会放开黛玉的手,那是他上天入地,即使不要这万里江山不要这至高无上的地位,都要牢牢握在手心牢牢缚在心上的女人。不能容许任何人觊觎,谁都不行。不过,他相信既然水溶隐瞒这么久,便是彻底放弃了,以后也不会插足在他们两人之间。
所以,这般一想,黛玉和五皇子都没有插话,只作没听见。
这倒是北静太妃没有料到的。其实她方才那么说,一是一时气愤,二却是想挑拨水溶和太子的关系。不是她狠心,不是她想要陷害自己的儿子,只是她想看看水溶是不是后悔,后悔自己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惜,她还是错了。
五皇子和黛玉的沉默,让水溶一阵放松,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是不是自己根本没有作他对手的资格,还是她对他的心意毫不在心。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水溶就清楚现在是情况,压下对北静太妃的埋怨,淡淡说道:“我只想问问母妃为何要谋反?”
北静太妃没有回话,似乎还在为方才五皇子和黛玉的反应失望,这的确是出乎意料了些。
一直瘫坐在地上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太后突然开口了:“你们自然不会知道,我和北静太妃真正的关系?”
一语未完,北静太妃神色一动,眉心一跳,阻止的眼神已经看向了太后。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北静太妃这么忌惮呢?这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黛玉先就问道:“我们只知北静太妃的母亲定北侯夫人和太后你的母亲田夫人是表姐妹,你们小时候两家还时常走动的,难道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事吗?”
太后和北静太妃顿时一愣,不想连这些都被他们知道了,看来自己的一切早在人家的掌握中了,真是自寻死路啊。如此一来,太后反倒释然了,原来她输得并不偶然,而是必然的,所以不是她今日的运气不好,这竟使她高兴了不少。
不顾北静太妃的暗示,太后淡淡一笑,说出了一句震惊满座的话:“我们俩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我们俩,谁和谁,难道是指太后和北静太妃,这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