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亲王方是收起怒气,点头同意。
贾琏亲自上前敲门,等了好一阵都没有声响,心焦不已,更大力的敲了几下,而宝玉已经使人去通知老太太,担心这事不能善了,急得团团转,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
又有好一会,才有一个小丫头子出来开了门一角,见是贾琏,先请安方问二爷有何吩咐。贾琏很快说道:“快去通知林妹妹,威亲王和誉亲王在院外等着,速速准备请王爷进去稍事歇息。”
小丫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贾琏,才说道:“请几位爷稍待,奴婢去请示小姐的意思。”随后砰地一声关上门进去了。
将近半盏茶工夫过去,里边依然是没有响动,不说威亲王又急又怒,把个贾琏也急得抓耳挠腮,就差一脚踹进去了。可他毕竟不敢,不说这里是女子住所男子要进去本就没理,何况里边住的不是寻常人而是林妹妹,他是两边不敢得罪啊。
焦急之时,恰见贾母带着贾府一干人等颤巍巍的急行而来,宝玉忙上前搀扶,顺便把一应事情简单叙述了遍。贾母焦急两位王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儿是特地为了黛玉而来,又埋怨黛玉不懂事这样岂不是给他们府里招罪。而王夫人听了更是不满,住在我们贾府还当自己家了啊,王爷要进去那是给你面子,你还不要脸,还要连累咱们府里。
众人上前先向王爷行礼,贾母才要开口求王爷恕罪,她马上唤人开门,却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两个容貌俏丽的大丫鬟,是沁颜和春纤。两人先向众人行了礼方道:“启禀王爷,我们小姐之前正在服药,没有及时收到王爷大驾光临的消息。这回小姐已经在梳洗准备,还请王爷少待,很快出来迎接王爷大驾。”
却见誉亲王脸色倏变,抢先问道:“难道林小姐卧病在床,有否请太医?小卓子,快去太医院把张医正请来。”
“多谢王爷好意,只是小姐这是旧疾,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几天身体不适,服两颗丸药好好休息一番便能好了。”沁颜不卑不亢委婉的拒绝道。誉亲王一想如此便算了。
可惜威亲王今日是找定贾府的麻烦了似的,很不快的看向贾母问道:“怎么,你们竟是不知林小姐有病在身,也不说提前禀明。”
贾母颤抖了一下身体,马上恢复镇定回道:“奴才的外孙女自幼体弱多病,奴才及府里的人都时刻放在心上。只是,刚才没想到王爷要到里边歇息,所以未及禀明,还请王爷恕罪。”
威亲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极为压抑。不料这时院子右边传来几个男子的戏谑声,虽刻意压低,但众人都听到了,贾母等人不免奇怪。这是谁的声音,绝不是府里的几位爷,难道有外男闯入不成?
两位王爷也是好奇,都静下来细听,贾府之人自然不敢先开口。
一个极其粗哑的嗓子问道:“薛呆子,这里是你们薛家的园子吗?我们几个便是再无知也知道这是贾府的大观园好不好,咱们贸然闯入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即便贾府又怎样,便和我们家的园子一样,大爷我想来就来,谁敢说个不字?”猥亵的声音响起。这时,即便没有提名道姓,众人也猜到了是薛蟠带人偷进的大观园。
贾母心中恨怒非常,这个薛蟠太过分了,真把贾府当他们薛家了,不知道在外面指着贾家的名义做了多少坏事呢。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不能让他们再说了,不然只怕会说出更难堪的话,就想开口提示,可惜誉亲王一反平时的温文儒雅,脸色铁青的盯着她,警告她们别轻举妄动。
一人又道:“听说如今园子里住着姑娘们,这样怕是不妥。”
薛蟠很豪气的答道:“怕什么,住着姑娘才好,不然咱们来干什么,今儿让你们饱饱眼福。”
最先的那个人说道:“外头都传说贾府的小姐个个都是绝色,不知是真是假呢?”
“贾府的小姐真是很不错,不过都不及我妹妹,不过如今府里住着一位表小姐,就是京城名声极响的林小姐,那才是真正的绝色呢,是我妹妹远远所不及的。”薛蟠的声音淫邪无比。
一人讥笑道:“林小姐是什么人,哪是你我敢奢望的。薛呆子,我劝你就别念叨了。”
薛蟠哪经得起别人的嘲讽,很是不服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咱们眼下就在林小姐的院子外面,等我把她唤出来,只怕她还要求着爷我好好疼她呢,你们等着瞧吧!”话音才落,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薛蟠及另外几个纨绔子弟已经被扔到大家跟前的空地上。尤其是薛蟠,被压在最底下,已是断了一条腿和胳膊,痛得哇哇大叫。
宝钗遣来的小丫鬟偷偷跑回去给宝钗报信,知道这回大爷是闯了大祸了,估计姑娘都保不了他。
众人皆不言语,薛蟠叫了半天才抬头见周围围着一群人,还有几个衣着气派不凡的,看着他的眼神冷冽愠怒,不觉心慌起来。
这时,潇湘馆的院门大开,十多个丫鬟簇拥着黛玉行了出来,黛玉依旧用帷幕遮面。威亲王和誉亲王见是黛玉缓和脸色,但一看向薛蟠那样子便能杀人。说实话,他们对薛蟠真是起了杀心。
黛玉向两位王爷屈身一福,贾母等人忙要呵斥于她,却见两位王爷神色正常,丝毫不以为快,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黛玉清冷的声音婉转流泻:“刚才之事,臣女已知,还请两位王爷替臣女作主。臣女虽不才,可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今被人这般侮辱,还有何面目见世人,见林家的列祖列宗呢?”
因着薛蟠这一来,大家已把刚才黛玉让两位王爷久等之事尽皆忘去,只想着如何处置薛蟠,维护黛玉的声誉。贾府之人想着为了这事罚了薛蟠,贾府面上不好看,但这次之事由两位王爷亲耳闻听,再是遮掩不过去的,只能一语不发。
一直不太说话的誉亲王柔和的看着黛玉:“林小姐身子如何,要不要小王请太医来给小姐仔细诊断一番?”又转向薛蟠冷冷说道:“如此无耻之徒,冒犯了大员千金,林小姐又素得父皇母后喜爱,依本王看就把他斩了也不为过,大哥以为如何?”
威亲王本就残暴,亲耳听到薛蟠侮辱他心心念念的林小姐,哪里忍得:“就依三弟的意思,这种人这样还是轻饶了他。”
众人闻言又惊又怕,两位王爷一句话就定了薛蟠的死罪,以薛蟠今天的事罪不至死,但两位王爷有心要他的命,那是一百条罪名都不难找到的。倒没想到他们不计刚才之事,还这么为黛玉出气。死一个薛蟠对贾母等人没什么影响,只是王夫人念着好歹是妹妹的独苗,若在贾府没了不定怎样呢?可薛蟠毕竟不是她儿子,现在两位王爷都在气头上,她绝不会为了薛蟠触怒王爷,只是低头抿嘴不语。
才要命人把薛蟠拉下去,就听见薛姨妈由宝钗搀着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也顾不上行礼,先跪倒地上看薛蟠的伤势。还是宝钗冷静,先向两位王爷行礼,又责备了自己哥哥几句,末了跪在地上仰头楚楚可怜的望着两位王爷求道:“民女的哥哥不懂事,冲撞了两位王爷,求王爷看在宝钗的面上饶了他吧。”
这话没什么大错,只是末一句可笑,你薛宝钗算什么人,咱们干嘛要看你面上,真以为爷被你迷惑了不成,就你这种小伎俩也敢在爷面上耍弄,不知天高地厚。
誉亲王柔和地说着冷酷的话语:“薛宝钗,你大胆,爷面前敢不自称奴婢,爷记得你们薛家好像只是皇商吧。你哥哥私闯民宅,潜进女眷住处,还侮辱朝廷大员的千金,视国法威严何在?视朝廷尊严何在?”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把薛宝钗都吓得面无人色。
薛姨妈一听,愣了片刻,爬起来冲到王夫人跟前抓着王夫人的手泣道:“姐姐,蟠儿不是私闯进来的是不是,是和你打过招呼的对不对,不算私闯,是在你们同意下进来游园的啊?”王夫人心头一动,便想应了,可感觉到贾母冷冷的眼光盯着她,就有点犹豫。
黛玉语气宛然,不咸不淡地说道:“堂堂国公府邸,允许京城出了名的登徒子公然到姑娘小姐们的住处,这话传出去,只怕府里小姐的终身是没了,不知流言蜚语会传成怎么样呢?传入宫中,怕连娘娘都受连累啊!”
这话说得贾母王夫人都受了震动,是啊,府里姑娘的清誉毁于一旦,往后哪还有好人家愿和贾府结为姻亲呢,若是皇上听到传闻只怕会怀疑娘娘啊。不行,一定要撇清这件事,不能被薛蟠连累了整个贾家。想到这里,贾母赶着开口回道:“薛太太这话差了,我们贾府虽不是名门望族,可断断不会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请薛太太不要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