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掐了掐玄贞的人中和虎口,然后帮他揉揉风池穴让他尽量安安神。费了好一会的力,终于玄贞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粗嘎的嗓音幽幽的说道:“娘子,你在做什么呀?!”
我忍不住一下子抱住玄贞的脖子,不敢大声哭泣的低低轻泣起来。还好,玄贞还没有失了心神。玄贞听见我的哭泣,有些慌乱的拍拍我的背安慰我,“娘子,发生了什么?别哭好吗,这、这是什么地方?我觉得这里好像不是在山寨里?娘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放好玄贞,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玄贞听。玄贞听后良久也没有说话,我担心他伤心过度,拉起他的手用力的握紧:“玄贞没事的。现在我们在这个山洞很隐蔽,他们一时找不到的,等天黑了我再出去看看。你先吃点东西,来!”
只要玄贞醒过来就好了,再过一会天就完全黑尽我就出去。可惜现在不能生火,我怕玄贞冷,脱下身上的一件外衫罩在他的身上。
“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自己披着,快!”我一把按住他,强行帮他披好外衫,然后将小包袱放在他的怀里,看着这天差不多都黑了,我决定现在出去看看情况。
“玄贞,你身体不舒服,先穿上别再受风寒了。这是陈大夫给你的药,你知道怎么吃的吧!你在这里等我,我摸回去看看。没事,我会小心的。玄贞你千万别出来,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玄贞说什么都不让我出去看看,可是我不去的话不会安心的。山寨里男女老幼这么多,那些官军看起来像是不由分说的将我们当成山贼一并剿灭了。所以,我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也许山寨里已经
也不知道冯一刀他们怎么样了,听小三儿说他们受了埋伏,那么冯一刀他们也许也是凶多吉少了,可是不管怎么说陈大夫他们对我有恩,不去看看我是不会安心的。
玄贞见我去意坚决也就同意了,摸出一把匕首给我,“这个拿着防身。娘子一切小心!”我握了握他的手,站起来小心翼翼的往洞口而去。
幸亏洞口处有一大片的芦苇草掩盖着,这些草长得比一人还高,而且又极其繁密,正好成为一个遮盖的屏障。我轻手轻脚的扒开草,接着微弱的月光,按照地图上的指引一点点摸索着上山的路。
大概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才摸对了路。山上阵阵阴风吹来,我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看看四周黑漆漆的一座座山包,我心跳也是越来越快了,远处好像还传来一阵阵狼嚎的呜呜之声。
这更让我感到头皮发麻,一阵毛骨悚然。呱呱呱的乌鸦和一声声怪叫的猫头鹰不是在耳朵边,眼前飞来飞去,我脚肚子好像有些抽筋了。不行、不能待在这个地方,我还有事情要做,害怕不是在这个时候。
现在在等着我,要是玄贞被人发现那就糟了,我得赶紧做完事情。想到这,我咬紧牙关憋住了一口气,在黑漆漆的山间继续摸索着前行,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我终于可以看见山寨的大门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悬在寨门口,天黑我看不是很清楚,决定走近些看个究竟。还没走几步便发现前面有火光,吓得我一下子躲进一边的草丛里,半跪这匍匐前进,等差不多到寨门前的时候,借着火光我抬头一看。
天啊——我捂着嘴差点惊声尖叫起来!这、这是,花姐、刘大姐和吴大哥,还有山寨里其他人的尸首啊!我的眼睛顿时模糊了一片,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们、他们已经,我死命的咬着自己的手掌,将这份悲恸深深的压下来。
山寨大大的匾额被摘掉了,大伙的尸体在黑夜中高高的悬挂着,像一块块破布无力的垂着,附近那棵大树上沾满了一树的乌鸦,夜风中发出嘎嘎的叫声,让人听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想不到短短分开一会,就已经和他们天人永隔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官军怎么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我的眼泪哗哗而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想爬近点看看。
“兄弟,你说我两怎么这么倒霉啊?好端端被派来看这些尸体。妈的,有什么好看的,这儿又冷又饿,那些人怕是都下山喝酒吃肉了。”火堆旁,一个略胖的男人抱着一把刀,一边往火堆里扔些木块。
和他在一块的是一个瘦高个,同样抱着刀用脚踢踢地上的小石头,很不屑的啐了一口:“可不是嘛!叫咱哥两来守着这晦气的地方,你看看这哪是人待的。奶奶的,这这些山贼死了还让我送啊!”
两个人在那儿烤着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躲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耳朵却竖得高高仔细听他们说点什么。这两个家伙显然很不服气,发着牢骚说着荤话,我真想跳出来,吓死他们。可是,万一他们不怕的话,那我就是自投落网了,再等等看,也许他们一会就开小差就开溜了。
“兄弟,你说八殿下为什么亲自来这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来找这些人的晦气啊?还生这么大的气,将这些老老小小全都杀光。说真的,对小孩子下手,我还真的下不了手呢。”那个略胖的男人扰扰头,看着挂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他觉得后脖子一阵阵发凉。
瘦高个抬头看了看,也叹了口气,悻悻的说道:“可不是咋的。我现在都不敢抬头看,你瞧这些人死不瞑目的,一抬手好像就和他们对上似的。”
瘦高个这么一说,把胖男人给吓得不轻,连滚带爬的爬到瘦高个旁边,牙齿抖抖的说着:“哥哥,要不咱俩开溜吧。待在这个地方太渗人了,咱们悄悄地下去,找个地方歇一晚。明儿一早装作下山的样子回去复命好了。”
胖男人着实吓得不轻,今天他也是一路冲杀上来的,尽管没动刀,但是光看看这惨烈的一幕就已经够他受得了,别说这么死不瞑目的人怨气最重,要是染了这些死气,那可真就倒霉了。
瘦高个含着个草根子在嘴里细细嚼着,听着胖男人这么一说,心里当然欢喜。可是就是怕上头有人怪罪下来,局促这不好做决定。我离他们其实不算太远,他们说的话我多少听到了一些。
为了让他们快一点离开,我悄悄的捡了一块石头朝树上的乌鸦扔去。乌鸦受惊嘎嘎的振翅四散分去,像一张黑色的大网呼的一下打开。这突然的情况把这两个男人吓得不轻,胖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刀啊啊的叫着不停;瘦高个则是吓得把手里的刀给吓掉了。
“呸!真他妈的晦气,好,就找你说的办。咱们现在就悄悄的溜走,谁他妈的原意待在这个鬼地方啊!”说完,一个利落起身招呼那个早就已经吓得不轻的胖男人,两人一溜烟的往山下跑去。
我躲在草丛里好一会,确定他们走远了,才慢慢的爬出来。再也忍不住这悲恸的心情,看着这些白天还鲜活的生命,现在一下子就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几乎山寨里所有的男女老幼都被这么官军杀害了,还把他们全都吊起来。我抬头看着这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忽然想到那两个人说的,什么‘八殿下’。
八殿下?难道是裴元坤吗?裴元坤如果真是你的话,我一定要这些死去的人向你讨一个说法的。难道是裴元坤知道了我和玄贞藏身在这里,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的吗?我按下狂跳不已的心,幽幽的低喃:“大家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你们放心,我一定要为你们讨一个公道。”
我不能让大家就这么挂在这里受风吹雨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这个乌云蔽月的夜晚,我做了一件以前根本不可能会做的事,我要为他们收尸。
接下绑在一旁柱子上的绳子,我将这差不多二十多具的尸体摆在地上,对着他们我郑重的磕几个头。陈大夫、花姐、刘大姐、吴大哥,还有小三儿、小虎子,你们安息吧!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为你们讨个公道,一定要让裴元坤付出代价!
熊熊的火光像是一种力量,我不再害怕什么了。看着往日温馨的山寨和待我最亲的人在火光中,渐渐化为一堆灰烬,我没有理由在流泪。这个仇一定要向裴元坤讨回来,否则我怎么对得起掩护我逃脱的陈大夫他们。
等我摸索着回到山洞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三个多时辰的事了,天边已经开始有了一丝丝的亮光。玄贞竟然一夜没睡,在里面等了我一整夜。
“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我刚一进来,玄贞就立刻冲过来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东西紧紧的箍着我的身体,紧紧的不能动弹。我的坚强在落进玄贞怀抱的那一刻彻底瓦解,再也承受不了的惊恐、难过、迷惘,一股脑的在玄贞怀里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