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想起了这短短一个多月来,她所承受的一切委屈,只为了她无心之过之后尽心尽力的弥补,白飞羽纵然心肠再硬,也对面前这个喜欢自己到了这般地步的女子,也硬不起半点的心,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个怜香惜玉,性情温善之人,更不会去忍心出言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
此情此景之下,白飞羽豁然想到日后,心中顿觉有些不忍,思索片刻,终究迟疑问出了口:“如果将来,到了那时,我们都走了,你又怎么办呢?”
“没事,只要能看到你们都幸福,我就很开心了。”楚钰闻言,甜甜一笑,他终于开始为我担心了吗?
白飞羽低低叹息一声,默默无言,却听得外面母亲的声音,他连忙起身开门,却见母亲一脸的凝重,急促说道:“飞羽,快去看看菲儿,你祖母刚刚派大夫过去了。”
白飞羽闻言大急,身形一闪,便已经消失在门口,从小生长在楚京这个贵族圈子之中,妇人产子时有大夫相伴的后果,他自然知晓,所以当即施展轻功,闪电般窜了出去,同时在心中第一次对祖母隐隐产生了丝丝的恨意。
祖母啊祖母,你可当真绝情的很!若今日菲儿真的有什么个好歹来,飞羽绝对是再也不顾您老人家能否承受,也不会再管自己身上的责任,定然要陪菲儿地下相聚不可!
“菲儿情况危机,老身迫不得已,才来叫飞羽过去照看,公主还请赎罪。”白母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含笑对楚钰说道,温柔的瞥了一下楚钰那快速闪过的阴鸷之色,心底暗自警觉,看来这个公主对菲儿并非像在飞羽面前表现的那般大度啊。
“母亲叫我钰儿便可,嫁入白家,钰儿就再不是什么公主,而只是母亲的媳妇了。”楚钰脸色微红,神情娇羞,浑然一副初嫁新妇的羞涩模样。
“恩,难得钰儿脾性好,飞羽好福气啊。”白母不动声色的夸了几句,旋即退了出来,心中止不住的叹息,儿子这是犯了什么桃花运,怎么招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之前是风妍妍,好在那孩子豪爽大方,没啥心机,而刚刚迎进的这位,只怕不好相与啊。
清朗的日光在不知不觉间,突然的暗沉了下去,天空中乌云堆积,蕴满了沉闷,未多时,一阵狂风刮来,层云渐消,竟然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楚京的新年就在清朗转阴又转大雪中掀开了第一页,而白府中那到处可见的喜庆之色也很快的就被这飞扬的大雪所慢慢覆盖下去。
雪光盈盈的暗夜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寂静,只除了府内一所宅院之中几个婆子那撕心裂肺般的大喊大叫之声以及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低吟,在那扑簌簌落下的纯净白雪染白了天际之后,终于和雪花一起停歇下来,沉默了片刻,最后随着哇的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婴儿嘹亮哭泣之声,东方的天空上奇异的荡起了一线火红的流云,流云之上,骤然显出一轮圆日,射出道道金光,撒照在皑皑白雪之上,泛出亮丽的金黄之色。
“恭喜少爷,恭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王婆笑眯眯的抱着孩子走出了产房,嘴巴咧的大大的,浓浓的喜色掩盖住了脸上一夜疲累的痕迹,怀中小人藏在厚厚的貂绒毯中,只露出一张拳头大的小脸,肌肤粉粉的,滑滑的,丝毫没有初生婴儿那种褶皱肌肤,霎时可爱,一双漆黑的眼眸半睁半闭,小鼻头微微皱起,外间稍冷的空气似乎刺激到了他,忽然打了个喷嚏,旋即粉嫩的小嘴一扁,大哭了起来。
“哎哟,我的乖孙子模样真俊啊,简直比飞羽小时候俊多……”白母快步迎了上去,话还没说完,便被小家伙一个喷嚏给吓得住了嘴,慌忙叫道:“快快快,别冻着小少爷了,快抱进暖房……”
白飞羽早在王婆抱着孩子出来之后,就匆忙瞥了一眼儿子,见他健康安好,便急匆匆的窜入了产房之中,箭步如飞,一下掠到了云芳菲的身前,蹲下了身,握着那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小手,看着她满头的汗水,苍白的容颜,一下子泪水夺眶而出,俯身下去,搂紧了她,哽咽道:“菲儿,你吃苦了……”
云芳菲听得熟悉的声音,抬了抬眼皮,却虚弱的无力睁开,只得断断续续说道:“孩子……照顾好……孩子……”
刚说完几字,云芳菲头一歪,再也没有了声音。
经过这一夜难熬的坚持,她终于坚持到了孩子的出世,也坚持到了飞羽的到来,原本想要告诉他有人要害孩子,但此刻的她再也没有丝毫的精力和体力来维持清明的神智,挣扎着,不舍着,却无奈的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
“菲儿……”白飞羽大惊,温润俊雅的脸庞霎时血色全无,口中喃喃叫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明明已经交代大夫了,菲儿不可能有事的……”
修长的苍白的手指,颤巍巍的凑向了云芳菲的鼻尖,那浅浅的很是虚弱的气息让他心中一安,跌坐在地上,放下了心,旋即两行透明的液体滑下了瘦削的脸庞,跌入了那身来不及换下的刺目的红衣之上。
松开了手,白飞羽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飞快的换上了一套平时常穿的白衣,又极快的冲了进来,从母亲怀中接过儿子,坐在云芳菲的床前,一会傻笑着看着儿子,一会痴痴的凝望着妻子,清澈的眸光中荡漾出浓浓的柔情蜜意。
云芳菲一睡就是三天,期间,白飞羽一步不曾踏出房门,就那样抱着儿子坐在距离云芳菲最近的地方,一抬眸便是妻子那憔悴了许多的容颜,一垂眼便是儿子那酣睡的懵懂脸庞,白老夫人曾来探望过重孙和孙子,对白飞羽此番固执的不肯出门也无计可施,只得命下人好生将他们好生伺候着。
公主也来探望过三次,一天一次,不多也不少,每次都是陪着白老夫人一起过来的,态度从容大度,没有半分不悦,相反的神情之间还透着对云芳菲深深的同情以及对白飞羽的浓浓心疼,只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很体贴的安慰着:“飞羽,菲儿姐姐现在很需要你,你不要顾及我,就安心在这里陪着菲儿姐姐吧,我回去就日夜上香,求佛祖保佑姐姐的身子早日好起来。”
此话自然得到了白老夫人的极大欢心,又讨得了一些下人的好感,就连听在白飞羽的心中,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愧对楚钰良多,深感这个小公主的善良温柔。
不过听在白母的耳中,却显见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每当这尊贵的温柔的善良的公主说这番话的时候,白母总会退出门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因为不想见到公主那假惺惺的看起来却偏偏比真的还真的神情,更不想见到自己的儿子被这一番言语所感动的白痴模样,甚至一次比一次更狠的掐着自己隐在袖下的掌心。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还不是从前失去了小儿子之后,那般责怪了飞羽之后,飞羽便整个性情大变,自己也顿觉后悔,更是将飞羽疼在了心尖上,将一切他需要的东西都准备的足足的,根本不让他自己插手,更不让他看到人间那些丑陋的邪恶的总之一切不好的东西,她都不让儿子看到听到甚至是接触到,这才造成了今日儿子的温软的心肠,良善的性格,甚至是做起事来都是优柔寡断,才看不出这个楚钰的厉害之处,反而将她当做了救命善人!
白母感慨完毕,房内的救命善人也终于说完了彰显自己大度体贴完美如菩萨般的话语,搀扶着白老夫人一步步的走出房门,无可挑剔的和她告了一声退之后,一老一少带领着众多嬷嬷丫头,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房内,被某善人又荼毒一番了的白飞羽轻轻叹息一声,正在为自己日后终将不免要伤害善人的举动而愧疚之时,云芳菲的手指极轻微的一动,眼皮抖了几抖,终于缓缓的清醒过来。
“白鸣栋,好难听的名字!”云芳菲冷笑了一声,低哑的声音透着冷厉,如门外的寒风,直接刮在了白飞羽的脸上,“我的儿子自然有我来起名,她凭什么要起名?”
她虽然没有醒来,但神智却早已清醒,刚刚那救命善人提议给她的宝宝起名白鸣栋,取起一鸣惊人,国家栋梁之意,貌似全房间的人都没有反对,白老夫人甚至还很满意,云芳菲差点忍不住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想让我的儿子给你的家族卖力,做梦去吧!
只要抓到你对我儿子不轨的证据,什么公主,什么皇帝,老娘来说,统统都是狗屁,一刀切之,一锅炖之,分而食之!
别怪云芳菲如此狠厉,实在是经过了此番打击之后,只觉得世间万物都靠不住,女人青春易逝,会长褪溜走,男人花心难长久,这些都可以放弃不要,但只有在她怀胎七月艰难产下的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才是最最让她难以割舍难以放弃的,更是她活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