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齿缝间逼出一句,“我不后悔!”
“那就走吧。”绝杀扔下这句话,转身大步向西而去,云芳菲踌躇了一下,跟了上去,犹豫问道:“公子,能不能让我先探知一下娘亲的下落再跟你走?”
“我没空。”少年身形未停,反而越走越快,那急速前行的红衣,在林风中翩然若飞,就像一只翱翔的苍鹰,在空中越飞越远。
云芳菲驻足在原地,迟疑的看着前方那越来越小的红影,长空中远远的抛来一句被风快要吹散的轻声,“你可以选择不跟。”
她浑身一震,眼看那抹红点就要消失在天际,想起他那身绝妙的武功,想起娘的惨死,自己差点丧生,想起这个世道的残酷,云芳菲咬了咬牙,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发足奋力狂追。
既然慕将军连夜派人寻到了娘的尸身,想必也会好好的将她安葬吧,云芳菲在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回头看了一眼陈京的方向,她勾唇冷笑一声,姜婉华,你千万别死的太早,要乖乖等我回来。
此时的云芳菲满心的憧憬,满腹的壮志,却在不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跳入了狼窝,不,是魔鬼的巢穴!
只可惜,现在的她一无所知。
九年后
三月,是桃花绽放的季节。
可是这年的春天来的有点早,二月刚过了一半,点点桃红就在抽出绿意的柳枝中绽放出最美的笑颜,持续的好天气,让煦暖的阳光也变得多了几分灼热。
淡粉色的衣裙,衬得云芳菲终年冰寒的俏脸有了几次暖意,一人一马慢悠悠的行在通往陈京的一条小路上,骄阳当空,她半眯起眼眸,抬起了手掌,挡在眼前,看向前方,绕过不远处那个小山林,再行个十几里路,就是陈京,再过几天就是娘的忌辰。
许是近乡情怯吧,她的心中突然有些忐忑起来,迟迟下不了决心催马前行,思虑片刻,双腿一夹马腹,马儿欢快的跑了起来,片刻之间便已经来到山林前,她翻身下马,走到附近一条小溪前,蹲下身去,伸手捞起一捧清水,拍在脸上,小股的细流顺着鼻梁而下,流入口中,甘甜纯净的气息,让她觉得清爽无比。
她干脆席地而坐,将靴子也脱了下来,捋起裤脚,将捂得有些汗津津的一双小脚放入水中,冰冷的溪水刺得她心底的烦躁也跟着退去,白嫩的小腿在水中轻快的划着,双手也不停的像鱼儿似的来回游动,清水中隐隐倒映出远方的青山红花,带给她片刻宁静的享受。
这一刻,她的心也像溪水中的生物一般,自由欢快。
这一刻,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平凡的村姑,可以随意的在阳光下懒散走动,而记忆中那些梦魇般的阴影,被她刻意选择性的遗忘,比如过去九年中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
“……听娘一句劝,日后做什么都不要堕落,也不要误入歧途……”
自踏出了邪门的领地之后,想起娘亲临终前的这句交代,云芳菲就特意换上了寻常人的衣装,一路走走停停,沿途看看风景,将自己的心境也努力调试着,她不想带着一身的血腥味站在娘的坟前,让娘在地下不安。
身后有两道马蹄声疾响而来,云芳菲耳尖微微一动,条件反射的用手指扣住袖中的暗器,但随即苦笑着又放松了下来,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那如花的容颜,随着水波摇曳着,分分合合。
两人两骑很快从她身旁穿了过去,马蹄声声中,扬起两道冲天尘土,随着山风很快弥漫到云芳菲的四周,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反而很享受似地嗅了嗅,这才是常人生活的味道。
倏地,远去的两人又掉转马头拐了回来,一前一后,直冲云芳菲而来。
难得的惬意啊,非要打断吗?云芳菲轻叹一声,在溪水中游动的双手,暗暗从溪底各扣了一枚小石子,懒懒的戏水。
“姑娘,这山间风大,溪水冰凉,别贪玩受了风寒啊。”一个清朗的男声远远的顺风飘了过来,这声音带着林间青草的味道,也带着些许关怀,被暖阳下的春风送入了云芳菲的心间。
扭头看去,那马已停在身后不远,马上男子一身青衣,泛着光泽的青丝被风吹得在空中乱舞,遮盖了大半脸庞,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正定定的望着自己,见她回视,他忙低下了头,发丝中露出的部分脸庞竟微微透出局促的红。
云芳菲嫣然一笑,清脆答道:“谢公子关心,我这就起来。”这年头,很少见如此青涩纯净的男子了。
说完,她一侧身,从水中退出双脚,拿起包裹中的一件衣服细细擦拭着腿上的水珠,但见阳光下,那光洁柔滑的肌肤泛着道道水痕,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水珠自粉红色的肌肉欢快的蹦跳而下,晃煞人眼。
随着淡粉色的裤管放下,只剩下那一双白玉般无暇的小脚露在青葱的草地上,宛如碧绿玉碗中盛放的牛奶,让人一见就感觉口干舌燥,恨不得一口喝下去。
似乎察觉到目光的灼热,云芳菲抬眼看去,却见马上那青衣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一双玉足,不过此刻另外一人也追了过来,白衣白衫白马,极为张扬,但两眼却是紧盯着自己的脸庞,满脸的惊艳,不过青衣男子的眸子清澈明亮,并无半分亵玩之意,而后来的男子一看就带着搭讪的神情。
若在前生,云芳菲倒也不会在意,可是此刻刚刚想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感觉,就被来人给破坏了,心里不免升起几分不悦。
云芳菲俏脸一沉,快速的穿上鞋袜,瞪了白衣男子一眼,翻身上马,挥鞭疾驰而去。
见状,后来的男子扬声问道:“喂,姑娘,在下宋子渊,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远的背影,以及呼呼的山风。
片刻之后,宋子渊拍了拍仍旧在马上发呆的青衣男子,取笑道:“飞羽,醒醒,怎么看个姑娘也能看傻?”
“你还不是一见面就问人家名字,这会来笑我?”白飞羽蔫蔫的回了一句,思绪还没从那水珠滚落的画面,还有那双溪水般清澈的明眸中收回。
“我问过名字的女子多了,又不是只问她一个。”宋子渊甩了甩额前发丝,傲然自得,“这姑娘容姿天成,倒不多见,不过瞧她衣饰,却也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待我们追上去打听一番,说不定回家的时候,就是三人行了。”
“你……又来胡言乱语!大户人家怎样,小户人家又怎样,别唐突了佳人。”白飞羽闻言急道。
“你呀,逗你呢,竟当真了?跟我出来游历也快一年了,怎么就一点都不长进?我岂会随随便便的就带个女人回家?”宋子渊无奈的看着他,摇头叹道:“你我的家世,娶妻要娶贤,更要门当户对,若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身份气质都不够,最多也就是妾了,还能怎样?”
“表哥,这点我却不敢苟同。小弟认为,爱情之道,首先在于两情相悦,情意相通,如此才能执子之手,百首到老,而不是为了什么家族利益,琐事纷争之下的选择。”似乎想起了什么,白飞羽苦叹一声,闭上了嘴巴。
几个叔伯不甘心父亲的族长位置而惹出的争斗,致使势单力薄的父亲想要用自己的亲事来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他才借口跟着在江湖上闯出一些名头的表哥宋子渊出门游历,暂时逃避了这门亲事,只是,快一年了,至今他还没想出什么办法好打消父亲的念头,唉!
看他一脸愁色,宋子渊笑笑,安慰道:“愁什么,人人都是盼着洞房花烛夜,只有你避之蛇蝎,你还是不是男人?”
说完,见他脸色不对,宋子渊忙又笑道:“实在不行就回去成亲吧,不就是多个女人伺候你,还能栓住你不成?至于你心里喜欢哪个,只管统统纳回来做妾不就成了。”
“这怎么成,岂不太委屈了人家?”闻言,不知为何,白飞羽眼前忽然闪过了云芳菲的倩影,忙急急摇头。
此刻,日已偏西,天际几朵白云,被风轻推着向西缓缓移动,变幻出莫测的形态,而西边山林间的上空,也有层云展现,被相反的山风吹着游移,很快的,两片不该相遇的云朵,偏偏撞在了一起,慢慢的堆积消融在一起,也慢慢的向着各自的轨道背道而离。
风,依旧在吹,草依旧在动,溪水依旧清澈,山林也依旧挺拔,适才邂逅的人儿,是否也像天边的云儿那般终究是相遇相散吗?
经过昨晚夜探将军府,寻了府内一老人打探,云芳菲这才得知,娘亲的尸身被慕康将军送入灵隐寺中,拜托空无大师葬在一块无名墓地。而慕康将军早在几年前病亡,慕炫歌作为嫡子,成为家主,并于一年前受封为护国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