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听到白老夫人如此训斥白夫人的时候,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腾地一下踹开了院门,从前的隐忍和避让并未让她得到宁静和安详,如今紫袍在身,金冠别发之后,她的脾气更是越发渐长,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谁就能活的好好的!
“是吗?白老夫人好威风啊,如今情形,白老夫人还能如此精神,着实让本侯爷大吃一惊啊。”云芳菲跺开了门,慢悠悠的走了进去,双眼在气得乱抖的白夫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如刀般刻在了白老夫人的脸上,语声讥诮,“事以至此,白老夫人难道一点也不关心令郎的安危,却有精力来关心令郎的夫妻关系,真不愧是昔日叱诧楚京商场的铁娘子啊,这份心思果然令人难以猜测,佩服佩服!”
“你……”白老夫人被她说得一阵气结,大张着嘴喘着气,却说不出话来,猛咳了好久,才在白飞羽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咬着牙费力说道:“云侯爷,老身年老糊涂了,还望云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好汉不吃眼前亏,如今情势,容不得她继续跋扈,只得放低姿态,好好认错,希望这该死的云侯爷能够放白家一马,否则白家可就真的要完了!
“老夫人说的哪里的话,小子可不敢和您老人家计较啊,否则又何必特意的将您老人家接到此处,派人侍候着呢?”云芳菲步入房内,不自在的看了一眼白飞羽,见他直盯盯的看着自己,忙又别过了眼,总感觉身体上被他视线注视的地方热辣辣一片,甚是别扭。
白夫人刚猜测到云侯爷其实就是菲儿,就见到他过来,心中正激动不已,忙也跟着走入了房中,凑了过来,上下左右细细的打量着,越看心中越是笃定,瞬时两股热泪蓄满了眼眶,颤巍巍的上去拉住了她的手,红着眼圈,哽咽叫道:“菲儿,我苦命的孩子,你还没死,真好……”
云芳菲再想不到白夫人竟然给她来这么一着,更是低估了自己在白夫人心中的地位,可见这白夫人是真心拿自己当女儿看待了,当下也禁不住心下一酸,温顺的上前任由着她将自己抱住,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发出一声,“娘……”
“好孩子,真的是你,这三年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么瘦,都吃了不少苦吧,你差点可要了娘的老命……”白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拭泪,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菲儿的时候,心中就满是喜欢,和这儿媳特别的投缘,还记得当时她就说了,若菲儿真的不愿嫁给飞羽,她也要将菲儿认作女儿,好好的疼爱。
白飞羽见菲儿肯和娘亲抱头痛哭,更见菲儿叫了娘,那瘦削苍白的脸庞上骤然焕发出一股极大的欢喜,差点喜极而泣,她还肯叫娘,是不是代表着她已经在心中原谅了他,是不是说明他和她还是有着破镜重圆的可能?
如此一想,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一霎那间又恢复了如初的清澈,慢慢的蒙上一层荡漾的波光,将他心底希冀的幸福全然的透射进去,老天,他到底要如何感激上苍,让菲儿终于肯原谅他了?
一旁的白老夫人在儿媳突然唤出这么一句的时候,脑子里嗡的一下,当时呈现一片迷蒙混沌的白,紧接着又见那个处处针对她的云侯爷果然没有否认,反而上前和儿媳相拥而泣,心下就一直暗叫不妙,该死的,这个孙媳怎么没死,居然又活着回来了?
要命的是,她活着就活着吧,居然还爬到了侯爷的位置?
想起昔日自己对孙媳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想起三年前自己强逼飞羽成亲的那一幕,菲儿大着独自一路急赶而来阻拦婚礼的时候,自己当时的心态和作为,别说是一向好强的菲儿,若是换做自己被人如此对待,只怕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吧!
白老夫人浑身一个哆嗦,身子无力的往下滑去,双眼更是惊恐万分的望着云芳菲,老天,真要了命了,这菲儿到底会如何对待白家,如何对待她老人家呢?
“菲……菲儿……”自从确定了面前这个一直对她态度很不友好的云侯爷就是她从前四处刁难的孙媳妇菲儿之后,白老夫人差点晕倒,心中又惊又愧,恨不得自己此刻还不如直接晕倒算了,可惜的是她虽然年迈,但她从前有些堪忧的身子却随着这几年白飞羽在朝堂上的风生水起,随着白家生意在楚京独占鳌头而日益好转起来,搞得现在想晕也晕不了,只得硬着头皮面对现实,她强撑着打颤的双腿,勉强笑着,唤了一声昔日孙媳的昵称,“真的是你啊,怪不得祖母觉得有些面熟呢……”
“菲儿是你叫的吗?”云芳菲正和白母互诉别来之情,却被白老夫人打断,当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缓缓扭过头来,斜眼扫了一下白老夫人,拿起了官腔,“白老夫人如此热情,可真让本侯不太习惯呢。”
“菲……”白老夫人碰了个灰头土脸,尴尬不已,见儿媳神色淡淡的站在一旁,并未帮她的打算,又看了看孙子,期望她一向疼爱的孙子能出言帮她化解一番,谁知白飞羽接道她的视线之后犹豫了一下,也慢慢垂下了眼帘,保持着沉默,她不禁长叹一声,心中委屈不已,当年她不过逼孙子纳妾而已,也并没有怎么着菲儿啊,更何况纳妾的事放在哪家哪户都是普通寻常之事,怎么儿媳孙子和孙媳都不理解她呢,她也只是想要白家开枝散叶,多子多孙嘛,怎么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一样?
云芳菲走到桌旁,坐了下去,自行倒了一杯水仰头喝了,以手扣着桌面,哒哒作响,衬得寂静的房内空气越发沉闷起来,白老夫人咬了咬牙,颤巍巍的跟了上去,低眉顺眼的问道:“菲……云侯爷,不知昨日云侯爷说的白家所犯之罪,可有什么通融之处?您也知道,那延误之罪,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当时朝廷也并未追究……”
“当时没有追究,不代表今日不会追究。”云芳菲抬起来头,脸上笑眯眯的,眼中却毫无笑意,“白老夫人难道忘记了吗,当日是有公主这个护身符,今日白家的这个护身符已经死了,没了护身符的白家会得到什么下场,白老夫人难道不知吗?”
提到楚钰之死,白老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白飞羽,心中直埋怨孙子简直是被鬼附了身一样,脑子糊涂了,居然会下令抓楚钰,居然让楚钰死在眼皮下,居然也不考虑一下,楚钰死了,白家将会如何?但此时此刻,这样的话,她可不敢训斥白飞羽,生怕惹怒眼前这尊侯爷,只得拿眼使劲的剜孙子。
“老夫人心中可是在责怪令孙?”云芳菲嗤的一下笑出了声,满面讥诮,“其实您老人家责怪令孙也没用,白大人即便不处置楚钰,楚钰恶贯满盈,也终会得到她应有的惩罚,莫非您老人家会天真的以为,本侯爷此番归来是与人为善的吗?”
“这……”白老夫人一阵语塞,细想云芳菲的话也不无道理,昔日菲儿不过一个江湖弱女,身后毫无势力,就不是一个善被人欺之人,更何况今日紫袍加身,位高权重?
“昔日凡是对不住本侯的人,本侯是绝不会放过的,楚钰已经得到了报应,老夫人以为接下来该到谁了呢?”云芳菲从桌面上收回了手,缓缓扬在空中,倏地用力一攥,两眼微微眯起,眸光似针般扎在了白老夫人的脸上。
“这……这……”白老夫人心知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不说也是错,只因为三年前是她一再逼迫孙子纳妾,早已得罪了菲儿,虽然她后来与菲儿约定此后再不管孙子纳妾之事,但后来她还是食言了,当时她只看到楚钰身后的价值能够给白家生意带来巨大的好处,也曾在想起娶了楚钰之后对菲儿会不好交代,她心中想了无数个理由,最终也只是拿定了一条来搪塞菲儿,楚钰不是妾,所以不算纳妾,因为这条,却把云芳菲正妻的身份贬成了妾,菲儿纵然再不满意,孩子也生了,总不能不要孩子真的执意和飞羽分开吧,自然也不能找皇家晦气吧,到了最后还不是得忍了,日子久了还不是照样和别人家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日子呗,所以无论白老夫人怎么算计,也算不到事情竟然会往最坏处发展,平白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孙子,也失去了云芳菲这个精通商战的孙媳……
至于楚钰生的那个孩子,白老夫人打心眼里是喜欢的,但每次看到这个孙子的时候,她心里总会有一种疼痛,对于第一个重孙子的死,她心中不是不疼,不是不悔,可是疼又如何,悔又如何,再悔,一切也不会重来,更何况即便一切都能重新来过一边的话,她还是会如此选择,因为唯有这样,才是对白家未来发展的最好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