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门头两旁,也各自悬着两只红灯,在夜风中飘飘摇摇,那橘红的光线,一晃一晃的,撒在白飞羽的头上,脸上,身上,反射出薄薄的红晕,竟给云芳菲带来了一股淡淡温馨的感觉。
凉风,轻轻的吹起了他的额前长发,凌乱的黑色发丝下面,一双清眸灿灿发光,溢满了真诚,挺翘的鼻梁上,印着点点红光,那稍丰的嘴唇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微微张着,似说非说,两颗洁白的牙齿不自觉地轻咬着一小节淡粉色的舌尖,整张脸都好似带着一抹隐隐的期待和浅浅的局促。
妈的,这情形,怎么越看越像一个怀春的少女正对着她渴慕已久的男子时,那种欲说还羞,却又欲罢不能的神情?
真见鬼,我怎么会想那里去了!难道是今年的春天来的太早了,我竟然也有了春心?云芳菲忙甩了甩头,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下,舔了舔不知何时已经有些干涩的唇瓣,正要说话,却见掌柜的也跟着走了出来,揉了揉眼睛,复又看了她一眼,忽然一拍脑袋叫道:“呀,客官,原来是您,您的脸脏了些,我居然差点没认出来您!我记得你在我们客栈定过一间房的,是不是喝多忘记了?”
云芳菲嘴角狠狠一抽,有种将这多嘴的掌柜暴扁一顿的冲动,她哪有喝多,她明明是不想和这姓白的白痴搅在一起好不好!
闻言,白飞羽双眸蓦地一亮,惊喜道:“原来小山就在这家客栈住啊。掌柜的,给我们也来两间上房,要和小山挨着的!”
闻言,云芳菲干脆双手抱头,直接窜入了客栈,蹬蹬蹬地一口气爬上了三楼,冲入了自己的房间,将头埋入被子中,无语的呻因道:“我的神呀,这姓白的唐僧好肉麻,不会真是个gay吧,或者是男女通吃?还小山……”
幸亏她跑得快,否则刚刚真的要忍不住一脚踹死他了!
敲门声随即想起,门口传来白飞羽轻柔的声音:“小山,我可以进来吗?”
“我睡了,有事明天说。”云芳菲翻了翻白眼,弹指一挥,熄灭了烛火,生硬答道。
“那你好好休息吧,明早我们一起用早膳。”白飞羽似乎一点也没感到难堪,反而有一种和她相邻而眠的兴奋,在门口徘徊了片刻,才缓缓下楼。
“我就纳闷了,那小子哪一点对上你的眼了,你干吗要对他那么好?”楼下传来宋子渊响亮的声音,似乎还夹着点点怒气。
“嘘,你小声点,别吵醒他了。”白飞羽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边下楼,一边冲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让我总想对他好一点。还有啊,以后你也别动不动就对他发火了,我总感觉他好像吃了许多苦一样,还担心他误入歧途,打算将他带在身边,好好引导一番,省得误了他那一肚子的学识。”
语声虽轻,但对云芳菲这种高手来说,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想要将她软禁在身边,教育她?他何德何能,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引导她,面对她误入歧途?
这个唐僧,谁叫他如此多事了,她和他有什么关系?
云芳菲猛地掀开了被子,三两步冲到门口,冰凉的铁门闩让她心中一凛,很快恢复了理智,安静的躺回到床上,对着黑漆漆的窗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天晚上,她始终干瞪着眼,了无睡意,直到天际的那线鱼白不知何时已经印上了窗纸,远处亦有鸡鸣之声隐隐传来时,她才忽地惊觉,她居然失眠了一夜。
这一夜,一直有一双清澈的眼眸在笑看着她,这是过去九年中唯一一双,她想起来就倍觉温暖,倍觉揪心的眼眸,那个用血护住了她生命,那个在奄奄一息之际,依旧笑看着她的男孩小清,是她心底最深处的一道永不褪去的伤痕。
只是,这样的一双清眸,却不知怎的,竟然和那白痴的眼眸渐渐重合在了一起,同样的清澈,带着同样的关怀,让她分不清谁是谁的。
云芳菲刚有了睡意,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同时白飞羽那讨人厌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小山,起床了,我们一起用早膳……”
翻了个身,将被子直接蒙到头上,却依旧挡不住那持久不绝的声响,云芳菲烦躁的跳下了床,嘟哝一声,快速将脸洗擦了一下,正想去开门,看到镜子中自己白皙的脸庞,想起昨晚恼怒之下忘记洗浴就上了床,脸上的污泥早被那被子蹭下了不少。
她忙拐了回去,从怀中掏出一些易容物品,在脸上细细的擦了起来,片刻之后,她的脸看起来和先去并没有多大区别,除了皮肤黑了一些,双眼小了一些,双眼间的距离也好像小了些许,原本停止的鼻梁微微凹陷了一下,整张脸给人的感觉是普通中加了点猥琐,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打开了房门。
丫的,姑奶奶这副尊容你要还紧追不放,那说明这白痴的眼光有问题!
“咦,小山,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脏衣服啊?”白飞羽一进门并没有像她预期中的那样先看脸,反而是笑嘻嘻的递上了一套崭新的蓝色男衣衫,“我一大早就去给你买了一件,快换上看看合身不?”
“什么,你给我买衣服?”云芳菲惊得差点咬掉了舌尖。
白飞羽见她一脸呆滞,神色坦然的便要替她宽衣解带,一边笑道:“是呀,昨夜见你衣服脏了,想着你……也许没有合身的换洗衣服,就帮你买了一套。”
“你做什么?我告诉,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感觉到腰带一松,云芳菲浑身寒毛直竖,忙跳后一步,一手掩着胸口,一手止住了他的动作,恶狠狠的警告道。
“不不……你别想歪了,我只是想帮你换衣服……”白飞羽没想到自己对她的好感,在她的眼中竟成了龙阳之嗜,当下又囧又羞,丢下一句话,夺门而出。“你自己换吧,我和表哥在楼下等你。”
云芳菲撇了撇嘴,看着掌中手感色泽俱佳的衣服,摇摇头,刚脱下外衣,正要去穿,门又开了,白飞羽露出个头,懊恼的解释道:“其实……那个……我也只喜欢女人,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滚!”云芳菲拿起刚脱下的脏衣,用力扔了过去,那臭烘烘脏兮兮的衣衫直接盖在了他的头上,趁这机会,她快速的将蓝衣套在身上,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她里面还穿有白色中衣,只是她害怕中衣里那层层裹胸的褶皱被他看出,才有些担心罢了,否则倒也并不忌讳他在场。前世那些露胳膊露腿的裙子都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无数次了,哪在乎古代一毛头小子的眼啊。
等白飞羽拿下那件脏衣,云芳菲已经换好了衣衫,他仿若没听到那个“滚”字一般,厚着脸皮走了进来,打量一眼,暗暗点头,“嗯,不错,看来大小正合适,等会再去挑几套来,过几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参加一个寿宴吧。”
“寿宴?”云芳菲整了整领口,挑眉问道。
“嗯,孟鹏飞是我表哥刚结识的一个朋友,过几天就是他父亲生辰,反正你也没事,就和我们一起去庆贺一下吧。”白飞羽见她似乎并没继续追究的意思,心中暗喜,忙将知道的统统都倒了出来。
“孟鹏飞?”云芳菲低低念着,视线却穿过窗口,望向了高空,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据她所知,孟晗儒和姜婉华生的大儿子就叫孟鹏飞,比她大一岁,自小体弱多病,被高人带入山中学艺,以增强体质。{注:云香香虽然最早嫁给孟晗儒,但因在青楼的时候,曾喝下绝嗣药,是以成亲几年一直不孕,后吃了许多药,在姜婉华生了儿子之后,终于有孕,这才生下了女儿。}
只是不知,这个白痴口中的孟鹏飞是不是就是孟晗儒的儿子?
白飞羽见她不语,还道她不愿,忙又解释了半天,云芳菲这才听明白,三个月前白飞羽兄弟在外地和那个孟鹏飞相识,因双方当时都有事在身,没有机会把酒言欢,故约定几日后的寿宴上再次相会,皆时可开怀畅饮,共叙别后之情。
更重要的是,这个孟鹏飞,的的确确就是孟晗儒的大儿子!
今早孟鹏飞已经托人带来消息,到时会给他们介绍陈国的少年英豪,慕炫歌将军。
云芳菲听到这句的时候,眼珠子都只差瞪了出来,她早已知道慕炫歌在一年前宫变之后,受封为陈国护国将军,但怎么也没料到,他那样的一个蛮不讲理窝窝囊囊的小屁孩,居然会被说成少年英豪?
云芳菲很干脆的同意了和白飞羽一起去孟府祝寿,这让他惊喜之外,心中稍稍有些不安,因为她那晶亮灵动的眸子中突然间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哀伤,以及一丝他看不懂的冷光,让他突然间打了个寒颤,希望寿宴上她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