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书蕾,目前寄居在京城的三姐家中。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而我却又不得不来受。
“四妹为何要来我家?”我那八卦的三姐夫不止一次地盯着姐姐屁股后面追问。三姐搪塞了几次,不仅未能平息他的好奇心,反而让他兴趣更浓。如此锲而不舍的精神,终于让他从我爹娘与三姐往来的书信中发现了端倪。三姐被他烦不过,只得随意敷衍了他几句。
于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在一天之内传遍了何府上下,所有人看我的眼神立时带了几分敬畏,原来一直与我打打闹闹的几个何家小姐和丫头们也与我保持起了距离,好像我会吃人一样。
其实,我不过具有一点与旁人不同的能力罢了,有那么可怕吗?
还好,五姑娘紫雪没受别人影响,毕竟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她是了解我的,知道我是人不是怪物。不过,这丫头也有与她三哥一样生生不息的八卦之心,曾经不止一次地问我:“你真的只要碰到别人的身体就能知道别人所有的事吗?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记得前两年你来时,还没有这样呀!”
我痛心地看着她:能不提这让人伤心的事吗?
禁不住这丫头的软磨硬泡,耳根与姐姐一样软的我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告诉了她我的经历。
我从出生到十三岁,都是个普通的女孩,与别人没有两样,变故是在十四岁那年发生的。
我老爹本是个乡下土财主,没读过几天书,因娶了我娘这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处处都要装斯文。他不曾做过官,派头却比做官的还大,礼节什么的一点也错不得。那天我过十四岁生日,因为身体发肤来自父母,所以虽然寿星是我,一大早我却必须到父母屋里去行三跪九磕的大礼,还要跪够一个时辰听我老爹的教诲,然后才能接受家人和下人的祝福。
三个姐姐出嫁后,家里只剩我一个孩子,老爹能够这样痛快训人的机会实在不多,执行起来格外一丝不苟。我娘懒得看他这要酸又酸不好的劲儿,躲到佛堂去了。老爹没了管他的人,更有了发挥余地。
也是我准备工作做得太过充分了一点,腿上绑了太厚的跪不怕。跪够时辰起来时因为两腿发麻,加上厚厚的绑腿,行动不能自主,在门坎上碰了一下摔倒了,头狠狠地撞在门框上,当时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娘正与爹在吵架。我娘气势汹汹,全没了往日人前的温婉;而我爹也没了以往不可一世的气场,被老婆骂得头也不敢抬。丫头婆子虽站了一地,但都在看这二老,以致我醒来足有半刻钟都无人发现。
这也不能怪下人。我娘出生书香门第,由于家教原因,人前她会给足我爹面子,人后却没少像刚才那样责骂我爹。这不仅是为了维护我爹的形象,更是为了维护她自己的形象,她可是当年玉桥镇大名鼎鼎的黄三小姐,美貌与智慧的结合体,不想留下河东狮的恶名。下人们虽对我爹挨打受骂之事早有耳闻,却从来没来亲眼见过。今天我娘忽然当众表演,还能有不想看的人吗?
我娘骂得性起,一拍桌子:“如果四丫头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与你这老东西善罢干休!”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为了配合语气,还加上了到位的动作。在她的手往床上一指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我的眼睛,竟愣住了。
我爹顺着她的目光也发现我醒了,顿时活了过来,起身一抖袍子:“闹什么闹,像什么样子?妇道人家,我不理你,还当我真怕了你。”虽然他在竭力找回颜面,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这颜面是怎么也不可能找回来了。
我立时成了所有人的中心,爹和娘一起冲过来查看我的伤情。
意外就在此时发生,爹拉住我的手还没来得及开口,我便脱口而出:“爹,你是不是打算娶一房小妾回来生儿子?”
我这不由自主说出的话,让老爹打了个哆嗦,抓我的手松了下来,刚刚才鼓足的气息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讪讪地笑道:“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怕是撞糊涂了。”他虽面对娘,但眼神躲闪,神情谄媚。老爹呀,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娘刚刚舒缓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不过因为暂时没空也只瞪了他一眼,凑上前拉住我:“好孩子,你怎么样了?”
这一次我清楚地听到了娘心里的话:“看来老头子真的想娶小!我该怎么办……”声音之清晰,如同我娘在我耳边说话一样,可是我娘分明没有开口啊。
我不知所措。娘以为我吓傻了,紧着追问:“你没事吧,孩子?”
我咽了口唾沫,顺便咽下了嘴边的话。我娘胆小,可别吓着她。
丫头盼夏端上药,递给我时我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结果我又清楚地听到了她心底的声音:“老爷想娶小的事儿,四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不会是我昨晚告诉李妈妈时听见的吧?可她明明早睡啦!惹祸了,怎么办……”
我难过地看着泼在床上的药汁,实在没有办法在听到别人心语的同时还能保持镇定。
我娘吓了一跳,刚想骂盼夏,我连忙低声道:“是我手软了,娘。”眼泪“啪啪”地直落。娘以为我受了委屈,连声安慰:“没事,没事,药洒了就洒了吧,让丫头们再去熬好了。”
我怎么告诉娘我的困惑呢?
好在药汁还有多的,盼夏又赶紧倒了一碗来。我以为我现在一切都是幻觉,只要睡一觉就没事了,所以喝了药后便赶众人出去。我娘看我面色红润、除了神情还有些恍惚外确似已没大碍,也就答应了我的要求。
在她为我盖被时,她的手摸到了我的脸,我再一次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回去拷问老头子,胆敢骗老娘,他死定了。”
敢情我娘的内心与她一向看不起的街头泼妇一样粗鄙啊?竟然自称老娘!我叹口气,在为老爹担心的状态下,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那你睡醒之后这能力消失了吗?”紫雪一脸期盼地看着我。
我摇头,如果消失我还需到这里来看别人的眼色过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