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夏道:“可不是么。听说开始见到鬼的是四姑娘的小丫头篆儿,她因尿急起床,忽听到院子里有异响,便顺手推开窗户看看,结果一眼见到一个白乎乎的影子披头散发地立在院中,吓了一大跳,叫了一声,惊醒了与她同睡大丫头秋叶。秋叶白天受了主子的责备,正躺在床上生闷气,当即劈头盖脸地将小丫头一顿骂,说她胡说,又让她早些睡。篆儿向来怕她,不敢说什么就睡了。一夜竟相安无事。因为第二天何太太要带四姑娘去见婆家的人,这样的大事赵姨娘自然睡不安稳,五更刚过就来到望月轩,叫了半天才开门,结果发现四姑娘出了事。”赵姨娘是何四小姐的生母,紧张女儿的婚事也是情理之中。
我心里冷笑,世人是惯会乱想的,鬼与常人无异,并无可怕之处,不过生活的地方与我们不同罢了。这两年我阅鬼无数,还真没有遇到过书中所写的那样怕人的。怎么篆儿看到这这个鬼如此吓人?
盼夏还想说下去,床上的紫雪有了动静:“一大早你们在说什么呢?”这忽然发出的声音令我们三个吓了一跳。
“五姑娘醒了,”到底还是李嬷嬷城府深一些,立即笑着答话,又给盼夏使了个眼色。
盼夏笑兮兮地上前服侍,大声说:“五姑娘今儿穿什么衣裳出门呢,要不要请千萍姐姐过来?”紫雪似乎还未睡醒,打着呵欠说,“随便。”其实千萍做事很妥当,今日紫雪需要的穿戴早已备好放在一边了,盼夏完全能服侍到位,她那样大声说话的目的是为了将千萍叫过来。
千萍无需呼叫已经来了:“姑娘,太太等着您呢,快点吧。”她含笑麻利地上前服侍,盼夏也在一边相帮。
“娘叫我何事?”紫雪不安地问,显然还在想着何太太今日要查功课的事儿。此时我也不好意思告诉她何太太的检查计划早就取消,今天更不会有心情管她的这些小事,只能内疚地笑笑。
紫雪带着丫头们一走,我们说话也没了顾忌。李嬷嬷有些难过地看着我:“这件事怕是会对姑娘不利呢,需得要想个法子。”
我的心情也很郁闷,到底是哪个孤魂野鬼搞出这件事让我跟着担过?等我找到他非要他好看不可。不过,我心里也没底能不能斗得过他。
骂鬼的同时心里不禁又暗骂了我那多嘴的三姐夫若干遍,若非他肆意宣传我的异能,我何至于让大家误会为不祥之人?虽说宣传之时,他更多的是为了不让别人轻视我,但这恰恰成了别人疏远我的原因。试想谁没有一点秘密,哪个愿意完全暴露于人前?眼看刚刚平静了没几个月的生活又要被打破,真有说不出的伤心。
“李大娘,请三小姐过来商量商量吧?”盼夏提议道。在她心中,我姐是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神人。
李嬷嬷叹气:“这时候请三小姐只怕不行呢。”
“为什么?”盼夏不解。
“三姐哪里会有空?”我幽幽地说。这会子已日上三竿,三姐如能过来早来了。她是何家的儿媳妇,何太太不好发在我身上的火只怕要向她发了。我娘若知道她最宝贝的三女儿在婆家受这个气,又不知要愤怒成什么样子。
三姐,这都是我连累了你,只好以后再补偿啦!
盼夏拉住我的袖子,一脸急切的期盼:“莫非姑娘看到了什么?”
我摇头:“没有。”
我没有说谎,照理讲这件事既然已与我牵连上了关系,现在又是个大晴天的早晨,望月轩那边发生的一切我应当都可以看到。可奇怪的是,眼前的楼台亭阁依旧,我的透视能力并未能发生。
我苦恼的摇着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甩头,却看见到个熟人,正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笑嘻嘻看着我,那随时打算捉弄人的神气,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多年不见,他竟还是这幅德性。这家伙何时来的,当真神出鬼没呀。
我腾一下站了起来,李嬷嬷等人吓了一跳。我刚想开口,龙三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我猛然醒悟,除了我,其他人是看不见这位少爷的,我若有一点冒失行为,岂不又要大费口舌地解释?
只是这小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昨晚的鬼魂是他?
可我看来看去,他俊秀依然,除了谑笑得不让人喜欢,并无一丝可怕之处。我心中叹气,但凡他一出现,我准没有好事儿,先是自个猝死,然后婚事不遂,如今何园闹鬼,莫非这一切都是这小子捣的鬼?
我恨不得立即将众人赶出去,抓住这小子拷问一番。但看看李嬷嬷与盼夏焦急的神情,我又没有忍心这样做。不是我妄自菲薄,现如今我犹似过街的老鼠,能真心替我打算的人除了我的家人,也就李嬷嬷和这几个丫头。
在别人看来我们因是主仆,所谓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干系。但实际上,她们个个都有养活自己的本领,东家不做做西家,并不需要靠我家的工钱而活,之所以肯背井离乡在京城陪我,完全是出自多年的情感。她们知道,除了她们是不会有人肯服侍我的,而我自小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实在离不开她们的照顾。所以爹娘离开之时,再三叮嘱我要听李嬷嬷的话,善待丫头婆子,不要任性。
这时,打探消息的扶琴回来了,脸上气愤难忍,一进门也不说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恶狠狠地喝了下去。这丫头向来性子平和,能将她气成这样还真要点本事。我知道事情比我们所预料的还要严重。
远处龙三给我打了个手势,指了指他自己。我忽然听懂了他的心语,这是叫我不要担心,一切有他在。我心里竟有些暖洋洋的,没想到给我雪中送炭的竟是这个小子。
“四姑娘的事儿怎么样了,快讲讲!”盼夏催促着,一把抢下她手中的茶杯,又用帕子给她扇风,十分殷勤。
“别提了!”扶琴气呼呼的,“我就没能进得了望月轩。”
“怎么会这样,你一向主意最多了,连你也束手无策么?”盼夏嘟着嘴,随即坐下来,也不给别人打扇了,转而给自己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