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经过对比分析,认为三姐家最合适。一来三姐家在帝都,京里总是有见识的人多,不会像玉桥镇那群没见过世面的瞎传闲话;二来三姐的婆家是做官的,认识的人也上档次,帮我介绍的人不会跌了李家的份儿;三来我爹曾多次帮过何家大忙,他家对我上门不好不欢迎。何况我三姐夫虽排行老三,却是太太生的,在家里倍受宠爱,能说得上话,何家虽人多口杂,但想必也没人敢对三少爷的小姨子说三道四。
其实归根究底是我娘存了一个侥幸的想法,京城远在千里之外,想必还没有人知道我的事吧?我成天在她眼前晃荡着嫁不出去,成了她老人家的心病,每次面对我舅妈疑问和鄙视的眼神时,她都快要吐血了。
我们的到来受到何府上下热烈的欢迎,这让在家乡受够冤枉气的我们心里舒坦不少。自然这种热情与我爹出手豪阔不无关系。玉桥镇首富,走出来还是相当有派头的,我爹赠送的礼物,就算何府是官宦之家,也不会完全不在意,更何况,这次我爹为了我将来在何府的日子好过下了血本?
我的事儿,爹妈没肯告诉何府老爷、太太,只说是想三丫头了,一家人进京逛逛,另外顺便看看有合适的给我找个婆家。最后一句我娘是随意提起的口气,仿佛不过是捎带手的事儿,成不成的根本没关系。她的声气听起来容易让人误会成我不是因为嫁不出去才烦恼,而是因为求亲的太多才烦恼的。
“玉桥镇小地方,哪有人配得上我家四丫头?”我娘一边说一边向玉桥镇的方向做了鄙视的眼神,我爹也赞同地频频点首,我则是一脸娇羞状。哎,我们这家人还真是好面子。
何太太倒真没认为我家有难言之隐,相反很以为然:“那是自然,亲家母你早该这样打算,那种小地方能出什么人才?又有几个你、我这样的人家?”
何太太忘记了当初何老爷不过是玉桥镇一个穷困潦倒的教书先生,是在我爹的资助下才有钱进京赶考的。而何太太自己则是屠夫的女儿,当年蹉跎成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不得已才嫁给这个穷书生的。
我娘一向不大看得起她,但有时却又不得不羡慕她,谁让人家嫁得好呢?成了三品大员的太太,从古至今,整个玉桥镇也就这一个啊!不过今天何太太说的话,我娘却很以为然,已经有很久没人这样高看我了。
告别何老爷、何太太回到何府给我们安排的住处,单独面对三姐时,父母未再隐瞒,前因后果托盘而出。不过再三保证,我的这种怪异能力已然完全消失,目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三姐虽惊诧,但出于同胞之情,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收留我。
我老爹放出话来,让我姐别不舍得为我花钱,只要有愿意娶我的人,他愿将京城的两个商铺和一家当铺作我的嫁妆。我暗自算了一下,足有五十万两银子。那我还何必嫁人受罪,守着这钱过日子算了。
“李家啥都没有,就是钱多!”爹捋着胡子说出这句豪言壮语。
我娘瞪了他一眼,嫌他不会说话,女儿面前总是要一碗端平的。当年三个姐姐的嫁妆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万两银子。好在三姐向来对银钱不太上心,笑笑而矣。
就这样,爹娘将我送到何家,住了半个月后回去了。临走时,娘给了我和三姐一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爹不放心,又各给了一张。捧着这么多钱,饶我是首富之女,心也快跳出来了,几夜都没能睡安稳,一心盘算着怎么将它花出去。三姐则看也未看,往自己的奁盒中一放,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气势令人敬佩无比。
三姐做事向来有分寸,面对公婆只说是爹娘想让我出来见见世面,顺便请公婆帮我寻摸一个好婆家。
大户人家的女人成天闲在家里,天生对做媒有非常的热情,而且从太太们的角度讲,做媒本身就是与他人促进友谊的良好手段。既然我自愿送上门,何太太就没有理由不管,一口答应了下来。短短一个月,给我介绍的婆家足有十几户之多,可惜全都没有缘分,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人家。
何太太的频频失利,让大少奶奶喜在眉头、笑在心头。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溜达到我姐屋里,撺掇我姐让我去选秀女,还说自己有门路,保证能将我的名字添进去,并说到大选的时候也能帮我家疏通关系,她的人脉加上我爹妈的财力,我被选中的机率是相当大的。这轻车熟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样的买卖没少做。后来我才知道,她爹是当朝一品,姐姐进宫当了贵妃,路子自然很野。据我冷眼看来,她看不起婆家人,之所以这次如此热心,倒不是对我个人实力充满信心,实在是我爹的豪阔打动了她。
我爹说的还真是真理,世人就没有不爱钱的。
嫁入皇族我倒是很心动,如果我能中选,算是狠狠甩了玉桥镇所有人一记耳光,而我娘从此也可以在舅妈面前扬眉吐气了。可三姐想想我离开玉桥的原因,婉言谢绝了这个建议。
面对何大嫂不解的眼神,我姐淡然地一笑:“嫁到皇家虽富贵倒没了自由,我家又不缺那个富贵。”此口气与我老爹如出一辙,非常有底气。
何大嫂背地里与佣人们说了无数次:“老三家里还真有钱,既这样有钱,也没见拿出多少来给三女婿,就是嘴上功夫。”其实她倒并不真是为我三姐夫抱不平,更多的是嫌我姐堵了她赚钱的路子。
住了没多久我就知道了,何府上下甭管男女老少、什么出身,全是财迷,其中尤以何太太、大少奶奶为甚。
此话传到我姐耳朵里,又是淡然一笑,晚上就给了我三姐夫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不用问,一定是我爹娘留下来的。
第二天,我姐夫非常豪爽地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打赏下人,又孝敬了爹娘两千两,李家的银子转眼一半就姓了何。鉴于何大少奶奶的不满,我姐也蓄意拉拢,找个由头,送她一套珍珠头面,其价值不下给姐夫的数。大少奶奶拿了好处,却不用费心办事,自然不会再对我姐有意见,于是一切皆大欢喜,入宫选秀之事烟消云散,大少奶奶与我姐之间的芥蒂也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