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可看见你二爷的玉了。”
“奴才该死,奴才没注意。”
“没用的东西,那玉要是真丢了,你们也都别活了。”王夫人这里又问了几个人的话。
“太太,怡红院所有的屋子都翻过了,没见着咱们二爷的玉。”周瑞家的领着众人回来对王夫人说。
李纨和凤姐听说“宝玉”丢了,也连忙过来帮着王夫人审问。
“太太还是问问宝兄弟吧,说不准他自己放哪里忘了呢?”凤姐提议道。
“把这些个奴才都给我捆了关到柴房里去,等明天老太太回来问话。”凤姐一声令下,怡红院众人被拉了下去。
“宝兄弟你好好想想,你的玉你放哪儿了?找不着怡红院的人都担了不是。”凤姐见宝玉坐在炕上一脸平静的样子感到很是诧异。
“太太,你把袭人他们都放了,索性我说了实话吧,那破石头被我砸了扔了。”宝玉一见怡红院众人都被捆了,心下不忍。
“孽障,你好好的砸它做什么?在哪里砸了,剩下的渣子呢?”王夫人用手指点着宝玉骂道。
王夫人手指刚要点到宝玉头上,只见宝玉一下子从炕上跳了下来,鞋也没穿就跑了出去。“哈哈哈!我不要那劳什么子了,再不能有金玉良缘……”众人见宝玉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半晌才反映过来。
“宝玉,我的宝玉呀。”王夫人呆了一会,也急急忙忙追了出去。宝玉在雪地里又跑又笑,后边跟着一群人又追又叫,打破了冬夜里的宁静。
宝玉衣冠不整地在园子里疯跑了大半夜,直到他跑不动了,众人才把他抬回怡红院,宝玉依然口齿不清地喊叫着,王夫人一摸宝玉浑身滚烫,忙命人出去请大夫,见怡红院没有侍候,只得把袭人等人放回来听候发落。
直到第二天一早,宝玉仍旧昏迷不醒,王夫人等守了一夜,见天放亮了,才吩咐凤姐去接了老太太回来。
三春并宝钗也随贾母来向怡红院走来。贾母在鸳鸯的携扶下,颤颤微微来到怡红院,老泪纵横地叫着宝玉。一见宝玉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又一直在胡言乱语地嚷着“木石有盟”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贾母像被摘了心肝一样放声大哭。邢夫人、王夫人、尤氏、贾蓉之妻秦氏,站了满满一屋子人,就连平时不出屋子的周姨娘,这会也赶过来侍候。
“老太太,别着急啊,正寻访着呢,城里人都知道那是宝玉的命根子,谁捡到多给几两银子也就是了。”薛姨妈也一大早得到消息就过来了。
外边贾政、贾赦、贾珍、贾莲、贾蓉、贾环、贾芸并薛蟠也纷纷来到园子里帮忙寻找,园子里的荒草乱石不知道被翻了多少个个了,也不见那“宝玉”的踪影。
宝钗趁屋里人多混乱,悄悄示意袭人外边说话,袭人把宝钗领回自己屋子。“袭人,今天你跟我说实话,宝玉的玉果然丢了吗?”宝钗一双水杏眼闪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
“宝姑娘,确实丢了,昨晚上二爷回来时发现的。”袭人原本心虚,见宝钗一问,脸上便不自然起来。
“袭人,你好大的胆子,爷们的东西你也敢偷出去卖了,还不如实招来吗?”宝钗大声喝道。
“宝姑娘,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卖主子的玉呀,谁不知道那是宝二爷的命根子。”
“你是不敢卖宝二爷的玉,那二爷的雪狐大衣呢?那两个翡翠扇坠子如今哪里去了?跟我到太太跟前回话。”宝钗见袭人还想隐瞒,只得兜出茗烟典当宝玉衣物一事。
“宝姑娘,您手下超生,宝二爷的衣服是二爷自己拿了出去的,他只说要送人,奴婢并不知道典当一事啊。”袭人吓得急忙跪下。
“那你还不如实说来,宝玉的玉哪里去了?”
“宝姑娘,宝二爷的玉确实丢了有些日子了,可奴婢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晴雯死后,二爷就把奴婢撵出去粗使了,奴婢回二爷屋子是没几天的事,奴婢发现玉没了,问过二爷,二爷喝令奴婢不许声张。昨晚上是太太自己发现了,奴婢见隐瞒不过,只好告诉太太玉丢了。”袭人一边哭一边说道。
“袭人,你可真糊涂,爷们丢了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报给太太知道,如今只在园子里找,如何能找到?你起来吧,太太跟前就按你昨晚回的话说。”宝钗料定袭人这会和自己说的是实话。
“宝姑娘,奴婢听您的。”袭人说着擦干脸上的泪水,和宝钗一起回到宝玉的屋子里。
此时,宝玉的烧已经退了,睁开空洞的眼睛,环视一圈又傻傻地笑了。“林妹妹,你来看我了?袭人快给林妹妹倒茶。”宝玉一把抓住贾母的手说道。
“宝玉,宝玉,你可疼死我了。”贾母一见宝玉人都不认了,更慌了神了。
宝玉见了谁都只“林妹妹”“林妹妹”的一阵乱喊,贾母只得打发人去北王府接黛玉回来,不想去接黛玉的人回说,老王妃领着黛玉出城去别院修养了。
贾母、王夫人等皆以为宝玉此病是因失玉而起,只得贴出告示四城寻访。又请医问药救治宝玉,宝玉不过是偶感风寒,吃了药烧自然就退了,只是宝玉疯疯癫癫不认人,太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大嫂子,我听邢姑娘说栊翠庵的妙会师傅会扶乩,何不着人请了来问问吉凶,省得老太太、太太们干着急。”探春忽然想起往日和妯烟的闲话。
“大嫂子,我看算了吧,妙玉师傅最烦人家烦她做这个,何必去自讨没趣,我看二哥哥丢玉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惜春就见不惯探春的样子。
“四妹妹话不是这样说听,真能帮着找到那玉,救了袭人等一干人的性命,那也是妙玉师傅的功德。绣桔去大太太那里请了邢姑娘来,说我们有事求她。”迎春见惜春说话,也开口道。
“如此也好,省得他们没头苍蝇的乱找。”李纨也同意迎春的做法。
邢妯烟很快就被绣桔请了来,李纨等说明情况,央她去栊翠庵求妙玉。
“妙玉为人古怪,我只去试试吧,要是不成众位再想别的办法。”邢妯烟虽然颇感为难,却也带着小丫头去栊翠庵请妙玉。
不想到了栊翠庵,妙玉似乎早有预感自己会来请一般,非常痛快地带来道婆跟邢妯烟来怡红院,不只邢妯烟,就连惜春都非常意外妙玉此举。
“老太太,妙玉师傅来扶乩了。”李纨和众位姑娘陪着妙玉来到宝玉房里,见贾母王夫人等皆是束手无策,皆在垂泪。
妙玉进来请安问好,眼睛却不停地扫视屋里侍候的人,眼神在周姨娘身上停了片刻,便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了。
“妙玉师傅受累了!”贾母等人忙把妙玉让到里边坐下。
“老太太不用客气。”
妙玉笑了一笑,叫道婆焚香,找出沙盘乩架放在桌子上,书了符,让贾母行礼,祝告毕,起来同妙玉扶着乩。不多时,只见那仙乩疾书道:噫!来无迹,去无踪,青埂峰下倚古松。欲追寻,山万重,入我门来一笑逢。书毕,停了乩。贾母便请是何仙,妙玉道:“请的是紫姑神。”宝钗录了出来,请教妙玉解识。妙玉道:“这个可不能,连我也不懂。你快拿去问吧。”院中各人都问怎么样了。宝钗不及细说,便将所录乩语递与贾母、王夫人、凤姐等瞧。众人解得是:“一时要找是找不着的,然而丢是丢不了的,不知几时不找便出来了。但是青埂峰不知在那里?”
宝玉在床上一听青埂峰三个字,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妙玉把宝玉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只淡淡一笑。和贾母诸人喝了一会茶,便领了道婆回栊翠庵了。
一时凤姐命人把求得的乩书给大家伙念了,院子里茗烟别的听不明白,可一听“青埂峰”,登时傻了,“我的爷,可要了我的亲命了”,他也不敢乱说话,接下来一连几天,这茗烟天天去青埂峰查找,可偌大的山峰哪里就寻得到呢?
“柳嬷嬷,你可看仔细了吗?”妙玉回到栊翠庵,就对随自己去了怡红院的道婆说道。
“这都过十五、六年了,我也拿不准,按年纪算应该只三十五六岁,可那位姨娘却是满头白发。”柳嬷嬷是当初陪妙玉入府的道婆,妙玉自小是她一手带大的,据说没出家之前,这柳嬷嬷是京城一带有名的稳婆。
“姑娘不急,咱们再想办法接近她,总能查出来。”柳嬷嬷见妙玉双眉紧销安慰道。
“咱们来贾府也好几个年头了,可一直没什么头绪,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不在人世了。”妙玉说着滴下泪来,柳嬷嬷也只得陪着落泪。
妙玉哭了一会,便在莲台上打坐起来,此事不耽搁过久,得找个信得过的人牵线见上一面才行,妙玉心里暗自打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