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连紫娟也摸不到头脑。只是宝黛二人心里明白。
正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已无风雨已无情。
宝玉起身告辞,这次黛玉倒是亲自送到潇湘馆的大门口。紫娟侍候黛玉多年,往常见惯了二人口角,今见二人如此客气反倒觉着不安。
“妹妹回吧,仔细站在风里,回头着了凉。”宝玉在大门口回身给黛玉系了系大毛领子。
“哥哥,回吧,黛玉这就进去了。”往日宝玉这样做,黛玉断会打了他的手再有一场气生,今天却泰然处之地接受宝玉的关心。
“也是时候回去了。”宝玉说完竟然笑了,秋纹提着灯,碧痕扶着宝玉出了园子。望着宝玉远去的背影,黛玉心里生出一种暖暖的情愫,让自己觉着安全有了依托。
“奶奶,二爷回来了!”袭人已去大门口不知张望了多少次了,终于远远地看到秋纹提着灯笼,三人徐徐而来。
“回来就罢了,给你二爷备茶。”宝钗忙回身吩咐莺儿。
“宝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歇着。”宝玉进屋见宝钗正在自己屋里坐着,不知正看着什么,遂笑着问道。
“宝二爷,明儿是三天回门的日子,老太太把明天回礼的单子送回了,你要不要看看。”宝钗说着把礼单递给袭人。
“罢了,宝姐姐色色都想的周全,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宝玉并没有打算接袭人递来的贴子。袭人举到半空的手又尴尬地收了回来,她又看看宝钗,宝钗笑笑伸手把礼单收了。
“二爷,不早了,您和二奶奶早些安歇吧!”袭人见宝玉眼含困意,连忙去铺床。
“袭人你好好服侍二奶奶睡下吧!碧痕,抱了我的铺盖拿到书房去。”宝玉给宝钗施了一礼,打着哈欠出了新房,朝前厅书房走去。
“二奶奶,这……”袭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了。
“不妨事,让他自去吧。今天你就睡在外间大床上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你先下去吧。莺儿,过来帮我把头发解了。”宝钗仅仅嘴角边的肌肉轻轻跳动一下,随即就恢复正常了。
袭人领命退下,莺儿过来扶宝钗坐在铜镜前,一点点把宝钗的头发放下。“姑娘,你,你没事吧。”莺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回门,你抽空到你娘那里去一下,看看收拾得怎么样了?还有往后在这府里,少开口说话,这屋子里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宝钗换了睡衣,独自坐在大红的绣了鸳鸯戏水的床上,百无聊赖,忽然想起来一句诗来:“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宝钗暗自垂了一会泪就睡下了。
书房里宝玉让碧痕掌了灯,灯一读了会《南华经》,忽然叫碧痕把自己前些日子画得那幅画找出来。宝玉很少画画,他总说没那耐心,因此宝玉完工的画就那么几幅,碧痕自然知道宝玉要的是哪一幅了,不一会碧痕就把那幅,《黛玉葬花图》拿出来,宝玉在灯下细细观赏了一会,就让碧痕找个匣子装好,说自己明天要用。
鼓打三更,碧痕见宝玉还在灯下发呆因说道:“二爷,夜深了睡下吧。”碧痕乖巧灵俐侍候宝玉已有些日子了,今晚站在灯下宝玉见其极其俏丽,遂携了碧痕的手上床,碧痕红着脸半推半就与宝玉颠鸾倒凤成就佳偶。岂不知新房鸳鸯帐里宝钗却孤枕独眠。
第二日早起,宝钗穿了新妇装,挽好新妇髻。准备到上房给贾府众位长辈敬茶。才收拾好要上去,只见宝玉也穿戴一新进来了。
“宝姐姐,咱们去上房给老祖宗敬茶吧!”宝玉笑着说,好像他昨晚不曾离开一样,笑得那么坦然。
袭人、莺儿、碧痕跟着二人到了贾母房里。贾母在正位上坐了,左手边依次是贾政、政赦、贾琏,右手边依次是邢夫人、王夫人、迎春、挥春、惜春、黛玉。李纨和凤姐在贾母身后站立。见他二人进来,小丫头忙把跪垫摆好。宝玉在左,宝钗在右二人给贾母诸人磕头问好。接着,袭人又用托盘上了茶,宝钗亲自斟了第一杯给了贾母,贾母无非说些夫妻和睦的话,又给了红包。二人又给在座长辈敬了茶,当是全了家礼。平辈得也都请安问好,礼罢,贾母才命他二人坐下。
黛玉昨日见宝钗心里还有一丝愧疚之意,今天黛玉坐在那里却极其坦然,宝钗不明白黛玉怎么可以表现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行了,宝玉时辰不早了,快陪了你媳妇回你岳母那里去吧。省得你岳母惦记着,就说我给亲家问好了。”贾母见礼毕见时辰不早了忙让宝玉二人起身。
王夫人派了周瑞家的跟着,宝玉骑马,宝钗坐轿袭人、莺儿等跟着从贾府正门出去自后角门进了梨香院,薛姨妈才打发儿子和媳妇出了门,正坐着唉声叹气的,香菱站在薛姨妈身红眼睛肿涨着,很显然是哭过了。
“太太,姑爷、姑奶奶回来了。”管家忙把宝玉等人让进客厅。
“给姨太太道喜了。”周瑞家的上前给薛姨妈请安问好。
丫头们铺好跪垫宝玉二人给薛姨妈磕了头,薛姨妈也嘱咐了好些话也给了红包。薛蝌才请了宝玉外面用茶,让宝钗母女叙话。
“钗儿,这宝哥看着大好了,妈妈我也就放心了。唉,你那个不晓事的哥哥呀!”薛姨妈不等宝钗说话就哭了起来。
“妈妈,这是何意呀?哥哥又怎么了?”宝钗原本有一肚子苦子要和母亲倒倒,没想到还没等开口妈妈就哭了。
“你那新娶的嫂子也是个不贤之人,昨天就开始百般挑刺,找香菱麻烦,你那哥哥是个喜新厌旧的主,今儿一早为了洗脸水,就把香菱打得鬼哭狼嚎的,天长日久得可怎么好哦!”薛姨妈也不问问宝钗境遇如何,只顾自己诉苦。
宝钗见妈妈如此,只得劝道:“嫂子在家也是金尊玉贵,才到了咱们家不习惯也是有的,暂时别让香菱到他们屋子里去就是了,什么大不了的事。”
薛姨妈哭了一会,方想起问宝钗道:“你在那府里可一切都如意吗?那宝哥对你可好?”宝钗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听妈妈一问,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了下来,宝钗更是放声痛哭。
“你姨娘给你气受了?还是宝哥?”薛姨妈从没见女儿如此失态,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莺儿,你说谁给你家姑娘气受了?”薛姨妈见女儿不说,只得转而问莺儿。莺儿就把宝玉一醒就找黛玉的事说了,“昨晚二爷吃过晚饭,就去了林姑娘那里,回来后就自去书房安歇了。”莺儿说完也低头垂泪。
“我的钗儿,是我害了你了,可咱们有什么办法呢!”薛姨妈一把把宝钗搂在怀里也哭起来。“明天,我就去找你姨娘评评理去。”
“妈妈,姨娘倒好,这都是那颦儿害得我。”宝钗止住哭声,说到黛玉眼露凶光,让人不寒而栗。
“钗儿,放心我会找你姨娘给你出气。”
“妈妈,现在还不是时候,如今那颦儿攀上了北静王府正兴着呢!整治不了她,我定会拿她身边人开刀,也让她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宝钗恨恨地说道。
娘两个又闲话了一会,宝钗又出去安慰了香菱,让香菱多几分忍耐。香菱含泪答应。中午,薛姨妈设宴娘几个吃了饭,未时一过宝玉就来辞行回府。薛姨妈只得送他二人出了梨香院。不想宝玉都没有跟宝钗的轿子回府,眼见着宝钗的轿子进了府,宝玉便带着小厮茗烟打马去了北静王府。
宝玉成亲第二日,水溶请肖遥师傅去诊治宝玉,不想肖遥师傅口念道号说宝玉不妨事,说什么也不愿前往贾府。无奈,水溶打发小厮到贾府一问,方知宝玉已经醒了,并无大碍,水溶这才放了心。
“王爷,荣国府贾宝玉来访。”水溶正在书房研究行军路线,这天寒地冻得不提前设定好路线,怕粮草在路上耽搁时间过长,前方将士跷首以待呢。听小厮来报宝玉来了,水溶倒是没想到。
“快请。”水溶急忙收好边疆地图,准备迎客。
“给王爷请安。”宝玉见了水溶倍感亲切。
“宝玉休要多礼,值此新婚燕尔,不在家陪伴娇妻,怎么到小王这里来了?冷落了佳人岂不是小王的罪过。”水溶见宝玉除了略有消瘦外,精神倒是很好,因而调侃道。
“王爷莫要说笑,个中缘由如今也说不清楚。今天我带来一幅画,请王爷雅正。”宝玉解了大衣坐下,拿出一个朱红的匣子放在桌子上。
“哦,宝玉如此雅兴,不知是谁的大作?”两人常常谈诗论画,这倒是平常事,只是新婚第三天来与我谈画,这个难以让人理解。
“王爷见笑,确是在下涂鸭作。”宝玉说着把匣子掀开,取出画递给水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