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这档子事就说到这儿吧!”她正好抽完了一根烟,顺手把烟蒂丢到了筒里,开始抚弄趴在腿上的狗。“我猜,你现在一定想知道我当时有没有听到枪声。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没有。好了,你可以说出你的下一个关键性问题。”
“在你弟弟中弹时,你是待在自己的房里吗?”
“整个早上我一直呆待在那儿,”她说,“直到史普特带来这个令人伤心的消息之后,我才第一次出了房门。但很快冯布朗医生过来阻止我出去,我就一直待在房里了。对于新一代邪恶的格林家族来说,你难道不觉得我的表现堪称淑女吗?”
“那么冯布朗医生什么时候到你房里的?”万斯直接问道。
希蓓拉冲他古怪地笑着。
“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这个问题是你问的。如果换作是马克汉先生,他的口气一定会很别扭——不管怎样,这样的事情的确发生了——一个女儿家在自己的闺房里接待了她的医生——呃,该怎么说才对呢?我相信冯医生从你那儿也得到了同样的问题,对此我必须谨慎一点儿。我估计,大概是快到十一点的时候。”
“啊,和医生说的一样。”希兹忍不住说道。
希蓓拉摆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
“真是让人感到吃惊呀!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一直被教导着做人要诚实。”
“直到史普特喊他,他才离开你的房间吗?”万斯追问道。
“当然,他一直在我那儿抽他的烟斗——老妈向来讨厌别人抽烟,因而他常常到我这儿来过过烟瘾。”
“当医生在你房里的时候,你又在做些什么呢?”
“在帮这只邋遢鬼洗澡罗。”她把怀里的狗举到万斯面前,“很可爱,是不是?”
“是在浴室里吗?”
“当然了,我总不至于在火药库里帮它洗吧!”
“那么,浴室的门是关着的吗?”
“这个——记不大清楚了,可能是关着的吧。冯医生和我们家很熟,就像家人一样,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讲究什么客套。”
此时,万斯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格林小姐。很抱歉必须打扰你。你不介意此刻先待在自己的房里吧?”
“介意?怎么会呢?事实上,这简直是我唯一感到安全的地方。”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廊外,“假如你们真的有什么发现的话,不会再瞒着我吧?再说,这样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尽管我真的被这件事吓坏了。”或许觉得自己这样说很没面子,她快步走向大厅,连头也不会。
这个时候,史普特把几个人带到希兹面前。有两位是指纹专家——杜柏士和贝拉米,还有官方的摄影师。随后引着他们上了楼,但很快又回到大厅。
“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长官?”
此时,马克汉好像还未从他那悲观的思绪中解脱出来,万斯替他回答了问题。
“我觉得应该再把那位虔诚的何敏,还有沉默寡言的曼韩太太叫来谈一次,或许能处理掉一两桩琐碎的小事。”
当我们看到何敏时,她的情绪显然很兴奋,一副女预言家炫耀超能力的姿态,因为她那可怕的预言已经发生了,但这次她倒没向我们作出什么令人惊奇的预言。只说这一天上午大部分时间都在洗衣房里忙着,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我们来这儿不久前,她才从史普特那儿得知了消息。但在“天谴”这一主题上她仍然滔滔不绝,就连万斯也无力止住她那张说个不停的嘴。
至于厨子,她说除了到市场买些东西大概花了一小时的时间外,整个早上她都没离开过厨房。和何敏一样,在厨房她也没听到过枪声,也是从管家那儿得知这一桩命案的。但从她踏进客厅开始,受到过度惊吓和愤慨的神色已经生动地改变了她原来毫无表情的脸,这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完全不同。在她坐下来之后,更是不停地在腿上搓手。
整个面谈过程,万斯一直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刚刚过去的半小时里,你和艾达小姐一直都待在厨房里吗?”万斯突然发问。
当她一听到“艾达”这个名字时,那份不安和恐惧更加明显了,这是谁都能够看出来的。在做了一番深呼吸之后,她才开始回答万斯的问话:
“是,艾达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感谢上帝,雷克斯先生遇害时她并不在那儿,否则遇害的很可能是她而不是雷克斯先生。他们已经对她下过毒手了,很可能还会有下一次。她不应该留在这儿。”
“曼韩太太,我觉得还是对你说实话的好,”万斯补充道,“从现在开始,艾达小姐会被人严密保护的。”
这位妇人用充满感激的眼神看着他。
“噢,为什么他们要伤害可怜的小艾达呢?”她伤心地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她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马克汉,在这幢可怕的宅子里,真正想保护艾达的人只有这位德国厨子而已。”等到她们离开后,万斯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们只有把那该死的凶手推上断头台,才能彻底结束这场恐怖的死亡游戏。”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这场完美的屠杀还远未结束,凶手正等着为他的游戏图案添上更为神秘的色彩。真是差劲透了!简直比罗普斯最恐怖的画作还要差劲。”
马克汉也无力地点点头。
“是啊,要想通过人为的力量来和这起杀人事件较量简直是白费力气。”他站起来,无精打采地对希兹说,“警官,从现在开始,这件事由你接手;从目前的情况看,我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如果有什么情况,请在五点之前打电话给我。”
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杰瑞恩队长刚好走了进来。他蓄着两撇稀疏花白的胡子,眼窝很深,看起来就像个精明的生意人,但实际上他是一位和蔼敦厚的人。在一阵简短的寒暄之后,希兹带他到楼上勘察。
已经穿上乌尔斯特大衣的万斯,现在又把大衣脱了下来。
“我想我应该留下来,看看队长对那些脚印有什么看法。知道吗?马克汉,我的脑子里有着一套怪异的脚印理论,看来可以借这次机会好好测试一下。”
马克汉不以为然地看了看他,随后瞄了一眼手表,说道:
“好吧,我等你。”
大概十分钟后德瑞摩斯他们才下来,磨蹭了半天才告诉我们勘察的结果:大约在一尺外,一把点三二的左轮手枪对准了雷克斯的前额,直接射击脑部,估计子弹此时还留在脑骨里呢。
随后德瑞摩斯离开了,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希兹又回到了大厅;他原以为我们已经走了,而此刻又看到我们留在这儿,脸上的表情不是十分情愿。
“万斯还想留下来听听杰瑞恩的报告结果。”马克汉解释道。
“队长那儿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希兹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他正忙着检查史尼金测量的脚印尺寸;但对地毯上的脚印却无能为力。”
“那指纹呢?”马克汉问道。
“目前还没有发现。”
“别指望会有什么指纹了。”万斯直言不讳地说道,“要不是凶手刻意为之,恐怕我们连这些脚印也不会看到。”
希兹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楼上的两人刚好走下楼来。
“什么结论,队长?”希兹迎上前去问。
“阳台上脚印的尺寸和纹路,”杰瑞恩队长说道,“与两星期前史尼金交到我这来的高筒橡胶靴的模型一致;至于房里的脚印,就很难确定了。不过从表面看起来应该是一样的,至少上面的脏东西就很像门外雪地上的污泥。只要把我拍好的照片拿到显微镜下好好观察一下,就能够确定了。”
万斯似乎松了口气,从容地起身向拱廊走去。
“可否允许我到楼上看看,警官?”
对于万斯这项请求,希兹感到有些意外和困惑;他本想好好刁难一下万斯,但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那么做,“当然可以,请便吧!”他冷淡地说。
万斯热切的请求得到了允许,他感到十分满意。就像他的理论已经得到证实了一般。
五分钟不到他就下来了,手里提着一双高筒橡胶靴,随后交给了杰瑞恩队长。这一双靴子和在契斯特的衣橱里找到的那一双很像。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那些脚印就是这双鞋的杰作。”
两人仔细将这双靴子检查了一番,对比了尺寸,将粗略的模型对到鞋底上。队长还拿起其中的一只走到窗边更为敞亮的地方,把靴子置于一种珠宝商常用的放大眼镜下,研究起鞋根的竖板来。
“或许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他肯定道,“这儿上面的一处磨损和我做的模型上的缺口完全吻合。”
希兹突然站起来,双眼惊奇地看着万斯。
“你是在哪儿找到这双靴子的?”
“它们就躲在楼梯口前面那只可爱的壁橱里。”
希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情绪,在马克汉的周围直兜圈子,一脸惊愕,或更为准确地说已经气愤至极了。
“上头派来的那两个家伙在宅子里搜枪时还肯定地答复我说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一双高筒橡胶靴;之前我还特别嘱咐过他们一定要认真查找。可是现在你看看,万斯先生简直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仅仅只在楼梯边上的那个壁橱里!”
“但是——警官,”万斯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当那两名探员在这房子里查找手枪时,这双高统靴根本不会在那儿。因为在前两次的案件发生时,凶手都有足够的时间将这双靴子藏好;但是今天却不同。我想你也很清楚,这样短的时间内凶手来不及把它们藏到更为安全的地方,所以只好先塞在这儿的壁橱里。”
“就这么简单吗?”希兹的火气还没消下去,“除此之外,万斯先生,你还有别的什么指教吗?”
“照目前的情况看,就是这些了。如果还有别的什么线索,或许我就能够知道谁是真凶了。但是我希望你已经注意到了,你的那些人都没有看到宅子里有可疑人物离开。”
“我的上帝啊!”马克汉霍地站起身,“这么说凶手此刻就在这幢房子里?”
“可以说,”万斯用非常自信的口吻回答道,“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表明,凶手至少在我们来的时候还在这儿。”
“并且除了冯布朗医生,没人离开过。”希兹忍不住说道。
万斯点头肯定道:“而且警官,直到此刻,凶手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