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古龙文集:苍穹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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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星月双剑(2)

他又想到为了灭口,在经过香河县时,杀了从太子府带出的尔赫的奶妈。当他拔出剑时,那年轻而妩媚的眼睛正乞怜地望着他,用各种方法来乞求一命,但他不顾一切,将剑插入她那坚实而丰满的胸脯,杀死了一条无辜的性命,他不禁深深责备自己,为了自己的恩怨,自己所做的确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戴梦尧不禁长叹了口气,仰首望天,只是东方渐白,已近黎明,于是他回顾正在赶着车的陆飞白,叹道:“哎!总算又是一天。”

车进太平门,只见金陵旧都,气势果是不凡,时方清晨,街道上已是热闹非常,戴梦尧不禁心神一松,赶着车马混在杂乱的人群中。此时车内传出儿啼,陆飞白笑道:“是孩子们该吃点什么的时候了,咱们也该打个尖,歇息歇息了。”

戴梦尧环顾左右,并无瞧见注意他们的人,也笑着点了点头。车往朝南的大街缓缓走去,停在一间并不甚大的客店门口,店里的小二赶紧过来接马招呼,满脸带着笑容。车子一停,车帘一掀,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妇人,一走下车,就伸了个懒腰,眼睛一飞,竟是个美人,只是眉目间带着三分淫荡之色。她朝着戴梦尧娇声一笑,说道:“哎哟,真把我累死了。”接着朝四周略一打量,又笑问:“这就是江宁府吗?怪不得这么热闹。”

戴梦尧又是一皱眉头,并未答话,却朝着正在呆望着的店小二说:“快准备两间上房,给牲口好好上料。”

陆飞白跳下车来,随着戴梦尧走进店里,此时那俏妇人已带着两个小孩走进屋里,戴梦尧回头一望陆飞白,低声埋怨道:“我早叫你不要用这个女人,看她的样子,迟早总要生事。”

陆飞白笑了笑,说道:“不用她怎么办,难道咱们还能抱着孩子?除了她有谁肯跟咱们跑这么远的路?”

忽然外面有人在大声叱喝,接着就有人来敲房门,陆飞白开了门,只见门外站了两个皂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冲着陆飞白大声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陆飞白不禁大惊,以为他们已知自己的身份,略一迟疑,正在寻思应付之策,那店小二却贼眉贼眼地跟了过来,赔着笑说:“爷们请多包涵,这是店里的规矩,见了生客不敢不报上去。”说完又打着千走了。

陆飞白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又是些想打个秋风的公差,想到“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话的是确论,嘴里却说:“咱们带着家眷到南边去寻亲,请两位上差多多关照。”

哪知那公差却又大声喝道:“尔等身上带着兵刃躲躲藏藏的,分明不是好人,快跟我到衙门里去问话。”

陆飞白不觉大怒,剑眉一竖刚想发作,忽地有人跑来,冲着他说:“呀,这不是陆二爷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接着又对那两个公差说:“这俩爷们是我的熟人,我担保他们出不了错。”

那两个公差相互对望了一眼,笑着道:“既然是孟大爷的熟人,那就怪我们多事了。”

说完竟笑着走了。

戴梦尧笑着说:“原来是北京城里,振武镖局大镖头银钩孟仲超大哥,真是幸会得很。”

三人寒暄了一会,孟仲超突然说:“两位既然到了南京,不可不去看看宝马神鞭,我也知道二位此次南来,实有难言之隐,但宝马神鞭义重如山,也许二位见了他事情更好商量。”

戴梦尧问道:“这宝马神鞭又是何人?听来甚是耳熟。”

孟仲超哈哈笑道:“二位久隐京城,想不到对江南侠踪如此生疏,您难道不知道江湖人称‘北剑南鞭,神鬼不占先’的南鞭就是宝马神鞭萨天骥?”

陆飞白道:“那么北剑又是指的谁呢?”

孟仲超大笑道:“除了星月双剑,还有谁能当此誉?”

戴梦尧微笑道:“孟兄过奖了,我倒是也听人说起,南京鸣远镖局的总镖头萨天骥不但掌中丈四长鞭另有精妙招数,而且骑术精绝,善于相马,若真是此人,确是值得一见。”

孟仲超一拍腿道:“对了,就是此人,我看二位不如搬到镖局去住,也省了好多麻烦,何况鸣远镖局在江南声名极大,江宁府里也有照顾,二位若要前去,我先去告诉他一声,北剑南鞭这次能得一聚,真是武林中一大盛事。”

戴梦尧望了陆飞白一眼,沉吟了许久,慨然说道:“只是麻烦孟兄了。”

孟仲超连忙说道:“哪里的话,既是如此,我先告辞了,二位请马上就来,鸣远镖局就在城南,一问便知。”说完拱了拱手走了。

戴梦尧等他走了,掩上房门,对陆飞白说道:“咱们这样无目的乱走,也非良策,宝马神鞭既是名重武林,想必是个角色,咱们不如在他那里暂且耽一下,再慢慢打算。”

鸣远镖局靠近水西门,离六朝金粉所聚的秦淮河也不太远,门朝北开,门前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大招牌,气派果自不凡。他们到了门口,早有镖局里伙计过来接马伺候,进了大厅,酒宴早已备齐,他们都是英雄本色,也不多谦让就坐下喝起来了。

酒是花雕,虽和北方喝惯的高粱风味迥异,但酒力醇厚,后劲最足,星月双剑本都好酒,酒逢知己更是越喝越多,不觉都有些醉了。

孟仲超忽然哈哈笑道:“北剑南鞭,今得一聚,我孟仲超的功劳不小,你们该怎么谢谢我?”

戴梦尧接着说:“久闻萨兄以狂扬鞭法称霸江南,今日确是幸会。”

孟仲超忽然一拍桌子,大声说:“对了,对了,北剑南鞭,俱名重武林,今天你们不如把各人的武功,就在席前印证一下,让我也好开开眼界。”

萨天骥性本粗豪,又加上七分酒意,听了立刻赞成,笑着道:“苍穹十三式兄弟听到已久,今日得能一会,我真是太高兴了。”说完竟自脱去长衫,走到厅前的空地上,准备动手了。

陆飞白看上去虽甚和气,个性却最傲,看了萨天骥这样,也将长衫脱去,手朝桌面一按,人从席面蹿了过去。

陆飞白尚未落地,萨天骥手朝腰间一探,随手挥出一条长鞭,长逾一丈,鞭风呼呼,宛如灵蛇,陆飞白腿一顿挫,人从鞭风上越了过去,抽出长剑,头都不回,反手一剑,又是一式“天虹倒划”。

萨天骥听见风声往前一俯,堪堪避过这剑,乌金长鞭往回一抡,“狂风落叶”。陆飞白人在空中,招已遽出,鞭风已然卷到,躲无可躲,孟仲超在旁惊呼一声,以为此招已可分出胜负。

哪知陆飞白长剑乱点,“漫天星斗”,剑剑都刺着萨天骥的鞭身,恰好将鞭势化了开去,孟仲超不禁又叫起好来。

萨天骥觉得鞭身一软,长鞭往下一垂,忽地鞭梢反挑,搭住陆飞白的长剑,竟自黏住。

原来萨天骥自幼童身,从来以内力见长,此番他又想以内力来镇住陆飞白怪异的剑法,何况陆飞白人尚未落地,自是较难运力。

哪知“苍穹十三式”剑法自成一家,天下的剑派除了天山冷家兄妹的“飞龙七式”之外,就只星月双剑的“苍穹十三式”能身不落地,在空中自由变化招式。当下陆飞白知道自己身无落脚之地,与萨天骥较量内力,自是大为吃亏,突生急智,将剑把一松,人却借着一按之力,越到萨天骥的身后,并指如剑,“落地流星”,直指萨天骥的“肩井穴”。

萨天骥全神对付陆飞白由剑尖渗出的内力,突觉手中一松,正觉惊讶,右肩已是微微一麻,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萨天骥微一失招,即已落败,心中虽是不服,但也无法,长鞭一挥,黏在鞭上的剑直飞了出去,陆飞白跟着蹿出去,去势竟比剑急,将剑拿到手上,又斜飞出去数尺,才轻飘飘落到地上,身法美妙异常。宝马神鞭称霸江南,二十余年未逢敌手,如今在十招之内就此落败,心中实是难受已极。

陆飞白仗着身法奇诡,侥幸胜了一招,对萨天骥的难受之色,并未觉察,抱拳微笑道:“承让,承让,萨兄的内功确实惊人。”

萨天骥只得强笑了笑,没有说出话来。孟仲超察言观色,恐怕他二人结下梁子,忙跑来笑着说:“南鞭以雄厚见长,北剑以灵巧见长,正是各有千秋,让我大开了眼界,来来来,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

戴梦尧人最精明,知道萨天骥已然不快,再坐下去反会弄得满座不欢,当下站起身来,微笑说道:“我已不胜酒力,还是各自休息了吧。”

此时突然有个镖局的伙计跑了进来,打着千说:“两位的行李及宝眷都已到了,现在正在南跨院里休息。”

戴梦尧正好就此下台,说道:“今日欢聚,实是快慰生平,此刻酒足饭饱,可否劳驾这位,带我到南跨院去看看?”

说着走了出去。萨天骥忽然大笑了几声,说道:“那时如果我用‘旱地拔葱’躲过此招,再用‘天风狂飚’往下横扫,陆兄岂不输了?”接着又朝戴梦尧说,“来来来我带你去。”

戴梦尧也觉此人豪爽得可爱,笑着跟他走了出去。孟仲超朝陆飞白看了一眼,将陆飞白脱下的长衫抛过去给他,于是大家都走了出去。

陆飞白在房内开窗外望,只见群星满天,虽无月亮,院中仍是光辉漫地,他想起历来遭际,不禁长叹了口气,盘膝坐在床上,屏息运气,做起内功来。

那奶妈姓夏名莲贞,本是淫娃,在香河县几乎夜无虚夕,如今久旷,一路上奔驰,因为太累,倒还能忍耐,如今一得安全,再加上江南的春天,百物俱都动情,更何况她呢?

她斜倚床侧,身上只穿着一件鲜红的肚兜,身旁的一双孩子,鼻息均匀,都入睡了,她只觉春思撩人,红生双颊,跳下床去,喝了一杯冷茶,仍是无法平息春夜之绮念。

忽然,她听得邻房似有响动,渐渐响声不绝,她知道邻室的陆飞白定尚未入睡。想到陆飞白对她和气的笑容,她再也无法控制欲念,起床披上一件衣裳,悄悄地开门走了出去。

陆飞白窗户未关,夏莲贞从窗口望进去,只见陆飞白外衣已脱,端坐在床上,体内发出一连串轻雷般的响声,知他尚在练功,却也不顾,推门走了进去,轻声娇笑道:“这么晚了你还练功夫,也不休息休息。”

夏莲贞扭着走到床边,两只充满了欲念的俏眼狠狠盯着陆飞白。陆飞白看见她深夜走了进来,自是惊诧,但仍未在意,朝她一笑,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陆飞白的一笑,是他素性如此,从来都是笑脸向人,但夏莲贞欲火焚身,只觉这一笑有如春日之风,吹得她欲火更盛,装作无意将披着的衣服掉到地上,粉腿玉股,蛮腰丰乳,立刻呈现在陆飞白的眼前。

陆飞白虽是铁血男儿,但他正值壮年,“饮食男女”又本是人之大欲,如何能够禁得?

再加上夏莲贞颊如春花,媚目动情,他只觉心神一荡。

夏莲贞见他未动,缓缓地走向前去,两只勾魂荡魄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突地往前一扑,一把搂住陆飞白的肩膀,娇喘微微,张口咬住陆飞白的颈子。

陆飞白人非木石,此刻也是四肢乏力,轻轻伸手一推,却恰巧推在夏莲贞身上最柔软的地方,心神又是一荡。夏莲贞就势一推,将他压在床上,陆飞白此刻正是理智将溃,多年操守眼看毁于一旦。

两人翻滚之间,放在床边的剑,忽地铛的一声,掉在地上。陆飞白蓦地一惊,须知他毕竟不是好色之徒,受此一惊,理智立刻回复,随手一推,将夏莲贞推到地上,厉声说道:“不要胡闹,快回房去,不然……”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刚才的情况,觉得自己也非完全无错,凶狠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走下床来,直向门口走去。

夏莲贞欲性正自不可收拾,被他一推,先还茫然不知所措,再听得他厉声说话,不禁又羞又怒,伸手一撑地上,想要站起,却正按到落在地上的长剑。人在性欲冲动之时,最无理性,任何事都可做出,夏莲贞咬一咬牙,将长剑抽出,两手握住剑把,向陆飞白连人带剑,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