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说完,薛城羽就一个箭步跨到那领头的面前,在我还没明白状况的时候就抡起拳头,不偏不倚直接捶在那人的脸上。我吓得捂住嘴,没叫出声。那人被揍得往后踉跄几步,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也飞了出去,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越过栏杆,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西装男生了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但那双眼里平淡如水,连半点不满都没有,抹了抹嘴角的血丝,低头站在薛城羽面前,似乎随时准备再挨一拳。
但薛城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扭头也没再看他,撑着栏杆看着海面,从他的侧面我也没能看出什么情绪。
有钱人家的人都是怎么回事,我在这儿还惊魂未定呢,他们却可以如此镇定,仿佛那一拳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招呼方式。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看着海面上被船溅出的水花,默默祈祷船能再开快些,好让我早点远离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虽然时间还早,我却没有打瞌睡的意愿,确定妈妈出门买菜后就起床洗澡,不想被发现自己一身的酒气。说来我还是第一次喝醉,还是在男孩子面前。
刚换好衣服妈妈就回来了,爸爸也已经准备出门搭船去陆上工作。我拿了早点就去上学,有点迫不及待希望能看到薛城羽,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上学,因为这会儿的天空已经不复清晨的晴朗,乌云密密地填满了每一寸蓝天,看似随时都会下起倾盆大雨。
不过这天气似乎没能成为他不上学的借口,因为非常难得的,他大少爷竟然比我还早到学校,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还是昨天晚上的衣服,难道他没有回去过?
他呼吸很均匀,我没有打算叫他,静悄悄坐在他身旁的位子上,拿出课本准备上课。我想他昨天晚上一定一点都没睡过,否则不会就这么一觉睡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打开便当盒放在桌子上,刚准备开吃,大少爷竟然懒洋洋地醒了,还对着我盒饭上的红烧排骨猛瞧。看了一会儿,他毫不客气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唯一一块的排骨说:“我要吃这个。”
我看了看盒子里的排骨,又看了看他,内心起了挣扎,但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就擅自拿过我手上的筷子,自动自发瞄准了那块肉,夹起来后就要往嘴里送。而我的视线始终聚焦在那块肉上,一路顺着他移动的筷子到他嘴边,就见他张了张嘴,但是没吃进去。我吞了口口水,脑袋里出现一个小狗抢肉吃的画面,很想就这么冲上去一口咬掉那块排骨肉。可能我太聚精会神想着怎么吃肉了,他竟然托着腮,一脸贼笑欣赏我流口水的表情。
“既然你那么爱吃,我还是委曲一下,让给你吃吧。”他竟然一幅忍痛割爱的样子,像是这块肉是他嘴里省下赏给我的一样!随后更是夸张地把那块肉夹到我嘴边,还用那种很暧昧的口气说,“来,啊……”
我的天,我觉得我要崩溃了,全班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扫向我们这个角落,我们那些个动作表情一个不落全给看了去。
这下我该怎么办?吃还是不吃?看薛城羽的表情似乎是我不吃他就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捏开我的嘴塞进去了。我挣扎了起码有两分钟,才勉勉强强从那块肉上咬下一丝肉来,然后迅速低下头用勺子挖着吃其它饭菜,几乎都能把脸塞进米饭里去,而他不疾不徐吃掉了那块排骨后把筷子丢给我,又趴下睡觉了。
哎,我这根本就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生活嘛,可这未免黑得过分了,让我连那好不容易抓到的光明都咕咚一下就被那黑洞给吞了。我是不是应该在毕业后也去城里读书?还得挑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果然这事情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彻底传开了。最后一堂是体育课,雨从上午就开始下了没停过,所以我们依然在市内体育馆集合,做了暖身运动后大家各自挑选喜欢的运动项目自由活动。我坐在看赛台的角落,巴不得自己能隐性,偏偏薛城羽就老大不客气地往我旁边的座位上一躺,半眯着眼睛悠闲自得的很。
“喂,要不要来两局啊?”
看赛台下传来站了两个人,是周家的双胞胎儿子……大小宝,说话的是哥哥周大宝。他们两人各拿了块乒乓拍,弟弟周小宝丢着一颗乒乓球玩。我从来没跟他们两个说过话,因为他们算得上是我们岛上的不良少年。他们的爸爸是最早一代渔夫的后代,现在岛上虽然靠捕鱼为生的已经不多了,但怎么说呢,他们家有点像是土地主,总之在岛上所有的渔民里面算是老大,说夸张点就像是个小帮派,暂且叫他们鱼帮好了。
薛城羽看了他们一眼,回了句“没兴趣”又接着睡了。
周大宝脸色一僵,跟旁边的弟弟换了个眼色,随即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说出来的话比他那张脸还欠揍。
“那也是啊,比起我们,那当然还是跟小情人一起甜蜜来的有意思啊。不过薛城羽,你品味还真奇怪啊?还是你眼睛根她一样有问题啊?”
我喉咙一紧,被他最后那句话给闷住了,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都没能把他那句话理顺了。等我好不容易把那句话反复在脑海里重复了几遍之后,胸口才冒起一把无名火,可嘴张了老半天却不知道说什么。骂人的话都在舌根滚了好几轮了就是没能吐出半个字。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第二反应,等那把无名火烧尽了,剩下的是无限量扩张的自卑感。那种感觉从脚趾甲一路窜到头皮,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萎了一样。胸口像被塞了个山芋,闷得喘不过气,不知不觉眼前就一片水气。
那两个人说完了似乎很高兴,正打算转身离开,薛城羽便翻身坐起来,问:“哪里打?”
我转头看他,却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大小宝先是一愣,随后开始开条件。
“输的人可是有代价的。”
“输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过来也一样。”薛城羽边说边跳下看赛台,跟着他们往隔壁的运动房去,那里有我们学校唯一一张乒乓台。
我偷偷用手抹了抹眼睛也跟着去了。所有一起上体育课的同学都去了,围着乒乓桌站了一圈,还窃窃私语。我没走近,只是远远的站在人群后的门口。
上来打的是周大宝,拿着球看来先发球。我对乒乓球是一窍不通,连基本的发球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扣杀反抽了,而且我连规则都不知道。总之周大宝的发球速度很快,唰一下就飞过网到了薛城羽这边,我眼睛跟着球也看向他。哇噻,这一看把我吓一跳,连刚刚什么不愉快也给忘记了。
他的表情好可怕,阴森森的,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猛兽,寻找时机把对手撕成碎片。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就算面对那些个西装男他也只是不耐烦加一些戒备心而已,但此刻不同,他仿佛化身成了只会攻击的修罗。
就听一记清脆的撞击声,球几乎贴着网飞回了周大宝这边,在桌角边缘擦了一下后改变了轨道向左侧飞去。这样的变化绝对是周大宝始料未及的,根本来不及跑过去接,只能眼看着球飞弹到墙上又落回地面。
“狗屎运。”他咕哝了一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球。
还是他发球,这次他似乎用了更大的力道来让球速加快,但薛城羽依旧不慌不忙在球反弹之前找好了回击的位置。这次他的回球直直瞄准了周大宝握拍的那条手臂,球反弹之后就毫不留情打了过去。周大宝勉强想回,但自己没能提早判断球路,只能狼狈往后连退几步,好不容易接到了球,自己却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而球也软绵绵地飞过网,薛城羽用力一抽,球就从周大宝头顶一公分处飞了过去,吓得他用手护头,缩成一团坐在地上。
“大宝!”他弟弟周小宝想过去扶他,没想到被他一把推开,想必是自尊心严重受损了。
“两分了,你还打吗?”薛城羽把玩手上的球拍,语气冷得能让整个房间变成冰窖。
周大宝没回答,起身又拿出一颗球,不等对方准备就发球。来回打了几次后,薛城羽又一次抽球,依然瞄准了周大宝,只是这次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的脸。周大宝回之前几个球就已经很吃力了,还没来得及从上一球的姿势中回复防守,那球在桌上弹过后就冲他面门飞去。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我只听到大家的惊呼声,随后是周大宝的哀号。再过了两秒钟,周小宝和几个同学就奔上前去扶起周大宝。
“大宝,你没事吧?”弟弟一边关心哥哥,一边回头破口大骂,“薛城羽你给我记着!别以为家里有几个破钱就了不起,有种回去就别出家门,我回去让我爸爸找人砍死你!”
薛城羽冷哼一声,把球拍往桌子上一丢,说:“有本事你就来啊,这次便宜你们了,以后要是还口不择言打断的就是你们嘴里的牙!”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往我这边来,拉了我的手就离开。才走两步就碰上体育老师,应该是听闻风声过来看的,之前可能都在办公室里偷闲。
“你们去哪儿?发生什么事了?”老师拦住我们问。
“回家。”薛城羽没打算多罗嗦,拽着我往教室里去,根本没管老师在后面叫唤。
我一步一跌地跟着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但是被他这么拉着,我竟然没有害怕和担忧,因为他总是会为我挺身而出,像这样在我身前引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