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已经非常紧急了,我们必须马上行动。”他说,“今天晚上有去北沃尔沙姆的火车吗?”
我拿出了火车时刻表。发现末班车刚刚开走。
“那看来我们只有明天早点吃早饭,坐头班车去,”福尔摩斯说。
“现在我们必须出面了。啊,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电报。对了,赫德森太太,帮我拍个回电。唉,算了不用了,和我想的完全一样。看了这封电报,咱们要赶快把情况告诉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一小时都不能够耽误,这位诺福克的糊涂绅士已经陷入了奇怪而危险的境地了。”
后来事情的发展和福尔摩斯想的完全一致。现在快到我讲完这个刚开始看来是幼稚可笑、稀奇古怪的故事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我仿佛回到了刚开始感到惊愕和恐怖的是时候。虽然我很愿意立刻把结尾告诉给我的读者们,但是我记录的是事实,所以我必须按部就班的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写下去。这些事情的发生,就是当时一度震惊全国的“马场村庄园”事件。
我们在北沃尔沙姆下车,刚一提我们要去的目的地,站长就匆忙向我们走来。“请问你们两位是从伦敦来的侦探吗?”他说。
福尔摩斯有些不厌烦。
“为什么这么想呢?”
“因为诺威奇的马丁警长刚打这儿过。不然您二位是外科医生吧。传来的消息是她还没死,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可能你们还能救活她,但也只不过是让她能够活着接受法官的审判。”
福尔摩斯的脸色阴沉,焦急万分。
“我们要去马场村庄园,”他说,“但是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非常可怕的事情,”站长说,“希尔顿·丘比特和他妻子两个都给枪打死了。他妻子拿枪打死了丈夫,然后又自杀了,这是听他们家的佣人说的。男的当场就死了,女的估计也没有什么希望了。咳,他们原来是诺福克郡最有名望的一家!”
福尔摩斯什么也没说,赶紧上了一辆马车。在这长达七英里的途中,他一直保持沉默。我知道他现在非常失望,他很少这样。我们从伦敦赶来的路上我就感觉福尔摩斯很焦虑,他仔仔细细地逐一检查着各种早报,脸上却是忧心忡忡的表情。现在,他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感到很茫然也很忧郁。他靠在座位上,默默的想着这令人沮丧的事情。然而,这一带真的是个不同寻常的地方,我感觉我们穿过的是一个在英国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乡村,在远处熙熙攘攘的分散着一些农舍,看来这里居住的人并不多。四周分布着许多方塔形的教堂,耸立在一片平坦青葱的景色中,仿佛告诉我们昔日的东安格利亚王国是多么的繁荣昌盛。一片蓝紫色的日耳曼海出现在诺福克青葱的岸边,马车夫用鞭子指着从小树林中露出的老式砖木结构的山墙说:“那里就是马场村庄园。”
马车一驶到带圆柱门廊的大门前,我就看见了前面网球场边那间怪事总是发生的黑色工具房和那座日晷仪。一个短小精悍、动作敏捷、留着胡子的人正好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他自我介绍道是诺福克警察局的马丁警长。当他听到我同伴的名字的时候,露出很惊讶的样子。
“啊,福尔摩斯先生,这件案子是今天凌晨三点发生的。您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呢?”
“我早已经预料到了。我本想来这儿阻止它发生。”
“那您一定掌握了重要的证据,对这个案件我们一无所知,但是听说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只有一些图画作为物证,”福尔摩斯说,“调查完毕我再向您解释吧。目前,悲剧已经发生了,那么我们就来伸张正义,让真相水落石出吧。您是希望我们一起调查这个案件呢,还是让我自由进行?”
“能够和您一起办案,我将感到无上荣幸,”警长真诚地说。
“这样的话,我希望马上审问当事人,检查现场,绝对不能再耽误了。”
马丁警长是个非常识大体的人,他允许我的朋友按照自己的需要进行,而自己在旁边履行记录的职责。本地的外科医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他刚从丘比特太太的卧室走下来,他汇报说她的伤势很严重,但并不能致命。子弹是从她的前额打进去的,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知觉。至于她是被打伤的还是自杀的问题,他不敢妄下断言。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枪是从离她很近的地方打的。在房间里只发现了一把手枪,里面少了两发子弹。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中抢的地方是心脏,被完全打穿。无法断定是希尔顿先开枪打他妻子,还是他妻子是凶手杀了他,那支左轮手枪恰恰就掉在他们正中间的地板上。
“有没有移动过他的位置?”
“没有,只把他妻子抬出去了。毕竟她还活着。”
“您来了多长时间了,医生?”
“我四点钟过来的。”
“还有别人吗?”
“有的,就是这位警长。”
“您什么都没有碰吧?”
“没有。”
“您想的可真周到。是谁请您来的呢?”
“这家的女仆桑德斯。”
“是她发现的?”
“她跟厨子金太太两个人。”
“那么现在她们在哪儿?”
“应该在厨房里吧。”
“我想同她们聊聊。”
我们把这间有橡木墙板和高窗户的古老大厅临时做了调查庭。福尔摩斯坐在一把老式的大椅子上,面容有些憔悴,但他那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我能从他眼睛里看出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案件追查到底,为那位可怜的却没帮上忙的委托人报仇。除了福尔摩斯以外那位衣着整齐的马丁警长,白发苍苍的乡村医生,我还有本村看上去傻乎乎的警察都坐在大厅里。
这两个妇女是这么讲的。一声类似于鞭炮的爆炸声把她们从睡梦中惊醒了,接着又是一声。她们睡的房间是连着的,金太太匆忙来到桑德斯的房间。她们一块儿下了楼。看到书房门敞开着,桌上点着一支蜡烛。主人脸朝下趴在书房正中间,已经死了。他的妻子就在挨近窗户的地方瑟缩着、脑袋靠在墙上。她伤得非常重满脸都是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是却说不出活来。走廊和书房里满是烟和火药味儿。窗户是关着的,并且从里面插上了。她们两人都非常肯定这一点。她们立即慌忙地去叫人去找医生和警察,然后在马夫和小马倌的帮助下,他们把受伤的女主人抬回她的卧室。出事前夫妻两个已经睡觉了,女主人穿着衣服,主人睡衣的外面套着便袍。书房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她们都说,两位的夫妻关系很融洽,从未吵过架。
这些就是两个女仆主要谈到的。在回答马丁警长的问题时,她们肯定地说所有的门都从里面关好了,不会有人能进来的。在回答福尔摩斯的问题时,她们都说记得火药味是在顶楼她们屋里就闻到的。福尔摩斯对他的同行马丁警长说:“我想这些就是她们所知道的所有事实。现在,我们需要彻底检查那间屋子。”
书房并不大,三面靠墙都是书。对着一扇朝花园开的窗户,放着一张书桌。我们首先检查了那位不幸绅士的遗体。他四肢张开地横躺在屋里。子弹是从他的正面对准他射出的,穿过心脏以后就呆在身体里头,所以他当场毙命,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痛苦。他的便袍上和手上都没有火药痕迹。据这位乡村医生说,女主人的手上也没有火药痕迹但是脸上有。
“没有火药痕迹并不稀奇,要是有的话,情况就完全另当别论了,”福尔摩斯说,“一般的手枪开枪是不会留下痕迹的,除非那是很不合适的子弹,里面的火药才会朝后面喷出来。我想现在已经可以把丘比特先生的遗体搬走了。大夫,我想您还没有把打伤女主人的那颗子弹取出来吧?”
“那真的需要一次非常复杂的手术,才能做到。但是那支左轮手枪里一共还有四发子弹,另两发已经打出来了,造成了两处伤口,所以现在六发子弹都有了下落。”
“看起来是这样,”福尔摩斯说,“不过您是否能够解释一下打在窗户框上的那颗子弹吧?”他突然转过身去,用他的手指,指着离窗户框底边一英寸地方的一个小窟窿。
“天啊!”警长大声说,“您是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正在找它。”
“太震惊了!”乡村医生说,“您太神奇了,先生。看来当时一共放了三枪,因此一定还有第三者在场。但是,这究竟是谁呢?他是怎么跑掉的?”
“这正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福尔摩斯说,“马丁警长,您还记得那两个女仆讲到她们一出房门就闻到了火药味儿,我说过这一点非常重要,是不是?”
“是的,先生。但是,坦白说,我实在没有弄懂您的意思。”
“这说明在打枪的时候,门窗全都是开着的,否则火药味不会那么快吹到楼上去。这非得书房里有穿堂风不行。可是门窗敞开的时间很短。”
“这又怎么说呢?”
“因为那支蜡烛并没有给风吹得淌下蜡油来。”
“太对了!”警长大声说,“太对了!”
“我肯定事发当时窗户是敞开的这一点以后,就设想到其中可能有一个第三者,他站在窗外朝屋里开了一枪。这时候如果从屋里对准窗外的人开枪,就可能打中窗户框。我一找,果然那儿有个弹孔。”
“但是窗户是怎么关上的呢?”
“女主人遇到这种情况出于本能的第一个动作当然是关上窗户。咦,这是什么?”
他发现了一个鳄鱼皮镶银边的女用手提包,小巧精致,就在桌上放着。福尔摩斯把它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手提包里只装了一卷英国银行的钞票,五十镑一张,一共二十张,用橡皮筋箍在一起,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这个手提包必须好好保管,它是重要物证。”福尔摩斯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提包和钞票交给了警长,“现在咱们必须好好说说这第三颗子弹。从木头的碎片来看,这颗子弹是从屋里打出去的。金太太,您说过您是被很响的一声爆炸惊醒的。您是不是感觉在您听起来它比第二声更响?”
“不好说,先生,我是睡着了给惊醒的,所以很难辨别。不过当时听起来确实很响。”
“您觉得那像不像同时开了两枪的声音?”
“这我可说不好,先生。”
“我想是这样的。警长,我看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如果您愿意一起的话,我们到花园里去看看吧。”
书房的窗前是一座花坛。当我们走近花坛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花坛里的花被踩倒了,潮湿的泥土上满是脚印。那是男人的大脚印,脚指特别细长。福尔摩斯像猎犬一样在那草里和地上的树叶里到处搜寻。忽然,他高兴地喊了一声,弯下腰捡起来一个铜的小圆筒。
“跟我想的完全一样,”他说,“那支左轮手枪有推顶器,这就是第三枪的弹壳。马丁警长,我想咱们的案子马上要结了。”
这位乡村警长满脸都是对福尔摩斯神速巧妙的侦察的敬慕神色。刚开始他或许还想表达一些个人见解,现在却只留下对福尔摩斯的钦佩,选择无条件的听从福尔摩斯。
“您感觉会是谁打的呢?”他问。
“我会告诉你们的。这个问题,我还有几点没有想清楚。现在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希望能继续照我的想法进行,最后我会把所有事情向大家解释清楚地。”
“福尔摩斯先生,照您说的办,只要我们能抓到凶手就可以。”
“我一点也不想故弄玄虚,可是我们正在调查,我不想做冗长复杂的解释。一切线索我都已经掌握。即使这位女主人再也醒不过来,我们仍旧可以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全部还原出来,并且将凶手绳之以法。首先,我想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叫做‘埃尔里奇’的小旅店?”
所有的佣人都问过了,没有人听说过有这么一家旅店。在这个问题上,小马倌帮了点忙,他记起有个叫埃尔里奇的农场主,住在东罗斯顿那边,离这里只有几英里。
“农场很偏僻吗?”
“是的,先生。”
“也许那儿的人还不知道昨晚这里发生的事情吧?”
“也许不知道,先生。”
“备好一匹马,我的孩子,”福尔摩斯说,“麻烦你把这封信送到埃尔里奇农场去。”
他从口袋里取出他收集的那些画着跳舞小人的纸条,把它们摆在书桌上,坐下来忙了一阵子。最后,他交给小马倌一封信,嘱咐他把信交到收信人手里,特别记住不要回答收信人任何问题。我看见信外面的地址和收信人姓名写得很零乱,不像福尔摩斯一惯使用的那种严谨的字体。信上写的是:诺福克,东罗斯顿,埃尔里奇农场,阿贝·斯兰尼先生。
“警长,”福尔摩斯说,“我想您需要加派警卫。因为马上您有一个非常危险的犯人要押送到郡监狱去,如果不出我所料的的话。您可以让送信的小孩把您的电报一并带出去。华生,看一下下午有没有去伦敦的火车,有的话,我们就乘那个回去,我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化学实验要完成,而且这件侦查工作很快就要结束了。”
福尔摩斯打发小马倌去送信了,然后吩咐所有的佣人:如果有人来看丘比特太太,立刻把客人领到客厅里,决不能说出丘比特太太的身体情况。他非常严肃的叮嘱佣人记住这些话。最后他带领我们去了客厅,一边说现在的事态我们不好把握了,大家在这之前先休息一下,等着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乡村医生已经先行离开,他还有别的病人,只有警长和我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