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亦有些惊讶地转过了头,望着对面的那个女子,难道……她不是凡人?
“她是湖灵,所以,才只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弥沙解释。
“湖灵?”湖灵,死灵的一种,是长眠于水下的灵魂,因为深深的执念而入不了轮回。一想到那看似与常人无异的女子竟然是湖灵,花亦不禁一个哆嗦,忙向着弥沙又靠近了几分。
“别怕,她的样子很温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弥沙安抚般地拥着花亦。
“可是,你也知道我最怕的就是死灵了。”花亦不自觉躲在了弥沙的身后,声音略略有些颤抖,“明明别的什么灵,像昕缘一样的灵,还有镜灵,甚至是虚影,我都是可以很淡然地面对的……”
为什么……竟会是湖灵……
那样的哀伤,寂寞,眼神中却还是有着些许的期待……
回到客栈,一时竟仍有些安不下心,原本放灯的好心情亦是消散不知所踪。没有想到,居然会遇到湖灵……湖灵,一想到那早已没有了呼吸的死灵,花亦不禁又是一阵哆嗦,依稀记得离开那湖畔时来自湖灵的目光,透露着哀伤、寂寞,还有些许期待。果然,自己对死灵的恐惧还是一如既往的深切与没有来由,即使她明明知道那个湖灵是没有丝毫危险性的,但果然,还是潜意识地不能泰然处之。
夜色深沉,想来弥沙已经睡了,花亦深深叹了口气,看来今夜只能悄悄进弥沙房间里坐着过一晚了,即使是睡着了的,有弥沙在身边却也能感到安心。
蹑手蹑脚地,花亦轻轻推开弥沙房间的门。银色的月光洒落了一地,在地上镀上了一层银辉。月光下,弥沙安然的睡颜显得更加宁静。
轻轻走到了床边,沿着床沿坐在了微微有些冰冷的地面上。好像从认识开始,像这样子看着熟睡着的弥沙便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一向就只有弥沙这样看着她吧……借着月光,花亦轻轻垂了垂眼帘。
轻轻握上了弥沙的手,依旧是温暖而宽厚,可以在包容她一切的同时将温暖传递过来。真的很神奇,花亦心里似乎已经不那么被湖灵的事情困扰了。
花亦微微笑着将头倚在了床弦上,学着弥沙的安然,静静合上了眼帘,风闻小镇的夜里,远远近近传来阵阵的蝉鸣,一阵和着一阵,然,却开始从嘈杂变得动听,与来自手心的温暖一同将她放下心来……
晨曦的光将黑夜驱散,花亦用手挡了挡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线,终于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头顶是陌生的天青色帘帐,刚刚才转醒的花亦有些纳闷地呆呆望了望,直到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才有些不知所措地从床上直起身来!
自己居然睡在了弥沙的床上!而更夸张的是,自己居然只穿了一件里衣!!
匆忙环顾四周,除了她自己其他一个人也不在,定了定神,耳根处却开始越来越烧。双手捂了捂同样泛红的脸颊,努力想要告诉自己这其实没什么,但却依旧无济于事。
“醒了么,亦儿?”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弥沙笑着进门,手中端着什么东西正冒着热热腾腾的气息。
“弥……弥沙。”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花亦急忙将捂着脸颊的手放了下去,堆着笑道,“早。”
“早。”弥沙对花亦略显生硬的话语充耳不闻,依旧如平日一般谈笑风生,“我向掌柜的借了厨房,只是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也只能委屈你了。”
花亦轻轻嗅了嗅,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清新的葱花香味,仔细瞧了瞧,只见一碗熬透了的白粥,上面浮动着几片青嫩的葱花。不对,花亦猛然摇摇头,暗笑自己怎么在食物面前这么没抵抗力,半晌,才有对弥沙道:“弥沙,昨晚……”
“昨晚怎么了么?”弥沙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一副恍然不知的样子。
“昨晚……对不起,我……梦游……占了你的床……”支吾了半天,花亦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
“原来是梦游啊,在一起这两年我还真不知道亦儿有这毛病呢。”弥沙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随即俯下身摸了摸花亦的头,“不过,下次梦游的时候,记得不要就那么趴在床沿睡了,病才刚好,小心又着凉了。”
“对啊,我记得我明明只是趴在床沿睡着的,醒来怎么会……”花亦轻声嘟囔着,不时还轻轻地瞥了弥沙几眼。
弥沙见状却是又笑了:“亦儿这么信不过我?早知会被你这么想,我昨晚索性就应该那么做了,也免得白白被你怀疑呢。”
“弥沙!”其实心里十分地清楚弥沙的为人,也听得弥沙的坦白,但被这样的言语戏弄却还是让花亦有些不自在,原本微红的脸颊却是染上了更深的红色,“谁……谁那么想了?!”
见花亦微微有些闹别扭的样子,弥沙更是笑得灿烂,侧身坐在了花亦的身边,将头靠近耳畔呢喃:“那亦儿是怎么想的?”
“我……”
“果然,还是把昨晚没有昨晚的事情补上吧。”弥沙没有等花亦回答,顺势将唇轻轻地印上了花亦有些气鼓鼓的面颊。
温热的唇带着些许的湿气沾染上了绯红色的面颊,因为自身极具升高的温度,感觉有些微微的凉意。原来……是这个……微微有些安心,却又有些……
突如其来的吻让花亦有些脱线一般地从弥沙的怀里挣了挣,不想却打翻了先前那碗葱花粥,白花花的米粒和青绿绿的葱花沾染了弥沙一袖子。
“呀!对不起。”花亦忙为自己的冒失道歉,拣了帕子帮弥沙擦拭着。
“没事的,换了就是了。”弥沙收起先前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没有烫伤吧?给我看看。”花亦有些担心地帮弥沙挽起袖子,肌肤已经微微有些泛红,而让花亦觉得有些扎眼的,却是那仿佛沉寂在其间的一道刀疤。
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褪去了昔日锋芒,却依旧狰狞的一道长长的,几乎划越了整条小臂的伤疤。
“疼么?”花亦轻轻对着弥沙的手臂吹了吹气,却兀自低下了头。
“这算什么呀?”弥沙笑着捧起了花亦的脸,笑容却在见到花亦那略略婆娑的双眼时僵硬,“真的没事,别这样。”
“那……当时的刀伤……疼么?”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因为那天那个奇怪的梦吧,梦到了似乎是小时候的弥沙,梦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手臂就是受伤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自然不疼了。”弥沙缓了口气笑了笑。
“怎么会受伤的?为什么不用灵御术治疗呢?那样不是会很快复原,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疤痕……”花亦接连问着,根本没有留下时间给弥沙回答,弥沙有些诧异地看着花亦急切的模样,随即一把将花亦紧紧拥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呢喃:“亦儿,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只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早就已经过去了,没事的,都过去了。”
过去了?听着弥沙的话,没在弥沙怀中的花亦微微攥紧了弥沙胸前的衣襟,然后,终于开口:“弥沙,我这几天,总是做一些很奇怪的梦……甚至,看到小时候的你……”
“小时候的我?”弥沙闻言亦是一惊,但立马便笑着如什么都没有般闲话,“真的么?那你梦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看你现在这样子,该不会欺负你了吧?”
“我记得不是很真切……”花亦顿了顿,“但是,那时候你受伤了,就是那道伤疤……”
听着花亦绵绵不绝的细语,弥沙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一丝的落寞与怀念:你真的在慢慢记起那时候的事情么?当年花影夫人留下来的封印已经真的开始失效了么?弥沙将自己的怀抱收的更紧了,慢慢闭上双眼,亦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守着你。
“别胡思乱想了,只不过是一场梦。”轻轻拍了拍花亦的后背,扶着她的双肩支起了她的身体,然后又伸手触上了她的脸颊,悄无生息地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到那枚桃花花钿中,即使封印的力量弱了,这么做至少还是能延缓些时刻的吧。
看着花亦乖巧地点了点头,弥沙亦是笑了:“好了,傻亦儿,为了个梦就这么伤感。今天我们可是要出发去归墟了,我已经雇了马车。”
“我们还有多少路程啊?”收起了自己不安,花亦揉了揉眼睛问。
“大概傍晚的时候就能到归墟外围了。”弥沙边说边快速将先前弄脏的外衣换了,同时将花亦那挂在一旁衣架上的外衣递给她,“快准备吧。”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雇马车?两匹快马轻骑不是只要半日就能到了么?”花亦接过那浅粉色的薄纱,有些不解地问道。
“亦儿,你会骑马?”弥沙有些惊喜地打量着花亦,显然,先前他一直不知道花亦会骑马这件事。
“弥沙你小看人,别看我这样,骑马还是会的吧。”花亦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着,但一想到这两年虽然他们一直在一起,但自己极少外出,即使是出门,因为一直在练习腾翔之术也是从未骑过马,所以也怪不得弥沙不知道。
弥沙从风闻小镇的集市上帮花亦重又选了一匹极为温顺的马,随后两人便双双驰马离开了风闻小镇,向着前方未知的归墟前进,半日之后,便如预想一般准确到达了归墟的外围。
两人双双下马,手牵着缰绳驻足而立,翘首望了望归墟的深处,却是迷雾阵阵,怎么也看不清真实的状况。
“就是……这里么?”花亦探了探头悄声问。
弥沙点点头,转过头认真地嘱咐:“归墟是镜灵界和虚影界的交界处,并不属于任何一方,所以,不管是镜灵还是虚影,都不清楚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此去定要加倍小心。”
花亦凝重地点了点头,松开了手中马儿的缰绳,莲步轻易到了弥沙的身侧,轻轻牵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了,而且,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不过……”
“怎么了?”弥沙问。
花亦看了看弥沙的坐骑,道:“正如你所说前路未知,这两匹马儿也不是自愿跟我们来这儿的,就在这里放了它们吧。”
弥沙笑着松开了自己手中拉着的缰绳,赞同道:“的确,前面的路已经用不到它们了,还不如就在这里放它们离去。”
没有了束缚的两匹马儿仰头嘶鸣着,仿佛是怕极了从归墟散发出来的气息,双双撒开马蹄便疾驰起来,比先时来的时候更是快上了几分。所有生物都有对危险的探知和恐惧,果然,归墟是个极其不一般的存在吧……
目送着两匹马儿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花亦和弥沙终于又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态,然后,双双步入了归墟的界限。
绚丽的法阵展现出阵阵光华,在极尽的炫目过后,时间和空间就仿佛静止了一般……
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踏入归墟不久之后便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仿佛活物一般的藤蔓一路上就没有给过他们丝毫的喘息。
只不过是稍稍的不注意,身体便似乎像是漂浮在空中,腰间是真实的痛感,被勒住了吗?花亦有些吃力地抬起双眼,有些不安地望着正在努力将那缠绕着自己的藤蔓斩断的弥沙,然而,那延绵不绝的东西……果然斩不尽,杀不绝。
只是被一路拉到了法阵里,然后就什么,什么也再看不清了……
“这里是……哪里?”张开迷蒙的双眼,头依旧昏昏沉沉,头痛欲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依稀记得,是进了归墟……然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醒了?”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在耳畔,顺着声音的来源,花亦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个蒙面的女子静静伫立在她的身侧。
“你是?”花亦撑起沉重的身体,有些焦急地四处张望了下,这才有些失望地直直望着眼前的人,“请问,你有见到和我一起的人么?”
蒙面的女子并没有回答花亦的问题,反而向花亦问道:“为什么会来归墟?难道你不知道,身为虚影,是不被允许踏入归墟半步的?”
“什么?”花亦一头雾水,这女子的话说的好生蹊跷,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先好好休息吧,等你可以走动了我会送你回虚影界。”蒙面的女子轻轻丢下一句话,便打算转身离去,花亦见状微微有些急了,忙开口道:“对不起,可是……我不能走,而且,我也不是虚影。”
“嗯?”女子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用惊疑的目光望着坐卧在床上的花亦,“不是虚影?”
花亦摇了摇头,带着乞求般的目光道:“所以,不要把我送出去,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想弥沙还在找我,我不能就这样走。”
“弥沙?”女子波澜不惊的眼眸闪过一丝涟漪,重又转过了身,轻轻走到花亦的跟前,柔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花亦……”花亦轻声回答。
“花亦?”女子轻声笑了笑,笑声从薄纱的面纱下透出,显得异常的清脆,与之前那冷冰冰的声音显得极为不同,“原来是影姐姐的女儿……怪不得……”
“什么?”又是听不明白的话,花亦显得有些无措,却依旧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是来找爹爹的么?”女子又问,却是越来越柔和的声线。
“什么?!”花亦越来越听不懂那些问话,若是一直没有听清楚那也就罢了,只是,那一字一句竟就这样生生地闯进了自己的耳朵,什么叫“影姐姐的女儿”?什么叫“来找爹爹”?!
“那个……你究竟是谁?认识我么?”花亦有些诺诺地问着,生怕眼前的人一开口又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女子却是笑着轻轻拨开了自己的面纱,笑道:“怎么不认得了?我是枢姨啊。”
“……枢姨?”女子面纱下的脸异常的精致,但不知曾经发生了什么事,面颊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疤。既然叫姨,想必已经是自己的长辈了,但是,岁月的风霜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只是……这个人,一点点的印象都是没有的。
“是不是……认错人了?”花亦咬了咬自己樱红色的唇,有些小心地问着。
“怎么会?你这孩子不会是睡太久了?怎么连枢姨都不认识了,让我给你仔细把把脉。”枢姬亲切地拉过了花亦的手臂,右手一搭便扣上了花亦的脉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花亦等得有些慌乱了,但枢姬却依旧是一动未动,脸上的神采由原先的欣喜渐渐转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哀伤。
“枢……枢姨?”花亦小心翼翼地试着叫了一声枢姬。
如神游般的枢姬终于将远去的思绪重又拉了回来,心中却是暗暗叹息着,良久,她才站起了身,将那面纱重又穿戴好,幽然道:“看来,我真的是认错人了……”
“……”花亦看着枢姬有些忧伤的眸子,一时竟有些不忍,回想着先时那喜悦的目光,这才踟蹰着开口,“我……可以像你的侄女儿一样叫你枢姨么?”
枢姬面纱背面的脸庞隐隐浮现了笑容,没有说话却是轻轻点了点头,转头望了望窗外,道:“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些了,我送你出门,让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
枢姬交代完这些便出去了,空旷的房间内只剩了花亦一个人,花亦环顾四周,不由被这屋子精心的装点所震撼,尤为让花亦不能忘怀的是,那放在壁橱最中央的那一支由琥珀包裹着的绯色蔷薇,高贵美丽,并且永恒。
风声在耳畔啦啦作响,归墟似乎也开始不安宁了呢。枢姬独自一人伫立在庭院中,仰头漠视着天空,归墟的天空一片混沌,既不像镜灵界和凡界一样有璀璨的星空,也不想虚影界那样纯正的黑暗,而是蒙着一层朦胧的薄雾,让人怎么看也看不到真实的夜空。
原本以为,遁入归墟,就可以和以前的一切告别,忘了事实也忘了自己……原来,当曾经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脑海,还是忍不住会眷恋那些美好的曾经。
今天,她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她居然没有任何的考虑便对着花亦说出了那样的话,虽然只是一星半点,但是想起小时候那丫头冰雪聪明的样子,怕还是会让她心生疑虑吧。直到帮花亦再度把脉的时候,直到发现了那印刻在她身体里的来自花影的封印,她才知道,自己差点就将花影苦心安排的事情给毁了……经历了这么久的封印,已然残破到经不起那小小的触碰。
“影姐姐,真是对不起。”枢姬依旧仰着头,对着天空喃喃自语。
枢姬仰头望了望阴晦的月,苦涩的脸上却隐隐浮现了一抹深邃的微笑,举步入林,向着着缠绕围裹成团的藤蔓轻轻挥了挥手,那藤蔓便自动向四周散去,而原本被包裹其间的人终于也露出了身姿。
“枢姬夫人?”虽然蒙着脸,但弥沙还是认出了来人,惊诧的脸上是如释大负的神情,而同时收起了自己的手中的剑。
枢姬笑着迎了上去:“长大了,若不是亦儿,我怕是认不出你了,弥儿。”
“亦儿……”听闻枢姬这么开口,弥沙依旧有些提起的心终是完全放下了,原来刚刚陷入法阵消失的花亦是去了枢姬夫人的跟前么?
“弥沙见过枢姬夫人。”快步走到了枢姬面前,单膝下跪欲向枢姬行礼,枢姬轻轻扶住了他,嗔笑道:“多年不见,弥儿莫不是与我生分了?让枢姨好伤心啊。”
枢姬依旧笑得满面春风,弥沙却是微微低下了头,“枢姨”十年前多么亲昵的称呼,只是,现今再遇故人,却已然开不了口,即使,十年前在虚影界时,枢姬是待他极好的,他依然敬她慕她,却始终已唯能如此。
将弥沙黯然的目光尽收眼底,枢姬轻声笑了起来:“罢了,一切就随弥儿高兴吧。这次来,是为了你师父?”
“是,据镜灵界的消息说,师父身在归墟。”弥沙回答。
枢姬苦笑着摇了摇头:“十年了,这个消息终于还是悲外界知道了啊……”
“枢姬夫人也……一直身处归墟?”弥沙有些不明所以。
“我与风咸说,影姐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劝他从归墟离开,但他……”似是陷入了回忆,枢姬暗暗开口,“但他却是逼着自己不去听外界丝毫的消息,甚至,在归墟底布下了禁灵迷障。”
“禁灵迷障?!”身为风咸的弟子,弥沙自然知道所谓禁灵迷障是什么,只要堕入其中,便灵力尽失的法障,而最危险的却是失去灵力如同凡人的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就是由自己灵力所重新凝聚而成的原本的自己的复制体……灵骸。难怪,枢姬夫人也只得在归墟守了十年而不得前进。
“我师父在归墟底?”
枢姬点了点头:“要见他,很难。”
枢姬说完不由沉默,她并不想给予弥沙失望,甚至还希望这个孩子能完成她做不到的心愿,但是不论是什么,清楚说明白总归是利大于弊。
“我明白,也早已有了觉悟。”弥沙微微笑着,“枢姬夫人不用担心,我和亦儿都会小心的。”
“你和……亦儿?”枢姬一怔,“虽然明白你带她来就是为了见风咸,但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打算带她一起?”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她的。”弥沙正视着枢姬,承诺。
“呵,跟他真像啊,不愧是他的弟子。”枢姬闻言笑了,但眼里却是迷蒙了深深的悲伤:那个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呢……只不过,影姐姐的结局却是……
“罢了……我送你们去那儿。”
四周是迷蒙一片,放眼望去,除了满眼的薄雾无可所见,迷雾中,弥沙牵着花亦的手缓缓前行。
已经进入了禁灵迷阵,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浑身的灵力都陷入了沉睡的状态,花亦侧身望了一眼弥沙,不由想起临行前枢姬单独跟她说过的话。
“如果遇到了无法化解的危险,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把这个喝了。只是,不要告诉弥沙。”枢姬悄悄把一个装着血红色液体的瓶子塞到了花亦的手中。
不能告诉弥沙么……花亦把手缩回了袖子,攥了攥藏在其间的瓶子,有些失神地看了会儿弥沙:不过,那样的情况一定不会发生的!
仿佛是跟她开玩笑似的,才刚刚这么想完,手便被弥沙握得更紧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被弥沙一把护在了身后。
“有危险么?”花亦轻声开口,环顾四周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心里竟是不由自主有些慌乱。
弥沙只轻轻开口:“别说话。”随后继续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静静在漫天大雾中僵持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闯入耳际,随之而来闯入眼帘的竟是一道金蓝色的惊雷!
惊雷闪!果然是弥沙的技能呢。所以,那个阻挡在前方的人,就是所谓的弥沙的灵骸么?花亦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嘴唇,从来没有想过,弥沙……会成为敌人……
“小心!”又是一道惊雷,弥沙匆忙将花亦拦腰抱起跳离了惊雷的落脚点,没有灵力,单凭着平日里素来的武学修为。
“弥沙,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嗔怪的声音响起,花亦一怔,却听那声音娓娓道来,“如果是我,刚才那一击绝对不会落空。”
怎么会?!花亦不禁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声音,是自己的。所以……除了弥沙,灵骸里……还有自己么?
“亦儿,别生气,马上就结束了。”这么说着,从迷雾中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和弥沙花亦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两人。
“这就是灵骸?”花亦努力平定着自己的情绪,静静开口,却依旧不能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与不安。
“别担心,亦儿。”弥沙一如既往安慰着花亦,但神色却是渐渐凝紧了。
灵骸弥沙似乎没有打算给两人喘息的时间,一瞬间,又是几道惊雷。
弥沙又护着花亦辗转了几个地方,虽然毫发无伤,但始终还是不能游刃有余,虽然是迂回着往着归墟底部前进,但拼尽全力却也只能勉强避开接二连三的攻击,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力。
这样下去……不行!虽然弥沙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花亦不要担心,但看着眼前的形式,花亦心里却是明白严重性,就是弥沙没有失去灵力,没有拖着自己这个负累,要打败“自己”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
“弥沙,你先不要管我,一个人突破这里去找你的师父吧。”花亦当机立断。
“不行!”
听着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花亦叹气:“这个迷障是你师父立的吧,只有找到他才能破解啊,如果我们一直在这里,一定会……”
“我说不行!”弥沙难得地用有些生气的语气对花亦说道,话一出口,却又忙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弥沙……”花亦也有些生气了,不是因为弥沙态度的原因,而是……这个时候,弥沙明明就应该单独脱身的。但是话未说完,花亦的眼睛里却被恐惧的神色所占满,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扑了过来抱住了弥沙,然后拼尽全力反转过了身。
转变了方位的弥沙这时才看到几道闪耀着金光的巨型雷电已经到了跟前,想要再度反身护住花亦已然不可能。这是他修习的雷系法术的高级术法轰雷术,威力不知是惊雷闪的几倍,如果这样的力量作用在了花亦的身上……
想到这里,弥沙不由连心跳都慢了一拍,可是,现在的自己没有灵力,不能发出同样强度的轰雷术抵消这一击,而时间也来不及让他挡在花亦的面前!都怪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竟没有注意到对方竟然发出了这样的攻击!
“不!亦儿!!”弥沙失声大叫。
“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在耳畔响起,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拥抱着的两人齐齐向后摔去,回过神来时弥沙的双眼已然微微有些模糊。失去她了么?……
柔软的身躯在弥沙的怀里却是微微挣了挣,半仰起头看着他,柔声道:“我没事。”
没事……一声轻轻的没事让弥沙濒死的心恢复了活力,忙撑起花亦的身体,上下仔细地查看着,“真的没事么?有没有受伤?”
“真的没事。”花亦淡淡地笑了笑,仿佛是为了安慰他似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缓缓开口,“弥沙也没事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弥沙这才终又安定了心神,凌厉的目光转向对面的两人,神色已经是决然了,不能原谅!绝对不能原谅!
巨大的火舌从很远的地方一直延伸到了对峙的四人的中间,伴随着烈焰的灼热,一个让人感到无比可靠的声音响起:“弥沙,做兄弟没有你这么不够义气的,居然趁夜一个人偷偷赶来归墟。”
这个声音……是重洛!
弥沙的脸上浮现了自信的笑容,看来是重洛来归墟找他们了,虽然当时从镜林离开的时候,是希望从他和晴初的视线里消失单独行动的,但是这个时候重洛能够来助一臂之力真是太好了,尤其,看这个火舌的长度,明显重洛已经知道了禁灵迷障的布置并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迷障外给予远距离的攻击。
“重洛,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了。”对着空旷的天空,弥沙倏然开口,“不会默契不再了吧?”
“小看我么?”重洛轻哂,“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好啊,试试。”弥沙的嘴角勾起了安心的弧度,缓缓开口,“前十,烈焰。”
随着弥沙轻吐而出的话语,一团火焰便没有丝毫偏差地向灵骸的弥沙和花亦驰去,灵骸弥沙和花亦各自左右闪避,再看他们原来所处之地,已然焦黑一片。
“左六,侧鞭。”
火焰化为了一条长长的火鞭,如仿佛有了生命的蛇一般向着一侧的灵骸弥沙噬咬而去,而蛇尾部则同样甩到了另一侧的灵骸花亦。
“亦儿!”灵骸弥沙见状顾不得正喷吐火舌而来的攻击,一个瞬身挡在了即将受到攻击的灵骸花亦身前,侧身挡下了烈焰的攻击。
“弥沙……”看着灵骸之间互相的举动,花亦默默抓住了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弥沙的手,即使只是由灵力幻化出来的灵骸都是这样的守护的心情么……弥沙,谢谢你……
“亦儿。”弥沙感受到花亦的靠近,反转过身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用能把一切都融化的柔和语气道,“对不起……别看了……”
是啊,别看了,纵然只是灵骸的弥沙,对灵骸的花亦都是那样深深的感情,而他现在即将要做的事情,却是……
“右三后方,盘旋业火。”发出命令,弥沙静静闭上了眼睛,一切,将成定局。
重洛的火焰从灵骸花亦的后方直攻背心,然而毫无悬念的,灵骸弥沙再次挡在了灵骸花亦的跟前,同时释放出自己的惊雷想要阻挡火势的逼近,然而就在此时,真正的弥沙已然转身。因为,结束了。
五灵之中,火克雷,而业火更是惊雷的天敌。
无限盘旋源源不断的业火与漫天的惊雷交织在了一起,正是足以结束这一切的一招……烈焰燃雷。
“弥沙……”通天彻底的叫喊响起在天地间,眼看着灵骸弥沙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地化为尘埃,被保护了的灵骸花亦仿佛崩溃了一般呼喊。
“走吧,亦儿。”终是放开了捂着花亦眼睛的手,弥沙轻轻开口。
“她……不用解决么?”有些犹豫的,花亦指了指自己的灵骸,刚刚虽然看不到,但是她大概也知道弥沙做了什么,以自己的灵骸做饵,然后,诱杀了他的灵骸。
弥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牵着花亦的手,轻轻地迈开了步伐。
“你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打算就这么轻易离开么?!”正打算离开的两人有些意外地听到了灵骸花亦咬牙切齿的声音,甚至还没有回过身,便惊觉周身的雾气更是浓厚了几分。
“骗人的吧,我的灵骸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灵力?!”花亦感受到异样后不由心下暗暗发颤。
“糟了!”感受到雾气变得更加浓厚,弥沙微愠地喝了一声,忙对着禁灵迷障外的重洛开口提醒,“重洛,快离开。”
“来不及了!”灵骸花亦有些妖娆地笑了起来,那笑容看在花亦的严重分外的可怕,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灵骸会是这个样子?不是应该和本尊一样才对么?明明弥沙的灵骸和弥沙的灵力性情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自己的灵骸会是这个样子?!
雾气越来越浓,原本属于重洛的火焰的气息却是全然弱了下去,而灵骸花亦的身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或者说,灵骸。
“你居然可以扩大禁灵迷障的范围?”弥沙显然没有想到花亦的灵骸居然还有这么一手,而扩大了的禁灵迷障已然包括了重洛原本所在的地方,所以……重洛的灵骸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