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沙,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花亦向弥沙道谢,缓缓地走进了清晨的院子里。
弥沙点了点头,却微微皱了皱眉,上前将自己手中的毯子披到了花亦的肩上,略略有些责备却是无限地关怀:“这时候还是挺冷的,你穿的这么单薄,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
花亦轻声一笑,如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林间,花亦指了指现在在自己身上的毯子,道,“难道这里现在会比晚上冷么?”
看到花亦灿烂的笑脸,弥沙松了口气,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道:“太好了,我真怕你会一直消沉下去。”
“嗯……我想你说的对,麴冉哥哥的话,一定是希望我好好的吧,所以,我不能让他的希望落空啊,我会好好地活,好好的……”提到麴冉,花亦的神色又是难以掩盖的一阵忧伤。
弥沙神色一暗,心下恨不得封了自己的嘴,明明花亦前一刻还是笑容满面,却又被自己的一句话惹得心伤。正当弥沙后悔不已的时候,花亦已然又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道:“弥沙,我们从现在起是朋友了吧,你可以不要再在院子里露宿了吗?”
弥沙一时间没有听清花亦的话,迷惑地看向花亦,迎面而来是一个淡淡的微笑,弥沙这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由自主地拉住了花亦的手,同时也舒展了这些日子时常紧锁的眉结。
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指被温暖的大手包裹,花亦微微一怔,随即缓缓抽出了手:“弥沙,我们是朋友了,可是……”
弥沙忙垂下了自己的双臂,满脸的歉意:“对不起,亦儿,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我明白的。”花亦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镜林的四周,转开话题道,“这儿真美,我还没有仔细瞧过呢。”
顺着花亦的目光望去,落眼点是一片广袤的花田,水晶般的枝叶,水晶般的花朵,在清晨柔和的微风轻轻摇曳,在天边的第一缕晨曦下淡淡发光。弥沙的嘴角一丝欣然的笑意:“那是四叶雪镜,是我故乡的最美丽的花。”
“你的故乡?”花亦侧头。
“是啊,那里最美丽的花……”弥沙的眼神更加地柔和,仿佛陷入了美好的之中,“所以,我也在这里种下了四叶雪镜,想象着,自己并没有离开那片土地。”
“想念的话,回去不就好了么?”花亦有些不解。
弥沙却缓缓摇了摇头,看着花亦的眼睛道:“不回去了,这里也很好,我不后悔离开。”
花海,异样的美丽,但那无边无际的花朵颜色却不是那样的艳丽,有的只是白色,浅灰,深灰,黑色,多数是这四色的花瓣组成的花朵,但也有许多是零零落落少了几瓣的,而极少数的,却只剩下那光秃秃的花萼了,没有了花瓣,只有那孤单单的花萼,却依旧在生长。
“雪镜花田……这里让我感觉很舒服……”环视着这片美丽的花海,花亦迎着风微闭起双眼道。
“是么?”弥沙听花亦如此说道,面露微笑,“这里对你的病应该是有好处的,自从来了这里,是不是发病的间隔长了许多?”
花亦点点头道:“是啊,好像,只要闻着这里的花香,就不用去担心那个病了。这种感觉,似乎在我很小的时候有过,就仿佛是晚冬的蝴蝶,在皑皑白雪中感受到鲜花的气息一样吧,不用担心会饿死呢。”
“那就好。”弥沙呢喃着,深深地望了花亦一眼,便俯身从周围摘了一朵四叶雪镜,递给花亦。
“所以呢?”接过水晶般的花朵,花亦转头凝视弥沙,“弥沙,你是为了什么才救我的呢?我们原本应该从不认识的吧。而且,你还知道我的病。”
“一定要有原因才可以么?”弥沙侧头,极尽的温柔,眉心的朱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耀眼。
花亦摇了摇头,道:“天山的冰川是什么样的地方啊,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在那里救了我的你,不要告诉我一切只是偶然。”
“如果不是偶然,那么,这一切,就都是命中注定。”迎着最温煦的阳光,弥沙淡淡微笑。
命中注定……
弥沙的声音清扬而悠远,伴着风声徐徐散入天际。
或许,真的没有原因吧,只因为遇见,只因为偶然……
花亦笑着仰望苍穹,或许,一切,真的只是命中注定。
不知不觉,在镜林的日子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异常的安宁与平静。每天早上迎接花亦和弥沙的是透过镜林折射的曼妙阳光,每天深夜陪伴两人的是漫天灿烂而绚丽的星空。
在镜林小屋的生活,说不出的惬意,在镜林的这段日子,花亦知道了灵力的存在,知道了以前作为一个平凡人从不曾想过的一些事情,飞天,遁地,化形……除了每天自己要求的修炼灵力,其他的时间都是同弥沙在一起打打闹闹,日子从来都是那么的快活,如果一定要说,那么,便只是每个下雪的夜晚,花亦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会想起那里,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与沉睡在那里的人。
一年前,麴冉为了帮慕雅小姐找普雅花永远沉睡在了天山的冰川;半年前,弥沙将自己带到了天山的冰川前,告诉自己要坚强;三个月前,在弥沙的帮助下,自己终于走出了如黑雾般笼罩着自己的悲伤,决心好好地活,连同麴冉哥哥的份;而如今,一年后的自己,三个月的修习让灵力也有了一些小成。花亦坐在窗前发呆,这一年来的事情在眼前逐一闪过。
轻轻抬起自己的手,让金粉色的光芒从指间溢出,花亦有些淡淡的笑意,自己的灵力果然是治疗用的,记得弥沙说过,灵力都是有自己的属性的,而自己灵力的能力是治疗,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沉睡在冰川下的麴冉哥哥再次苏醒过来。弥沙还说过,灵力的纯度越高,使用的效果越好,而自己的纯度让弥沙很赞赏,只是可惜,每天能使用灵力的次数还是很有限。
“亦儿,可以进来吗?”弥沙在房门外敲了敲门。
花亦回过神,一脸笑意地去开门,对着弥沙,笑道:“好香啊,是吃饭了么?”
弥沙点点头,用很恭敬的语气道:“是的,小姐,弥沙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呵呵。”花亦笑着捶了捶弥沙的肩,“好了弥沙,你真的可以去慕雅别馆当差了,现在的你可比当初的我成功多了。”
“是吗?”弥沙换上了亲切的笑容,道,“快来吧,亦儿,你该饿了。”
一桌的饭菜,都是花亦喜欢的菜。看着花亦在一旁大快朵颐,弥沙的脸上满是笑容。
“弥沙?”
“什么?”花亦突然叫自己,弥沙有些诧异,一般花亦在美食的面前是不会分散注意力的。
花亦放下碗筷,歪着头问道:“弥沙,你怎么不吃?”
“然后呢?”弥沙一脸温柔地望着花亦,等待着她下面的话。
“你该不会是因为我的吃相太有表演意味,看的太忘我了吧?”花亦打趣。
“差不多哦。”弥沙优雅地夹起一只虾子放到了花亦的碗里,跟花亦刚刚急不可耐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真是的……”花亦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却最终还是敌不过碗里那只虾子的魅力。
“亦儿。”见花亦满足的模样,弥沙的笑意也愈发的明显了,等到花亦将那只大虾处理完毕,弥沙才道,“亦儿,我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花亦惊讶地抬头,来镜林有一年了,弥沙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怎么了?”见花亦有些发愣,嘴角还留着一层淡淡的油光,弥沙不由笑出了声,伸手用手帕替花亦的嘴角擦了擦,道,“不过就是去两三天,很快就回来了。”
“为什么要去两三天,用灵力的话,无论什么地方不是都应该一瞬间就到了么?”花亦不解。
“亦儿,灵力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是有效的哦。”弥沙轻声道。
“那你带我一起去吧。”花亦提议。
“亦儿。”弥沙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你就留在镜林等我好吗?”
“可是……”花亦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弥沙忽然打断,弥沙用很不愿相信的语气猜测,“亦儿,莫非你是怕自己不会进厨房,一个人在镜林饿肚子……”
“弥沙!”花亦有些羞红了脸,她怎么也没想到弥沙会这么说,忙道,“谁说的,我现在都开始学瞬身了,腾翔之术早就练好了,我就是出去随便找间馆子也不至于饿肚子啊……”
弥沙无奈地抚了抚额,听着花亦喋喋不休地辩解着,却始终没有提到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原来她是真的不会进厨房……
“亦儿,对不起了,就两天。”弥沙轻轻地拍了拍花亦的手背,有些抱歉地道,“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花亦点了点头,她明白的,既然弥沙一定要去,那么就一定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既然弥沙不愿意让她跟,那么便也一定有她不能跟的原因,她笑了笑,开口:“我对礼物可是很挑剔的哦。”
见花亦终于不再追问,弥沙也终于笑得释然,温柔点了点头。
镜林终于只剩了花亦一个人,不知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梧桐秋千架上,花亦觉得有些寂寞,明明……弥沙才刚刚离开的。
风轻轻吹来,荡漾起雪镜花田里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数不清的四叶雪镜,像极了数不清的哀愁与快乐,参天的梧桐树下秋千摇摇曳曳,仿佛亦是在述说着什么故事,不停地荡漾,不停地诉说,只是找不到从何开始,也同样不知道那里是结局……
果然,还是没有走出悲伤啊,只不过是因为有人陪着自己笑,所以自己也在笑,一旦只剩了自己一个人,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不是因为弥沙的离开而感到孤独,而是,自从麴冉哥哥离开后,自己从来都只是一个人了……
花亦坐在秋千架上,半抬起头望着辽阔的天际,蔚蓝色的天空中几丝浮云,已经是早春的日子了,那里,应该早就桃花盛开了吧。
思绪飘向了那个生活了许久的桃花漾,花亦握着秋千绳索的手不知不觉抓紧,或许,还是该去看看吧,毕竟,在那里还是生活了许久的,那里,还是留着他们在一起时的气息的……
桃花漾,阔别了一年的城镇。
再度回到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只是,有许多的东西明明就是已经毫无声息地改变了,纵使没有察觉到,改变却没有一刻停止过。
花亦走过青石板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自己回到了一年前,从慕雅别馆偷偷跑出来逛灯会,身边还拉着她最喜欢的麴冉哥哥。
花亦回头望向自己的右后方,想象着自己思念的人儿还在那里,她对着那个方向微笑,在心中默默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再度转回了头,像一年前一样,继续在这个难得能来的集市上笑得甜美。
前方忽然闪过一丝绯红色的身影,隐隐约约有些眼熟,但只是一瞬间便又消失不见。花亦停下了欢快的脚步,驻足凝望,这里是桃花漾,而这绯红色的身影会是魅儿么?魅心,在慕雅别馆的朋友,虽然,她与魅心的关系并不能算亲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在慕雅别馆与她有过最多交集的除了麴冉,便也只是魅心了,喜欢鲜艳的红色的魅儿。
原来……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朋友呢,难怪弥沙才刚刚离开镜林自己就会寂寞地回到桃花漾,但即使是这样,这里除了魅心也没有能够和她称之为朋友的人了,即使她和魅心并不是无话不说,即使,桃花漾的慕雅别馆里还住着她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是花亦么?”一个有着淡淡惊喜的声音从背后传入了花亦的耳朵,却让花亦眼中的神色一暗。
是他,韩之天。慕雅别馆的准姑爷,慕雅小姐的未婚夫。
花亦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韩之天,她并不想见到韩之天,对韩之天的怨恨虽然不及慕雅多,但是也绝对不会少,毕竟,是为了慕雅和韩之天两个人,麴冉才会被冰封在了天山的冰川。
“花亦,真的是你!”韩之天却依旧是惊喜地道,从身后转到了花亦的身前。
“之天少爷。”无奈,避无可避,花亦只好回应,只是,没有敬语,没有行礼,只是最一般的甚至是有些不尊敬地回应。
韩之天却似乎是没有察觉花亦这么做的用心,依旧一脸灿烂而阳光的笑容:“花亦,有一年没有看见你了,去哪儿了?慕雅别馆没有你的日子,慕雅可是很想念你呢。”
“是么?”花亦终于忍不住嗤笑着道,“那……有想念麴冉哥哥么?”
韩之天明月般的眸子终于也掩饰不住地黯淡了一下,他看着花亦,犹豫了一下,随后在这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深深地向花亦鞠了一个躬,半晌没有直起身。
看着周围的行人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花亦的心却是渐渐冷硬,她知道韩之天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只是,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会增加她对慕雅别馆,对慕雅,对他的厌恶而已。
花亦正欲转身,先时匆匆一瞥的绯衣女子却正盈盈向她走来,恍若无人地站住脚步挡在了她与韩之天的中间,笑靥如花地开口:“这位姐姐,我可以向你问个路么?”
冰川,夕阳。
这里有万古不化的冰山,冰冷的气息仿佛冻结了一切。
这里有用不消逝的夕阳,那美丽的红霞早已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花亦一身紫蓝色的长裙,静静地站立在那亘古的冰川前,轻轻地说着什么,而她面对着的巨型的冰川里,赫然有着一个被冰封了的男子。
那男子被封在冰中,坦然地闭着双目,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相反,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是十分安详的神态,而他的姿势却是站立着的,双臂交错在胸前,护着怀中那一株花儿,那花也是奇异极了,是百年才盛开一次的普雅。
“麴冉哥哥。”花亦轻轻地唤着,“你知道么?已经过了一年了……今天我去了桃花漾,在街上遇到了之天少爷,原本,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再见了,可是,走出了镜林的那时候,除了桃花漾,我竟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麴冉哥哥,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桃花漾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该有多好啊……”
花亦抬眼有些痴迷地望着冰川中的麴冉,顿了顿道:“麴冉哥哥,如果那个时候,我坚持跟你一起走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呢?明明都已经有了那样的预感……”
一年前和麴冉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花亦有些偏执地扭过头,眼中却是噙满了泪水……
“麴冉哥哥,你这是要出门?”看着麴冉忙着整理包裹的样子,花亦停下了喝普若水的动作,一脸的疑惑。
依旧忙着打理的麴冉微微抬头,对着花亦解释道:“是啊亦儿,我今天就得出发。”
“是什么事情?”花亦微微拉了拉麴冉的胳膊问,神色之间隐隐有些担忧。
“亦儿……”麴冉转过身来拍了拍花亦的头,笑道,“亦儿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乖乖在家里等着麴冉哥哥回来就好了。”
花亦有些失落地低下头:“麴冉哥哥,亦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是啊,我的亦儿长大了。”麴冉恋怜爱地抚着花亦的脸庞,眼神深邃,“亦儿长大了,所以更要懂事些,就听麴冉哥哥的话留在家里等,好不好?”
“不好……”花亦微微蹙了蹙双眉,倚身便扑进了麴冉的怀中,紧紧地抱着麴冉,喃喃道,“麴冉哥哥,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信不信,我总有一种预感,预感……”
“预感什么?”见花亦欲言又止,麴冉心中便已猜到了六七分,抱着花亦安慰道,“虽说女儿家的预感有时有几分真切,但是这终究只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当不得真的。”
“可是我还是怕……”花亦说着将缠绕在麴冉腰间的双臂箍得更紧了。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麴冉朗声笑着,“只不过是找一株我们桃花漾较少见的花儿而已,没什么的。”
“只是这样?”花亦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那你为什么不肯带我去?”
“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哪里舍得?”麴冉轻轻地吻了吻花亦的额头,“最近你的病又犯了,要好好休息啊,我回来的时候,想要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亦儿呢。”
麴冉的吻宠溺而温存,印在花亦微微有些冰凉的额头上却令花亦的两颊上烧起了红云,心像小鹿般开始快速地搏动。
“亦儿,听话。”麴冉在花亦发烫的耳畔呢喃。
那个时候的自己,如果能够再坚持一下的话,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说不定看清了经过,就可以让麴冉哥哥避免被冰封的命运了,再不济,两个人一起在千年寒冰里相依相偎,也是美好的。站在冰川上的花亦静静地想着,可惜,现在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后悔。
快些回来……声声的期盼,在每天的夕阳下花亦都会重复这个愿望,终于到了那一天,她独自一人踏上了寻他的路途,而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再上次寻到他会是在这片冰川上……而他,也将再不能回来……
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将睡梦中的花亦惊醒,急急起身,才发现,原来只不过又是做了一场梦。
镜林小屋房间内的窗户悉数洞开着,花亦望向窗外,月明星稀,是一个晴朗的春夜,只是耳畔却是不绝于耳的雷声。发生什么事了么?为什么会有雷声?
又是过了半晌,那不合时宜的雷声终于似乎是接近了尾声,但原本清新的空气中却开始弥漫浓浓的血气……花亦有些苦恼地抚上了额头,深深皱了皱眉,而她的眼睛已经无可避免地变成了殷红色。
即使是在镜林,即使是在四叶雪镜的周围,一旦受到了血的刺激,还是会……花亦苦笑,终于还是起身打开了房门,循着那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找了过去。
这一路并不算长,但花亦却是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林子里隐约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不浓厚但却延绵不绝。
眼前是一个女子倒在了血泊中,肩膀上有着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正汩汩地涌出。
不救她的话,她可能会死……看到这一幕,花亦的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告诉她。只是,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弥沙在镜林的周围设下了结界,一般人不可能能够进来。
定了定神,努力将自己的心神凝定下来,直到自己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殷红的光泽,花亦才快步走过去将地上的女子抱起了半身,当终于看清她的脸,花亦才发现,原来,她竟是今天在桃花漾向她问路的绯衣女子。
忙了一夜,绯衣女子终于醒了过来,伤势也基本上都好了,而花亦却因为灵力消耗过度而有些疲累。不过看着绯衣女子终于醒转的脸,花亦的心里却是非常的高兴,幸好自己的灵力是治愈系的,并且纯度非常的高,虽然她修习灵力才不久,但却已经有了很好的治愈效果。
“是你救了我么?”绯衣女子睁开了稀松的眼,仿佛只是刚刚睡醒,她看着花亦,微笑,“谢谢你,我叫唐淇。”
“我叫花亦,你还记得我么?”花亦同样微笑着介绍自己。
“怎么会不记得,就是在桃花漾遇到的姐姐啊,我还向你问路呢。”唐淇笑了笑,从床上坐起了身,一身的轻松,仿佛从没有受过那样严重的伤。
花亦在床旁边的梳妆台前亦是做了下来,因为疲惫,一手托着腮,笑了笑道:“我还记得,你问路是为了找一家铁匠铺,我当时就想,像你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找铁匠铺呢。”
“姐姐猜呢?”唐淇没有回答,反是一脸笑意地问。
花亦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看上去稍比她年幼的女子,一身绯红色的衣衫是薄如蝉翼的轻纱软绸,发髻上虽然没有纷扰繁复的头饰,但仅仅是那一支仅有的珊瑚发簪也是价值连城,怎么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这样的女孩子要找铁匠铺,实在是让她没有头绪,想了半天,才又摇了摇头认输道:“就是猜不出来才想不明白啊。”
“呵呵。”唐淇笑得坦然,缓缓地道,“其实找铁匠铺只是其次,我向姐姐问路,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发现姐姐好像被刚刚那个人纠缠住了,明明姐姐都露出了那么为难的表情了,那个人却还是一直缠着姐姐,真是好讨厌。”
“什么?”花亦显然没有想到唐淇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却是不由得泛起一阵甜甜的味道,“原来你是在帮我……”
“嗯。”唐淇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是找铁匠铺的话,是因为喜欢啊……姐姐你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居然会有喜欢打铁这事儿的女孩子。”
花亦点点头道:“是有些不寻常,不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本来就是个人的自由啊。”
唐淇听花亦这么说,不由得笑逐颜开:“我就说嘛,总会有人理解我支持我的,姐姐你真好,我一定要把这话讲给阿释听听,他啊老说我老往铁炉边儿钻,一点儿都不像是女孩子。”
唐淇的语气有些娇嗔又有些兴奋,让花亦不由得笑了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娇柔的笑声便同时传出,又笑了一会儿,花亦定了定神,才认真道:“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在在晕倒在镜林里?”
那个时候救唐淇是不得不为之的事情,只是,花亦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那不同寻常的雷声,花亦也同样没有忘记弥沙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早已在镜林的四周设下了结界。
唐淇抬头对着花亦的视线,微微扬起嘴角,轻笑道:“是被一个可恶的人追,还被他打伤了,幸好发现这个地方有结界,就躲进来了。就这么简单哦。”
唐淇云淡风轻的描述让花亦开始认真,追问道:“既然你知道这里有结界,那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还有,追你的是谁?为什么要追你?”
“呵呵,姐姐你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你哪一个啊?”唐淇却没有被花亦的认真所影响,依旧谈笑风生。
半晌,看着花亦紧皱着眉没有再说话,唐淇才似投降了一般地回答:“姐姐你既然可以用一个晚上治好我身上的伤,想必也不是一般人,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我跟你一样,不是凡界里的人。”唐淇轻轻地诉说着,灵动的眼睛因为诉说亦是变得沉寂。待说完,亦只是默默地看着花亦。
“不是凡界里的人?”花亦重复,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从她将血泊中的她扶起的一刹那就感到了来自她的不一般的灵力。
唐淇依旧笑得灿烂,伸手在半空中盈空一握,手中便出现了一把通体玄灰色的长剑,指着剑对花亦道:“这是我的佩剑破影,有了它,任何结界都阻挡不了我的去路。”
“你就是这么来到镜林的?”花亦点了点头,继续问,“那那个追你的人到底是谁?”
“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谈到打伤她的人,唐淇的脸色终于露出了深深的不悦,半晌,唐淇抬头仿佛是恳求似的对花亦,“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不要提他?”
花亦点了点头,她看的出来唐淇对这个打伤她的人真的是深恶痛绝,更何况她连自己的佩剑都给自己看了,也算是没有打算隐瞒什么,自己又何必逼着她面对自己所不愿提起的东西呢?
见花亦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唐淇才又露出了笑容,上前握住了花亦的手,感激地道:“谢谢姐姐,昨天救我的事情,还有现在相信我的事情。”
“不用……”
唐淇上默默闭上了眼睛,通过握住的花亦的手,静静地开始目睹花亦的内心世界,花亦的记忆,情感……一点一滴开始渐渐浮现在唐淇的眼前……
那是一片永不会凋零的桃花林,唐淇知道那里,刚刚才去过的桃花漾,在这片美丽的桃林深处,有着一座清幽雅致的慕雅别馆,而就在这座别馆,沉浸着花亦最浓烈的感情,最深沉的思念和最强烈的憎恨……
“你在干什么?”感受到来自唐淇的灵力,花亦忽然意识到唐淇是在做什么,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从唐淇的周围离开来到了打开的窗前。
“姐姐,我看到了。”唐淇重新坐回了床边,看着花亦有些微微发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
花亦对着窗外空白的风景哑然笑了笑,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读心术,我仅仅只是在典籍上看到过而已。”
“姐姐,你很爱那个麴冉,对不对?”唐淇双眼掩不住的忧伤,“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一定是非常喜欢,非常依恋……就像……我对阿释一样……”
“所以,你一定也非常憎恨那个慕雅,有多爱就有多恨。”唐淇见花亦不说话,将自己刚刚从花亦那里感受到的一切说了出来。
“我……”终于,花亦缓缓转过身,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是又如何?现在的我,不想要再想这些了……我就想这么安安静静地在镜林生活。”
“这样也好。”唐淇低下头不忍看花亦悲伤的双眸,默默道,“姐姐,我会报答你的,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什么?”花亦不解。
“没什么。”唐淇笑着摇了摇头,却是站起了身朝着屋外走去,“姐姐,我要走了,再见。”
唐淇一个人静静站在慕雅别馆外的桃林里,在落英缤纷的世界里,唐淇的心里却是罕见的冰凉。
从花亦的记忆里,她发现了花亦最强烈的两个愿望,其中一个是让她的麴冉哥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要让一个不存在的人回来,唐淇是办不到的,那件事,或许只有她的阿释能够办得到,而花亦另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对慕雅极其强烈的恨意。
虽然现在的花亦住在镜林小屋想要一个人忘记曾经在桃花漾的一切,但是,曾经那种强烈的不甘与愤恨,甚至不能让只是看客的唐淇置身事外。既然,花亦不会对慕雅别馆里的人出手,那么,就让她来,就让她来以此向花亦报答救命之恩。
“破,苍穹,昼夜的光华,停驻苍狼的脚步。影,画魅,无形的囚笼,阻隔十年的光阴。应咒者,存于当下,慕雅,韩之天。”唐淇双手交错胸前,口中念念有词,施咒之时双眼早已变成了深深的绯红色,而她绯红色的灵力亦是从双掌溢出,化作点点晶莹向着慕雅别馆的庭院中而去。
慕雅别馆荷风塘,满池的荷叶如碧玉盘般散落在清澈的湖水上,岸边,一身翠羽黄衫的慕雅娴静地端坐在汉白玉的石凳上,满脸笑意地凝视着前方。
在慕雅的正前方,有一张紫檀的案几,几上端放着笔墨纸砚,而案几后方,是正执笔作画的韩之天。“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轻轻地吟着诗句,韩之天将这句诗提在了即将完成的画作上。
“画完了么?”慕雅笑着问韩之天,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韩之天微笑着点点头,笑道:“慕雅,过来看看满不满意。”
“自然是好啊,我只怕自己都比不上这画上的人儿了。”慕雅仔细看着韩之天笔下的自己,发自内心地称赞韩之天的画工。
“怎么会?”韩之天道,“在我眼里,明明及不了你的万分之一。”
“真的么?”慕雅脸上满是笑意地抬头望着韩之天的眼眸,闪烁着明亮光芒的眼眸。忽然,天空中出现了盈盈若若的许多绯红色的晶莹光点,随着微风向他们这里飘来。
“之天,那是什么?”慕雅指了指空中问韩之天,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象,像极了夏夜的萤火虫,星星点点,但这绯红色的光点却似比那萤火虫还要有生命力的多。
韩之天转过身看到了这一幕,却同样说不出这是什么,只是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因为从未现世的美丽而感到的从未有过的怪异。
绯红色的晶莹如雪花般落在了慕雅和韩之天的肩上,发上,还有伸向半空的慕雅的手上,慕雅有些陶醉地看着那渐渐落入手心的光点,却诧异地发现那些光芒并未停驻在掌心,而是径直渗入了她掌心的皮肤,进入了她的身体。
“这是什么?!”韩之天隐隐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忙拉着慕雅进屋子,想要让这些来历不明的光点远离两人,但直到自己的手穿过了慕雅的手,他才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慕雅!”韩之天大声唤着慕雅的名字,再度将手伸向慕雅,而换来的却是他的手再一次生生地穿过了慕雅的身体,仿佛慕雅根本不存在在那里,停留在眼前的只不过是慕雅的幻影而已。
慕雅有些难以置信地伸出双手在自己的眼前看了看,不能相信刚刚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半晌,她缓缓走向韩之天,伸出双臂想要拥抱他。当慕雅的身体就那么直接穿过了韩之天的时候,慕雅的眼泪终于如断线的珠子般掉落,落在地上,却也没有见到溅起的泪花,连眼泪都是那么生生地穿过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