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错爱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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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舞者的生命

“没有么?”弥沙笑笑,意味深长,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金色的莲上的身影依旧不停地旋转着身姿,那浅蓝色的水袖围绕着她在空中起舞,柔顺如同轻柔的风,沁凉如同古潭的水。

“啪,啪,啪。”

掌声从不远处响起,但那掌声却是惊扰了所有人,所有的看客不约而同地侧目而望,清丽的乐声戛然而止,而那曼妙的舞步而有些不悦地停止了。

“是什么人这么失礼?竟来扰乱这场舞会?”花亦有些不悦地道。

然,这句话只有弥沙一个人听得到,在场的其他人均是对那掌声的来源敢怒而不敢言。

金灿灿的金莲上,凌昕缘一个人有些孤单地伫立在那里,而那金莲后的青幔,亦是清冷地难以言喻。

“既然这一场舞已经被打断了,那么缘姬先行告退了。”微微一欠身,凌昕缘便往后退了几步。

“本侯慕名而来,缘小姐怎能拒人于千里?”一个清朗而尊贵的声音渐渐逼近,花亦顺着那声音望去,见到的却只是一顶由十六人搬运着的步撵,说话那人被那层层叠叠的幕帘遮住了面容,看不出分毫。但那人自称本侯,而这桃花漾中却原本并没有这样的人物,是特地为了昕缘赶来的么?

凌昕缘依旧是在台上一欠身,依旧用不冷不热的口吻道:“缘姬不敢,但缘姬乃一介小小舞姬……”

“缘小姐过谦了。”凌昕缘的话还未说完,安逸侯便打断了她的话,“莫说这小小的桃花漾,就是放眼天下,唯有缘小姐舞技超群,且艳压群芳,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侯爷过誉了。”凌昕缘微微低头。

安逸侯在步撵内轻酌一杯,便隔着幕帘对着自己的手下一摆手,随即两个家仆般打扮的人便端持着一樽盘龙白玉杯献了上去。

安逸侯自顾自安稳地道:“此酒名为广寒光,乃取自临域的珍果佳酿,就算是宫中美酒也没有此等销魂滋味,这杯酒,本侯便赐予缘姬小姐。”

“这酒可是好酒啊……”一直在旁观看的弥沙轻轻撇了一眼那盘龙白玉杯,有些玩味地道。

“弥沙,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个酒鬼。”花亦不由得轻哂道,“可惜这酒却是喝不得的,我看哪,这个侯爷不安好心。”

凌昕缘定定地望了一眼白玉杯中那深红色的酒,眼角依旧是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手接过,端到嘴边,却是道:“多谢侯爷美意,能够登上这金莲台,是我们舞者的幸运,能够得到侯爷这样的雅客青睐,更是妃凌阁的荣耀,缘姬以这杯绝世佳酿感谢上苍对妃凌阁的眷顾。”言罢,凌昕缘轻轻一挥手,将整个白玉杯中满满的一杯广寒光洒下了金莲台。

凌昕缘的话如同燕语般动人,一席话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花亦不由得暗自惊叹,而金莲台身后那一袭青幔后,动人的七弦琴声再度响起。

安逸侯在步撵里放在了手中同样的盘龙白玉杯,半晌,安逸侯再度开口:“缘姬小姐,舞者的生命是在舞台上绽放光彩,但本侯听说缘姬小姐今夜以后便将封舞,本侯今日政务繁忙,不幸姗姗来迟,未能见到缘姬小姐完整的一支舞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今日本侯可否有幸请缘姬小姐回别馆,重新为本侯献上缘姬小姐的一支舞呢?”

“噔……”

花亦不由得皱了眉,原先一直如泣如诉的古琴音居然被这断弦之声所扰。

青幔依旧是在风中荡漾,但那隐在青幔之后的琴师却是攥紧了那双拂动万千音律的手。

“看来这个安逸侯是想强占昕缘了。”弥沙依旧是淡淡地道,说话的神情也依旧温文尔雅。

“弥沙。”花亦却是有些不悦地嗔怪道,“你怎么一点都没有想帮缘精灵的样子?”

“亦儿。”转身对着花亦,弥沙的眼睛里便多了一丝柔情,“昕缘自己会解决的。”

花亦和弥沙正说着,却不想那安逸侯已然下令道:“来人,请缘姬姑娘回府。”

凌昕缘还未想好如何应对,却已见到两个虎背熊腰的护院家仆走到了跟前。

“请缘姬小姐回府!”那两人向凌昕缘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缘姬小姐回府!”见凌昕缘没有回应,那两人又逼近一步。

凌昕缘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后退着,银牙轻轻地咬着樱桃色的唇,但却始终没有应对的方法,凌昕缘有些绝望的眼神望向了妃凌阁的大门,似乎,那个地方会出现能够帮她解围的人。

可是……那两人已经越来越近了……而这金莲台上,也已经避无可避了……

似是一阵风拂过,一袭天青色的长衫便挡在了凌昕缘的面前,那人张开手臂挡在凌昕缘的身前,道:“请回吧,二位。”

“是你?”那两名家仆看清了青衣少年的脸后不由得嗤笑一声道,“秦御棠,没想到上次的教训没让你记住啊,上次没废了你的手,今天可没这么好运了!”

凌昕缘从秦御棠的背后看着对峙的三人,她认识这个人,是妃凌阁的琴师,可是,也仅此而已,原来,他是叫秦御棠么。

花亦同样看着这一幕,她定定地看了看秦御棠,忽然发觉了在他的身上隐隐散发着她所熟悉的气息,她转头问弥沙:“这个人召唤过镜灵么?”

“是啊,就在一天前,他许下愿望,让他的手复原。先前我给你的那颗镜泪就是他那里来的。”弥沙淡淡回答。

“可是,怎么看他都那么文弱,能帮缘精灵么?”花亦摇了摇头,一百分的不愿意相信。

弥沙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道:“我也很怀疑呢。”

这边正说着,却见那边早已经动起了手,青衣的琴师依旧文弱,纵使想要保护凌昕缘的心再坚定,却奈何依旧敌不过两个虎背熊腰的恶奴,只一会儿工夫便被制住了。花亦正想让弥沙帮帮凌昕缘,妃凌阁的大门却被有些蛮横地撞开了。

初春的雪依旧优雅而晶莹,几片零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了妃凌阁的内堂,看着前来的人,花亦有些难以置信地握紧了拳头,眉结紧拧,一脸的凝重。而凌昕缘却终是如释重负,绝美的脸上现出幸福而安心的笑容。

天青色的烟雨在湖上迷蒙,湖畔的垂柳在雨水的怀抱中似是在淌落泪水。

湖畔的雨幕中,一个浅蓝色水袖长裙的少女亭亭而立,对着那湖,静静地聆听这雨水落入湖中的声响。

清幽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凌昕缘微微侧头,背后是执着伞的天青色长衫男子。

“琴师?”凌昕缘道。

“我的名字叫秦御棠。”秦御棠将伞撑在了凌昕缘的头顶,道,“这初春的雨,虽然温煦,但多多少少却也是会惹人感伤。”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凌昕缘微微笑了笑,重又转过了身去,依旧是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湖面。

秦御棠在背后看着凌昕缘,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清冷而孤立,除了昨夜那个前来救她的人,仿佛没有人可以走的近她,可惜,那人却立时又走了,连背影都消失干净而彻底。

“在这世界上,得罪了安逸侯,恐怕没有人能够太平无事。”秦御棠轻轻地道。

“你害怕了?”凌昕缘微微侧目。

“我不后悔。”笃定而坚毅的回答,再度转头看了一眼凌昕缘,道,“你……不担心那位侠士么?”

烟雨依旧迷蒙,那漫山遍野的天青色晕染成了无边的哀愁,湖面上一只轻巧的白鹭翩翩而过,划破这整片的雨幕。

“韩大哥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多余的担心。对了,你为我挡住那些恶人,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过谢谢。”凌昕缘依旧是背对着秦御棠,但语气却显然不像之前那么冰冷。

“不必客气。”秦御棠谦谦而答。

“安逸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得罪了他的人,很快就会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那你……和那位侠士呢?你们怎么办?!”秦御棠一急,凌昕缘这是在赶他走么?

凌昕缘闻言微微扬起了嘴角,她回头,狡黠地一笑:“难道……你想保护我?”

秦御棠望着凌昕缘的面容,眼神变得异常认真:“我会的。”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凌昕缘终于转过了身,她微笑着问秦御棠。

“我……”秦御棠喃喃地踟蹰着,一方小小的伞下,仿佛就是两个人所有的天下。

然,这温情却只是仅仅贮存了一瞬间,凌昕缘冷冷转过身,道:“你这么做,不过也就是为了接近我……你和那些人根本也没有什么不同……”

雨依旧纷纷扬扬,而那一方小伞下的两人却仿佛是阻隔了千山万水。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秦御棠有些忧郁的声音响起

“……与我相交不为如此的,我只遇到了一个韩大哥……”清冷的声音如同昨夜那场初春的雪,凌昕缘一个转身,毫无留恋地从秦御棠的那一方伞下的世界离去,重又步入了漫漫细雨中。

“之天少爷。”没有丝毫的意外,在妃凌阁见到了花亦之后,韩之天便知道花亦没有打算不跟着他,所以,当花亦出现在面前这么称呼他的时候,韩之天亦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花亦,好久不见。”韩之天温和的一脸笑意,与两年前在慕雅别馆时别无二致。

“似乎……你过得很好。”花亦上下打量着韩之天,一身浅蓝色的衣衫,简约却不失风度。

韩之天看着许久未见的花亦和始终与花亦形影不离的弥沙,终是笑了:“是啊,但却还是不及你。”

不及她……看着韩之天那没有波澜的微笑,花亦藏在背后的手不由得再次握紧成拳,但花亦却依旧是微微笑着:“昕缘比之慕雅小姐,如何?”

“昕缘雅若幽兰,慕雅则是绽开于心间的蔷薇。”韩之天微笑着回答,再次提问,“那么,弥沙比之麴冉,又是如何?”

花亦抿了抿嘴,正欲回答,弥沙却抢先上前一步,道:“韩姑爷当真悠闲,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与慕雅小姐的相聚之约就在眼前,韩姑爷居然会离开慕雅别馆来到那妃凌阁,莫非,当真是像韩姑爷这般的翩翩公子,还是更加钦慕高风亮节的幽兰么?”

弥沙一口一个韩姑爷,十足的嘲弄,韩之天却是依旧的波澜不惊:“全拜你们所赐。”

仿佛厌倦了口舌之争,花亦摇了摇头,叹道:“之天少爷,你若是真的更加珍惜昕缘,我……愿意祝福你们。”

“之天少爷,你若是真的更加珍惜昕缘,我……愿意祝福你们。”

“什么?”韩之天一愣。

“就是这样,其实,这两年来,你应该也对聚离这两个字有了明确的概念吧,如果,你不再是为了等待慕雅小姐而生活,我想,唐淇的诅咒是不会对你起作用的,因为,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怨恨过你,只不过是因为你与慕雅小姐的关系,所以才会在那一天……”

“花亦别说了。”韩之天打断了花亦的话,对着花亦如旧友般微笑,“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对于昕缘,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做好朋友罢了,与你,是一样的。”

花亦一怔,韩之天,还把她当做好朋友么?花亦笑笑,可惜自己却从来没有,以前,他可以算是她的普通朋友,现在,除了认识,自己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关系来形容两人。

“花亦,想不想……回慕雅别馆看看?”韩之天见花亦有些神游,心想定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回慕雅别馆?”心里的弦被轻轻地触动了,两年了没有回去过,是有些想念……不知道聆风阁是不是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有没有她和麴冉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气息……但是,却决不能一个人去,她怕自己会再次陷在回忆里难以自拔,刚把目光转向弥沙,才猛然想起来,昨夜去妃凌阁的时候,弥沙便说过今夜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去办的。

想了良久,花亦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下次吧。”

“不,我们去。”弥沙笑着拉住了花亦的手,笑容温暖而温柔。

“弥沙?”花亦诧异地看着弥沙,“你不是……”

再次回到慕雅别馆,时间仿佛从来没有流逝,一切都美好静谧地如同从前。

轻轻推开聆风阁的大门,屋里的摆设没有丝毫的变化,橙黄色的阳光从粉色的纱窗中透了进来,将整个屋子点缀得更为温馨。粉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担心麴冉会不喜欢用这个颜色的窗纱,但是,麴冉一点反对都没有。

径直走进了麴冉的卧室,窗边的桌几上放着一把七弦古琴,那琴身通体黑色,却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花亦轻轻用手抚着琴弦,只微微撩拨,动听的乐音便如流水般流淌。

一切都没有变呐……花亦微笑,转头环视着这个熟悉的房间,仿佛,一切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每一个角落,都是麴冉生活的痕迹。

花亦凝神望着对门自己的卧房,还记得那个时候,麴冉总是喜欢在在她的门外放上一支她最喜欢的桃花。

桃花……

陡然发现自己的门前居然真的多了一抹嫣红,花亦有些不可置信地奔上前去。

房门紧掩,但那轻轻躺在门前的桃花却是沾着清晨的露珠,那样的富有朝气。

“麴冉哥哥!”花亦有些不敢相信,匆忙抬头环顾四周,一个玄色长衫的背影那样的熟悉,匆匆一瞥却终是不见了踪影。

“麴冉哥哥……”花亦拾起那娇艳的桃花便往外追了出去,她不会看错的,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但她却绝无可能看错,除了麴冉,不会有别人。

月升日落,斗转星移。

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一片灿烂的星河,花亦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淌落,明明,明明看见了的,那不可能是幻觉……为什么,就是没有能够找到呢?

花亦一个人蜷缩着坐在幽暗的角落,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双膝,手中依然执着那株桃花,然,那桃花却也早已无力地垂下了依旧艳丽的花瓣。冷,好冷……忽然,花亦好像回到了某个地方,某个很寒冷,没有丝毫温度的地方……甚至连呼吸都是透着寒彻天地的绝望……

眼泪没有预警地沿着脸庞流淌下来,不是因为伤心,而是赤.裸裸的害怕,赤.裸裸的因为这股似曾相识的寒冷。那仿佛是在提醒着她,有什么她拥有的,要再次失去。

夜色越来越浓,一轮皎洁光华的明月微微探出了地平线的一角,弥沙满眼忧虑地望着这即将出现在夜空中的明月,微微皱了皱眉。自己还是大意了,以为在这里给花亦一些自己的空间会比一直守着她更能让她心安,只是想不到,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花亦居然就不见了,找了大半天依然没有踪迹,而夜,即将降临。

弥沙有些焦虑地按了按自己的额角,略略一思索,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自己全身的灵力封住了,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去找花亦。经过了两年的相处,花亦早已不是那个软弱,只会哭泣的女孩儿,可是,即使是现在的花亦,却还是就这样没有一丝痕迹地消失了,这太不寻常了。

“亦儿,你千万不能出事。”弥沙暗暗咬牙,再度踏上了寻找花亦的路途。

时间没有丝毫的留恋与怜悯,依旧没有分秒地停歇,流逝如水。

弥沙依旧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花亦,只是,那一步一个脚印却是走得异常艰难。他一手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似乎却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眼前一片紫茫茫的雾气,莫名的熟悉,弥沙暗暗苦笑,真是像极了虚影界外围包围着的迷雾。

虚影界的迷雾?弥沙皱了皱眉,莫非是他来了么?这么想着,弥沙心下更是着急,如果真的是他来了,那么必须得尽快找到亦儿。

隐隐似乎是听到了微微抽泣的声音,弥沙心里微微一痛,赶忙循着那声音前去,终于,看到了卷缩在阴影中暗自哭泣的花亦。

“亦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弥沙有些心疼地拥住了微微在阴影中微微发抖的花亦。

听见弥沙的声音,花亦微微抬起头,露出了两只核桃般红肿的眼睛,这才安心没入了弥沙的怀中,却依旧只是轻轻啜泣。

“没事了,亦儿。”弥沙轻轻地哄着花亦,一把把花亦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柔声道,“我这就带你回家。”

花亦环着弥沙的脖颈,将头贴在了弥沙的胸膛上,可以往的安心在此刻却是全无了踪影,弥沙的心跳乱得可怕,甚至连呼吸都是紊乱不堪。

“弥沙,你怎么了?”花亦抬头看着眉结紧锁的弥沙,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别说话亦儿,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弥沙强自微笑,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对花亦言语。

花亦却是摇了摇头,倔强地坚持:“弥沙,你放我下来。”

弥沙无奈地应了花亦的要求,将花亦从他的怀抱里放了下来,头顶一片乌云翩然离去,如雪的月光洒了满地,弥沙毫无预兆地一个踉跄,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淌下。

“弥沙……”花亦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双眸再度被泪水充盈。

“亦儿,你别管我,先走。”弥沙咬着牙将话说完,身形却开始摇摇晃晃。

“弥沙,这究竟是怎么了?”花亦赶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弥沙,泪眼婆娑。

弥沙紧紧地握住了花亦的手,却依旧努力对着花亦微笑:“别哭,我没事的。听话,先回镜林去,天一亮我就回去找你。”

见弥沙依旧不紧不慢地言语,花亦却更是着急,从弥沙握着她的手上,她丝毫都不能感应到灵力的存在,弥沙是封住了自己的灵力么?可是弥沙现在这样的状况,封住了灵力不是更加难受么?

一滴眼泪滴落在弥沙的手背,微微的冰凉,随即,弥沙看到花亦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还有花亦张着嘴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却没有传来,根本听不清楚花亦在说的是什么,只是,那深深的忧虑在她的脸上展现,让他既欣慰又难过,而渐渐的,终于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天边的晨曦唤醒了黎明,当东方露出了第一丝的鱼肚白,弥沙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周身传来丝丝的凉意,柔软而舒适,当弥沙终于发现自己是枕在花亦的怀中的时候,却是大惊失色。花亦一定是在用灵力帮自己治疗,可是凭她现在的灵力,别说是一个晚上,就算只是一个时辰也会将她的灵力耗尽的,而对于现在自身灵力并不充裕的花亦来说,这会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弥沙,你醒了!”

耳畔传来了花亦兴奋而富有生气的声音,弥沙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挣扎着从花亦的怀中起身。

“疼……”花亦皱了皱眉失声叫道,弥沙再度紧紧皱起了眉,因为,他看到花亦白皙的脖子上有两个深深的牙印,虽然是经过了一夜,却依旧是可以看到血液在缓缓向外渗流。

“亦儿……是我么?”弥沙的眼睛里充满了自责。

看着弥沙这难过的模样,花亦却只是笑了笑,嘟着嘴道:“只怕你是故意的。”

“对不起……”弥沙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花亦的眼睛。

“你一定是故意学我的,学我要咬人对不对?可是你这次玩的太过火了哦,即使我再怎么渴望,我可是从来没有咬过弥沙哦。”花亦眨了眨眼故意道。

见弥沙依旧沉默,花亦再次开口:“弥沙,以后可不许了哦,要不然……”

“亦儿……”花亦的话被弥沙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听着耳畔弥沙不绝于耳的道歉,感受着弥沙双臂上传来的温暖,花亦只是在弥沙的怀中静静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却是难以言喻的忧伤。

弥沙……你究竟有什么瞒着我呢?

昨夜的弥沙一点儿都不像是他,双目泛着幽蓝色的光芒,似乎连她都不认识了,只是微微走得近了一些,尖锐的牙便已经抵上了自己的脖子,跟那个时候的自己,跟抑制不了冲动时候的自己……很像……

弥沙,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要封住自己的灵力,为什么会这么痛苦?难道,以往每年的这一夜,你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只为了不让我知道,只为了不伤害到我,就一个人默默地躲开了镜林,躲开了我……

花亦默默地想着,轻轻地,举起双手回抱住了弥沙,我们在镜林一起生活了许久,不是只有你在守护我,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守护你,不会让你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一切……所以,我什么都不问,只想陪着你,也给予你支持。

静静躺在聆风阁自己的床上,脖子上那个突兀的伤口显得格外耀眼,虽然过了一夜依旧没有止住血,自己的灵力全耗在了帮弥沙的治疗上,而弥沙的灵力则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不能用灵力来治疗。侧头看着忙着给自己清理伤口的弥沙,花亦只能暗自忧心,自从弥沙清醒过来以后,一直就是这样,面对自己,永远都只是低头皱眉,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谈笑风生,那一瞬她仿佛有一种错觉,好像弥沙的愧疚永远都会持续下去。

“弥沙……”花亦轻轻开口。

“嗯?”弥沙轻声应着,却依旧没有多余的话。

“好疼……”花亦咬了咬嘴唇,想了想却只是这么说。

果然,一听到花亦喊疼,弥沙这才又紧张地询问:“怎么了?伤口疼得厉害么?是不是我上药太不小心了?”

见弥沙终于不再静默,花亦这才微微笑起来,伸出左手示意弥沙扶她起来,打趣道:“等我好了,一定好好教训你,然后也很‘小心’地给你上药,让你知道知道我现在的苦。”

弥沙一手拉住花亦的手,另一手环住花亦的肩,小心翼翼地将花亦扶起,微微皱眉回道:“好啊,真希望你现在就能好好教训教训我……”

“弥沙。”见弥沙皱眉,花亦心里不知怎么了一阵揪心,却依旧只能堆满了笑容向他打趣,“这可不行,现在你还得照顾我呢,我现在可是连筷子都懒得拿了。”

“亦儿……”看着花亦灿烂的笑颜,弥沙却松开了花亦的手,一个人踱着步子走到了打开着的窗前,举头望着空荡荡的窗外,“那个时候让你先走,为什么要留下来?如果你先离开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花亦跟着弥沙的脚步同样也走到了窗边,她望着弥沙的背影,这才觉得或许弥沙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坚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离开镜林,究竟是为了避开她,还是为了避开自己?和他在一起也已经许久了,自己却不知道弥沙原来一直这样痛苦着。

是孤单么?还是自己从来没有能够真正打开心房,所以没有注意到弥沙的脆弱……

轻轻地,花亦从背后拥住了弥沙,柔声道:“弥沙,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花亦的怀抱虽然不宽广,却温暖非常,弥沙从来没有湿润过的眼眶在这拥抱下居然开始微微有些泪意,他闭上了眼抬起头,道:“亦儿,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花亦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小牙印罢了,没有关系的,倒是你,弥沙,那个时候你居然封住了自己的灵力,你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有多难受,我有多担心么?”

沉默了一会儿,弥沙才终于开口:“若是不封住灵力,恐怕还没有找到你就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可是你一定不会像那时那么难受。”花亦轻声问,心里却是有些酸楚,又是为了自己,好像,自己就只是弥沙的包袱,自从弥沙在冰川上救了她开始,便一直只为她操心。渐渐的,手上传来温热的感觉,花亦知道,是弥沙握住了自己的手,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倚靠在弥沙宽广的背上,静静地被弥沙握着双手。

慕雅别馆的大门外,一位紫衣佳人和一位青衣公子驻足而立,仰头望着“慕雅别馆”四个清幽雅致的题字却迟迟没有进门。

“缘姬小姐,不进去么?”秦御棠见凌昕缘良久没有动静,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

凌昕缘怅然若失的心这才回了神,微微笑了笑,终是举步走了进去:这里,就是慕雅别馆啊,一直想要来看看的,韩大哥生活的地方……

慕雅别馆虽然内有洞天,但循着韩之天的气息,凌昕缘还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汐湘苑……慕雅别馆的正堂。

凌昕缘将手轻轻地放在汐湘苑的门环上,透过门环,她似乎可以感应到来自这里的属于韩之天的浓浓气息,他……就在里面么?凌昕缘犹豫着,她可以进去么?在妃凌阁,虽然他赶来看了她的最后一支舞,但是走的时候那样的匆忙,甚至连一个道别也没有。

太阳渐渐西沉,西方的天空被渲染得如同锦缎一般绚丽,几缕最后的金光划过天际,宣告着夜即将到来。

轻轻推开汐湘苑的门,凌昕缘轻轻踏进了汐湘苑的庭院。环望了下四周,这里应该是鲜有人迹的,但是这里的一切却似乎都那么有生气,明窗几净,甚至连空气中都看不见那燥乱不安的尘埃。

再推开一间雅致的房门,依旧是没有人,凌昕缘细细打量着整个屋子,没有过多繁复的摆设,只有稀稀落落的几幅画卷挂在墙上,似乎并不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但画风之妙依然令人大开眼界。

凌昕缘的目光忽然停在了卧榻旁悬挂着的是一副美人画像上,画中的女子端庄娴静,气质优雅,给人一种金枝玉叶的尊荣感,而那画风却是柔和极了,仿佛执笔人怕是下手重了便展示不出真人那种如水般的柔情。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轻轻地吟着提于画上的两句题诗,凌昕缘不由得也醉在了这诗画中,然而,看到这画的落款时,凌昕缘却是一怔……那赫然的三个字,正是韩之天。

“韩大哥?”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凌昕缘心里忽然一阵酸涩,原来韩之天曾认识这女子……而且用那样的诗句来衬她……想必这汐湘苑便是这女子住过的地方吧……

慕雅别馆的汐湘苑,大门敞开着,风穿过门洞进入庭院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是在叫嚣着什么。

韩之天手中捧着的花束散落了一地,面对着有些失神的凌昕缘,韩之天微微张了张嘴,但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凌昕缘缓缓转过头,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伤痛,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咬了咬嘴唇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能够说出来。

“昕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韩之天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出了他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

凌昕缘有些难过,却依旧是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保持微笑的模样:“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过,我不该来的,对不对?”

“我曾经说过,来慕雅别馆你会伤心的。”韩之天只是一味地摇头。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轻轻地,凌昕缘吟着那卷画像上的诗句,终于,她双眸一转,对着韩之天问道,“她是谁?”

“慕雅。”没有隐瞒,韩之天回答道,“她的名字叫慕雅,是这座慕雅别馆的主人,也是我的妻子。”

慕雅……妻子……这两个词刺痛了凌昕缘的心,原来,这个清幽的别馆竟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而且,她竟然是他的妻子……

见凌昕缘低头沉默,韩之天便轻轻地走了过去,拍了拍凌昕缘的肩,道:“昕缘……”

话还未说出口,凌昕缘却是深深摇了摇头,对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秦御棠道:“我们走吧。”

夜,异常地深沉,连那轮圆月也默默等在了深深的云后,初春的夜微微的凉,凉透了人的心。

汐湘苑的内堂发出强烈的紫幽色光芒,带着微微的氤氲,充斥了整个慕雅别馆。

被紫幽色的光芒所吸引,韩之天忙转过身对着那副慕雅的画,眼睛里充满了眷眷柔情。紫幽色的光芒渐渐强盛,韩之天脸上的欣喜之色也越来越强烈,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英俊的脸庞渐渐爬满了纵横的沟壑,高大的身躯也渐渐佝偻,一头黑发也随之成为了雪白的银丝。

终于,那紫幽色的光芒消散,昏黄的烛火从汐湘苑的门窗透出,隐隐折射出一个曼妙的人影来。

“慕雅……慕……雅……”苍老的韩之天有些吃力地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门吱呀一声打开,却见一个身着翠羽黄衫的女子盈盈站在那里,那容颜,与两年前的那日一模一样。

慕雅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微微扯了扯嘴角,流着泪的眼角牵出了一丝笑意:“之天。”缓缓从门里出来,轻轻融进了韩之天的怀里,但那画面却是怪异极了,一个妙龄的少女与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对正在享受天伦的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