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帝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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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夜风习习,谦益搂着我向清宁院走去。

误会尽释,我的心情拨云见日般好了起来,享受着久违的、谦益身上独特的味道,清清淡淡透着优雅的味道。女人,真是世上最奇怪、最难以理智分析的动物,前一瞬心里还是冰天雪地,后一刻已然艳阳高照了。

走了一会儿,谦益柔缓开口,“丫头有把握替荣沐解毒吗?”

我握着谦益的手,感受那带着无穷魔力的温暖,心中暖融融,轻启绢唇,“夫君,你该知道他中的是‘秋风’,这种毒很不好解。”这是雅毒,也就是所谓的高雅之毒,毒药的提炼过程繁冗复杂,异常讲究,故而配制解药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我将“秋风”的毒性特点仔细告诉谦益。

中毒初始,“秋风”毒如其名,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徐缓而来,并不霸道,只是让人身体虚弱,有贫血现象。一两日后,中毒之人会呈现痉挛昏迷,继而出现嘴唇发黑、口吐污血的症状。多数中毒之人在此时就便吐血而亡。倘若熬过了吐血阶段,中毒之人的容貌会慢慢发生变化,肌肉萎缩,直至干枯。

一般而言,使用这种雅毒的人,都是把制毒当成制作艺术品的毒林高手。

谦益追问,“丫头可能救荣沐……?”

我俏皮笑道:“荣沐既救了夫君一命,也算丫头的恩人,丫头没有不救他的道理。只是我担心自己付出的代价终会付之东流……”

“这话如何说?”谦益握着我的手紧了几分力道。

我捂嘴轻笑,“夫君紧张什么?放心,他不会死在毒药上。不过他终究是假冒的木荣,救活了也犯着欺君之罪,迟早要被皇上砍头。”

谦益微有迟怔,“丫头怎知荣沐是假冒的?莫非你见过真正的木荣?”

“知我者,夫君也。”我学着夫子背书似的摇头晃脑。

谦益来了精神,“丫头可知真正的木荣是谁?”

我“嘿嘿”一笑,食指指向远处,绕了一圈对准自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夫君没瞧见么?”

“你?”谦益专注的睇着我,起先不信,后又似乎信了。他脸上始终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许久不说话,像要把我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看透,而他自己的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处。良久之后,风止树静,谦益低低溢出一句,“我的丫头……让为夫如何说才好?”

“最好什么都别说。”听到“我的丫头”一句,我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依偎进谦益怀里,简要的说了化名木荣撰文一事,“夫君可不要泄漏出去,我不想到皇上那儿受人指指点点,挑真挑假的。”

谦益不知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儿点头答道:“好,为夫替丫头守住这个秘密。不过荣沐的毒你还是费心一下,即便他不是木荣,也有恩于我。”

我点头说好,心情更见好了,搂住谦益的脖子换了话题,“夫君回来,带给我的礼物呢?”

谦益笑道:“你就不忘这事,走,回房我再拿给你看。”

我喜不自禁,扒到谦益身上,拉低他的头道:“快把耳朵给我。”谦益听话的斜侧向我,凑上耳朵,我恶作剧的猛吸了口气大声道:“夫君,我有惊喜送给你!”谦益赶紧弹开,掏了掏耳朵,好笑道:“作怪的丫头,为夫的耳朵被你震聋了。”

“不要紧,要是震聋成了残疾,还有我养着你呢。”我痴痴笑。

“残疾?”谦益皱眉嘀咕。我大笑,“咯,这不是听见了么?可见你耳朵还没坏呢。我想养你都没戏。”

“你啊你……”谦益宠溺的拧了拧我的鼻子。

我跳开正色道:“我不喜欢夫君拧我的鼻子,像捏小猫小狗一样。”我要你把我当老婆来疼爱,又不是当宠物来宠爱。

谦益放手一笑,“丫头可不就是只懒猫?你扒着我,我还怎么走路?”

我嘻嘻道:“人家原本不懒都给你说懒了,正好,本小姐就名正言顺的懒上一回。”我搂着谦益的脖子不放手,“夫君抱我回房吧,我走不动了呢?”

谦益嗔道:“懒丫头,休想。”

“夫君——”我娇唤一声,带足了妩媚风情,顺势把头靠在谦益胸前,扮虚弱状,“夫君,我适才为治荣沐,连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没少费心力。你看,哪里还迈得出步子?”我干脆化作软脚虾整个人倚着谦益。

谦益一动不动的静站了一会儿,终是无奈的摇摇头,“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不知羞的丫头?”他嘴里这么说,手下却使劲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心里满足,很快沦陷在这股温情中,乐不可支、装颠作狂的唱起《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张真唱):

天地我笑一笑,古今我照一照。

喔,人间路迢迢,天要我趁早,把烦恼甩掉。

痴情的最无聊,几回哭几回笑。

喔,哼首快乐调,我不是神仙,也懂得逍遥。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

摇呀摇,摇呀,我给你的爱有多好。

我将热情燃烧,你可知道。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

扭得飞花,随着白云飘。

飘呀飘,飘呀,我对你的爱如山高。

我将拥抱年轻,真心到老。

暮暮朝朝难舍难了,江山不要开怀一笑。

我反复唱着“笑得春风,跟着用力摇……飘呀飘,飘呀,我对你的爱如山高。”爱如山高几字我轻轻地,暧昧地吐在谦益脸上。

谦益稍显不自在,“丫头,这会儿唱歌中气十足,是不是也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唔,还不行……”我马上有气无力道。

谦益小声道:“你不知羞,他们的眼睛可没处放了。”

他们?我回头一看,哇,就到清宁院门口了?怎么这么快?这群……恭候在大门两侧的外侍丫鬟和小厮……也太尽忠职守了吧。想来他们也后悔出现的不合时宜,坏了我和谦益的好事,正尴尬的低垂着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

我羞涩的吐了吐舌头,从谦益身上跳下来,表面若无其事,实则烧红了脸,一路低头走回房间。

谦益理了理衣裳跟着进房,我堵在门口,笑嘻嘻的伸手,“夫君,我的礼物呢?”我好奇着,谦益会送我怎样的礼物?谦益嘴角扯出一个笑,从怀里摸出一只用锦帕包着的翡翠镯子递给我。我一把抓过镯子凑近了看,这是一只罕见的椭圆形玉镯,条子为多角形,色泽质地都属上品,表面还雕有一节一节“竹节”似的竹节纹,式样非常特别。

这东西我很喜欢,迫不及待的往手腕上套去。谁想这镯子却恰巧小了几毫米,我戴了半晌,百计用尽,手骨生疼也没能戴进去。我颇不甘心的噘了嘴。谦益眯眼滞了一会儿道:“丫头,别戴了,不合适。”

听到“不合适”三字,我心头一紧忽觉烦闷,勉强一笑,“我把它放到枕头底下去。多与玉石接触对身体好。医书中曰:玉可除胃中热、喘急烦懑、滋养五脏、滋毛发、柔筋强骨、润心肺、止渴、助声喉、利血脉、明耳目、安魂魄……”

我不知所谓的乱说一气。

“丫头,”谦益叫住我,“对不起。”

我回眸一笑,“没关系,夫君,下次再买玉镯挑只大点儿的就行了……这只玉镯我很喜欢,谢谢夫君的礼物。”我努力说服自己,谦益之前从未帮我买过首饰,不知道尺寸是很正常的。

谦益不再多说什么,拉过我的手轻揉着手骨,“丫头,你不是说有惊喜给为夫么?”

“是啊。”我摈弃杂绪而笑,“我这可是天大的惊喜呢。”我放娇了声音,一字字道:“夫君要当爹了。”

“什么?!”谦益果如我意料那般满脸惊……讶?不该是惊喜么?难不成他惊喜过头了?

“夫君?”我低唤着不说话的谦益,“你不高兴?”谦益旋即开怀一笑,一把抱起我欢喜道:“为夫是太高兴了。”他说着小心翼翼的把我抱上床,脱了我的鞋子和外衣,让我躺好,那仔细的模样,仿佛我现在已经是个待产孕妇了。我好笑道:“夫君,孩子才两个月,只有不到拳头那么大,你不要把我当成大肚婆了。”

谦益双瞳含笑,轻柔的拉过锦被替我盖上,“你啊,现在担了两个人的安危,马虎不得,怎么还一经的胡闹?竟没找几个知事的嬷嬷过来伺候……”

“夫君,”我婉然笑道:“我自个儿就是个大夫,哪里要嬷嬷伺候?别费事了。”我别开头不再睨着谦益。老实说看着他,我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谦益刚才听到我怀孕的消息时,惊大于喜,他的反应和我期盼的差了不少。不过我前世时曾听人说,男人得知自己老婆怀孕后的反应千奇百怪,有的痛哭流涕,还有的甚至拿头撞墙。

这么一想,谦益的反应也算正常了。

我回头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谦益躺上来。谦益笑笑,躺了过来,与我并排躺着说了许久的话。谦益说他在涁河各州的见闻和作为。我则挑重点把自己回帝都之后的事大致说了说。但太后疑心太子有病,隋若执是大洛首富继承人,宋白把我扔到死亡迷林,楚王冒死救我以及楚王表白等事情统统被我自动删除掉了。

我把思樱公主做为重中之重,尽量客观的介绍了一遍,但没说她看上了谦益,接下来想套谦益的话。

我翻身趴到谦益胸前,手指无意识的在上面不停的画着一个心形,“夫君,你觉得思樱公主怎么样?”谦益一听,想起什么笑道:“思樱?也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小丫头?”我叫起来,“她可没比我小多少,早该婚配了。”

“是吗?我倒是只记得她十二三岁时的模样,鬼精。”谦益随口说道。

上帝,我就说嘛。思樱小时候果然见过谦益。

我带了些酸味儿道:“夫君和思樱公主很熟么?”

“只是见过两三次,哪里就熟了?”谦益顺手把我垂下的青丝拢到耳后。

还好。菩萨保佑,谦益对思樱没有旧情。

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要是让夫君纳下思樱公主,夫君愿意么?”问出这个问题,我的手心居然蒙了层汗。谦益若想要纳下思樱的话,我所有的坚持就都没意义了。

谦益稍动了动,不答反问,“丫头肯让她进门么?”

“休想!”我秀眉一蹙,果断决绝道:“她要想进门,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有我无她,有她无我!”

“哈哈,傻丫头,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还问为夫作何?”谦益大笑起来。

我一愣,小心翼翼道:“夫君是说不会纳下思樱公主?可要是皇上愣要赐婚呢?你怎么办?难道抗旨?”

谦益深吸口气,“父皇不会为了让侧妃进门而逼死我的正妃。你若不允,父皇不会硬逼。”

太好了!最后一个问题,“思樱毕竟是沙陀国的公主,夫君若纳了她,对你的……事业大有益处。”

谦益做沉思状,想了想,“嗯,这倒也是……”

“你!”我娇捶了谦益。谦益失笑,“傻丫头,逗你呢,你比她重要……”谦益的眸光缥缈而去,后面的话说了什么我没再听。只觉自己尝到了幸福的味道,嘿嘿,这真是个好兆头。至少在谦益心里,现在我已有不同,至少我比思樱重要,不是么?

我与谦益渐渐冥思于自己的世界。过了好一会儿,谦益醒过神,一把捉住我画心的手道:“丫头在做何?”

我回神一看,呵呵傻笑,用两手比出一个心型,“我在偷夫君的心呢,从你身体里面,偷出来,呵呵。”

“偷心?”谦益的笑容有些凝滞,“丫头……”

“别说,”我闪电般打断谦益的话,“我可以等,夫君,我可以等你爱上我。别说不爱我的话。”

“丫头。”谦益把我压进他怀里,不再言语。

时间在夜的静默中慢慢流逝,我不自觉间枕着谦益的手臂沉睡过去。

睡梦中,我听到有人细若蚊吟般低叹,“要不爱你,真不易啊。”忽然,细小的声音变得很大,我瞧见一个灰白的人影穿过光晕向我走来,大声对我说道:“朝恩,我爱你。”我定睛一看,跑来的竟是穿戴盔甲,手持利剑的……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