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醋君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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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传说中的优雅少奶奶穿着一身下人才穿的蓝布衫,头上包着一块青帕,衣服上满是肮脏的油渍泥渍,穿着一双里面垫高了底的鞋,像个少年的样子了,一只脚搭在石头上抖啊抖,一只手在鼻孔里挖啊挖。

刚唱完美声唱法,好累。

忍不住再捶了捶胸口,咳出两口口水,刚才呛到了。

“够了!别再唱了!”一个瘦高的男子终于也受不了了:“弄得我全身起鸡皮!休息够了,快走吧。”

虽是男装打扮,声音却清脆悦耳,眼睛里的锐利藏在深深的眼底,一眼看去,只是一个普通走江湖的男子,但褒若却对她视若神明——或者说视若瘟神,因为此男正是她老娘,常佳。

就在这时,后面又来了一列车队,为首的男子宝蓝色华服令人不可小视,阳光下闪闪生辉,远远地就吸引人眼睛,褒若不由注目远望,突然面大色变,飞快跳上车,对车夫道:“老李,快走!”

常佳见她如此,不由狐疑。

说时迟,那时快,那列车马已经来到面前,神骏的高马睥睨着这队不起眼的人,“别走呀!”那年轻公子笑着马鞭一横,一只手便把正要加速的马拉得寸步不前,车夫不由瞪大了眼,好大的神力!

但马上的人却笑得极温和:“这位公子,我们好像见过?”

褒若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无奈,今天耳朵后面也全抹到胡桃汁了,应该不会看出来吧?

“我不认得你,公子。”

云渡笑意更深了:“也对,我们也不认得你,阁下长得像在下认识的一位好友,看来是缘分啊,一起走吧。”

“不用,我们跟公子不同路!”褒若一口回绝。

常佳不作声,仔细观察褒若和这名男子的举动,心下叹了一口气,与慧娘交换了一个难解的眼神,芜儿和菁儿却已经呆掉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遇上这位公子?

从此云渡便赖上了她们,好说歹说也不肯走,不过也因为他,一路上行程便得容易许多,他的手下看得出是经过老江湖的,哪里行船,哪里落栈,都清清楚楚。

慧娘与常佳见状,心下更是不安,这位云公子为何会缠上她们?只是因为看上褒若吗?

只是身在外,许多事情不由自主,这位云公子不论她们好脸坏脸,就是不肯走,顶多装出和她们不认识的样子,不打招呼就是,但不会离她们超过半里。

褒若一行没有去什么锦城,她们一路取西向而走,去了西边的西郸府,只是不时在某个小城稍一停留,做出向南的姿态,像被狼追踪的兔子会把自己的足迹踏乱,并制造假像一般,兜转了几个圈子,才真正踏上向西的路,而那个尾巴一直跟着,这是此次远行最大的失误,常佳和褒若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竟会遇上一个这样的男子。

只是他似乎也没有把她们泄密的打算,反而处处为她们掩护,常佳与慧娘只得按捺不动。

湄城里,明府的管事派人出来探查消息,总是得不到回答,人家根本没见过“两位夫人带着一个女儿,还带着两个丫头”的一家子,有的脾气暴躁的还直接骂道:“人家既然是女人出行,关你屁事?滚出去,别逼老子给你一顿排头吃!”

明德全的职权尚未高到可以调用明府的密探网——万睛门,万分无奈之下,一封鸡毛急件,通过明府在各地的秘密驿站急速向厚载追去,只是,信件此时还在路上,厚载因在水路上,尚未和陆路上的人取得联系。

“爷!”微含从船舱里跳出来,穿着一身红裙,外套着一件银色小马夹,小马夹上有两个小小的毛球,随着她的走动不时跳动,青春可爱,由于走得急了,她脸上微微泛着红色,看起来,整个人看见都小了几岁,像个小姑娘一般惹人怜爱。

“爷,听说快到陆地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叫厚载的称呼都改了,从明公子或是明少爷,直接转为更亲近些的称呼:“爷”。

厚载又看了她一眼,她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忍不住一笑:“是啊,估计晚上就可以到码头了。”

微含一声欢呼,拍着手道:“太好了!在船上呆着都快发霉了!”

她很自然地厚载面前坐下,坐在一船舱上一个桶边,倚着木桶,仰望天空,头发只是随意扎了个马尾辫,轻松随意,“也不知道老家还有什么人,父母皆亡,虽知道亲戚情淡,否则也不会将我卖给人牙子,但总是忍不住想回去看看,也许曾经的家还留下什么可以留念的东西。”她幽幽地道。

“微含姑娘不必伤感,你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就算亲戚淡薄,也会待以好脸色的。”。

微含淡淡一笑:“那也不稀罕了,只希望曾经的邻居还记得我。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她忙忙地跳起来掩饰着眼里的红痕。

红红的裙子一飘,她便飘回船舱去了。

厚载望着她的背影,沉思许久。

前阵子南方三省的朝廷密探向皇上密报,本朝最大的假钞案的原发地,极有可能是在南方的长可省,此省的假铜钱,假银锭极多,甚至假金块都出现了,已经有人因此而破产,甚至国库中也出现了假币,由于事关钱币的流通,商贾于此接触得最多,会海楼对此事责无旁贷,皇上责令会海楼联合大理寺和刑理衙门调查此事,此事极机密,只有皇上、他、大理寺卿、刑理提督知道此事,皇上为防消息外露,特为此次行动取名“火炼案”,意即真金不怕火炼。

刚好微含求了老太君,说自己的亲人可能是在南方,请求老太君派人把她送去南方一带探寻,老太君便命厚载走趟,厚载刚好借送微含的名义,托辞往南方视察明海楼的生意,正大光明地往南方亲自调查,亏了一路上微含相陪,长长的路途竟毫无寂寞无聊之感,连船上的厨夫因有了这个一样美女在船上,日日大展厨艺,大家得以一饱口福。

下了船,身边的人很快便与最近的明海楼的秘密驿站取得了联系,由于前阵子前方刚刚山体滑坡,走陆路的人被堵,便没有和外面的消息道联系上。

下了船,便快多了,一路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月,竟比原定提前许多到达了长可高官可省的省府所在是通明市,这天,通明市最繁华的街道上突然驶过一辆七香车上,彩缨绿盖,水彩绘的工笔点赤金牡丹极精细地绘在在车两旁上,雕窗画栏的红木车体,华丽已极,车上的缨络珍珠随着车的辗动而晃动出一层层虹光波浪,恍若神仙妃子用的宝舆,路上行人观望之余,无不走避,生怕不小心碰到,蹭掉车上一点漆,从此卖身都陪不起。

“爷,我们现在去哪啊?”微含素手打开一边窗帘,问骑在车边的厚载。

“去明海楼在此地的山庄。”

他们一到通明市,便有本地的明海楼掌事前来迎接,先前来探信的见厚载与微含同行,以为是厚载的宠妾,是以来接的车也是分外华丽,厚载略一停滞,正要说话,见微含兴奋地脸上都放着光芒,便也不曾纠正。

不管怎么样,男人,就算是再正派的男人,也难以拒绝一个美人的笑,而且,这个美人还对自己情根深种。

微含被安排在贵宾房,下人们对她礼遇有加,待得甚是舒心,初时还会对下人有些不太自在,随着下人个个对她“姑娘姑娘”称得甚是恭敬,渐渐头也抬了起来,言谈间很有些姿态了。

这天,一封信上粘着一根鸡毛的信件便被送到清晏园,厚载正与微含手谈正欢,两方对奕,正在凝思,福央悄声道:“少爷,湄城那边有信。”

正是对弈兴起时,厚载皱眉,微含忙道:“你没见爷这儿正忙着,一会再来报吧。”

福央看也不看她,只是等厚载示下,微含这几日受尽尊宠,几时有过这样忽视,怒声道:“爷正忙着,怎么也不会看时候!”

好在她嗓子娇甜,虽是嗔人,听在耳中,倒也不觉得如何剌耳。

“拿来吧。”想必是褒儿写来的,心里虽高兴,但此时心思还在棋局上,眼睛还盯着棋盘。

“爷,是急件。”福央又回道。

“哦?”福央的面色不对,厚载这才站起来道:“失陪,微含姑娘!”

带着福央回到房内,四下无人,福央这才把交给他。

这是从湄城来的信,蜡封严密,信角粘着一根鸡毛,信上一个圆体加粗的湄字大大地标出信的来源,“守住门!”他对福央道。

信一打开,厚载呼地一下从椅上站起来!

信是明德全管事写的:少奶奶于少爷走后第四日出走,嫁妆中的田产被变卖无遗,珠宝不留,另将贴身衣物裹卷而走,请爷下令!另附,少奶奶致爷的亲笔信一封。

一把撕开外面的油纸封,张牙舞爪的字扑面而来,霸道地铁勾银画极有气势地占据着大半江山,显示出写信时主人的愤慨:明厚载亲启!

看了上面的字,厚载的心一下子凉掉了,手脚冰凉!

信上只有几行字:

十万买琴娘,你笑我也笑。既然相公你已经外遇,娘子我后脚跟着去出墙,十年后,各自带着各自的小孩来汇报成绩!

没有了,其他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哭闹,没有求回,甚至没有哀怨,只有要出墙的预告,她……她究竟怎么知道他和微含的事?

厚载想到那些日子以来,褒若点点滴滴的反常,恍然大悟,她早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还暗示过,所以才有了那一盅腥气异常的牛鞭盅,她的每一句话,如今想来句句有深意,为什么当时没有发现?

他想起她总是笑得像月芽儿一样弯弯的眼睛,从什么时候起,她笑起来眼睛就再也不弯了?那笑意像是浮在脸上一样,进不到她的心?

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窝进他怀里,把手搭在他腰上睡觉了?

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问他为什么有时半夜才归,不再问他为何明海楼总是处理不完事?

一阵阵冷汗从毛孔逼出,这些征兆那么明显,当时他只要稍稍留心些便能发现,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继续他自以为隐蔽的听琴,他太自负了!

他以为一个娇养在闺中的女孩子懂什么?从没有想到褒若竟可以聪明至此,也因此忽视了她给的每一个警告,天啊,他突然想起,当时他闯入她的闺房时,她虽惊,却冷静的眼睛,当时就是这一点吸引了他,让他认定她是他的娘子,他怎么会认为她真的什么也不懂?

他眯着眼睛想着她嫁他的前后,蓦地明白了——

是她用天真纯洁的外表迷惑了,让他不知不觉把男人的最深处的卑琐本性流露了出来!

很好,奚褒若,你很精明,从一开始你就用你的天真外表骗倒我,让我主动把弱点送到你面前!如今,你以为你你得计了,我倒要看你能跑多远?

厚载狠狠砸在桌上,桌子纹丝不动,窗户开着,一阵冷风透窗而来,那桌子被风一吹,竟像沙堆的一般,无声化作一堆锯末!

就在这天晚上,当地的驿站又飞快向全国各地的万睛门送去一张寻人启示,褒若的画像栩栩如生,只要与画像上人有一分相似,万睛门都必然追查到底!而资料送达的同时,每个万睛门门下组织便立即有人奔出门,如水一般融入人群,流到有人的每一个角落。

厚载在窗前站了一个通宵,怒火烧得他眼睛通红,牙咬得格格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