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烈顺着路向清波亭走来,一路不见一个太监和宫女,他不动声色,将近清波亭时,他将身子隐在一株铁树后,借着铁树茂密纷披的叶子挡去他的行踪,向清波亭的一个窗口遥遥望去,这一看,便如身在滚油中,一股狂怒如一只猛狮披头盖脸地向他抓来,直抓得他的心欲狂!
亭内,赤裸裸地纠缠着两个身影,女的娇小婀娜,男的英挺颀长,她两手抓着扶手,在他的身上张嘴不住地呻吟,隐隐可听见风中传来的娇吟和男人的喘息,他蓦地转过身,狠狠地发出一种压抑的野兽的声音,践踏着地上的地皮,向另一个地方走去,他的眼里满是红丝,手紧紧地握着佩刀,紧得手臂青筋在衣下,像蛇一样暴出,瞥眼间看见不远处飞快地跑来一队太监,他冷笑一声,飞快地向另一条路蹿去,再迟一刻,他会忍不住抽刀杀了那个年轻男子,在她的面前显露他嗜血的本性!
他借由园中林木的掩护,飞快地躲过眼目,无声无息地从另一条路出了清波苑,回到自己的住处,飞快让人叫来拓山,此次拓山也跟着来了,拓山对这个老大服得五体投地,就是恣烈叫他弑君,他也毫不犹豫,他人未到,声音已到:“老大,这般急着有什么事?快说,你说得出,拓山做得到。”
恣烈唰地转过身,眼里暴露无遗的杀气让拓山恍若身在沙场,耳边兵嚣顿起,不由得越发挺直身躯,恣烈一字一句地道:“拓山,我要你就在此处驻扎,将来作我的后盾!”
“是!”拓山毫不犹豫。
当天,拓山就在恣烈的安排下,长驻清波苑,在今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陆续地把所有驻守清波苑的原驻军全撤换成了自己人,到皇帝避暑离开时,清波苑已经成了恣烈的天下。
玉妃原盘算着恣烈撞进去,撞破帝后的好事,皇后从此没脸见人,再说恣烈是皇后想要拉拢之人,这下见到了帝后的好事,不是一个死罪也是一个发配下场,皇后没脸又少了一个后援,三王爷也少了一个对手,算盘打得山响,她眼看着恣烈向清波苑走去,马上召集了太监向清波苑追来,不需要打扰帝后,只要在清波苑附近抓到恣烈,这计谋就算是成了,谁知太监竟然没有找到人,玉妃只得恨恨地一指袖,看来那个大蛮熊似的家伙竟然好死不死地迷路,走的是另一条路,通向清波亭原有三条路,不仔细确实极易走错,方才疏忽了,这家伙命倒是好!
此次三王爷也随驾而来,京中只留文崈山与张培之宰相处理政事,恣烈思索良久,暗地又召来另一个心腹密密吩咐了两句,那心腹领命而去,同时恣烈派人四下搜罗美女,专门请了有经验的嬷嬷调教,蓄养在京城的将军府中,这一切安排得人不知鬼不觉,只有恣烈买美女一事略有人知,但大户人家蓄养婢妾,本是极平常之事,所以根本没有引起关注。
清波苑中的荷花应时而开,风一吹,清香宜人,在阳光中,在清波中,如仙子随风而舞,皇上兴致一来,特命举行一场“荷露清波”会,专门赏莲,为了这个荷露清波会,皇上特意命人从京里送来舞姬,在清波湖间搭了一个大舞台,预备那日好好地偕同百官玩上一天,恣烈自然也在其中,望着湖间彩台上的舞姬,看看被这些清凉装扮的舞姬逗引得痴呆一般的官员,他挑了挑眉转开了眼睛,自然而然地瞄向高台,一瞥间,看到了皇后。
皇后身着一袭红地蓝凤纹的遍地轻纱衣,腰间一束玉带束得她纤细如柳,坐在皇帝身边,身子略向皇帝倾着,饶有兴致地观看台上的舞姬,不时以扇掩口,对皇上附耳说上两句什么,皇上微笑相应,不时地给皇后掠掠耳边发丝,恩爱之情尽显其中。
恩爱?恣烈的唇冷酷地弯了弯,鄙夷地抿了抿,瞄了一眼坐在他们下首,那一群神色各异的妃子,但凡一个男子身边有许多女子时,在他身边的女人都不太可能真的那么宽宏大量,皇后,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皇后眼里那燃着倔强火光的眸子更不可能真容得下这么多女子,他爱的女人,是个有趣的坏女人。
护驾大将军可以借由护卫借口随意自由地走动,恣烈在场内不时地走动巡视,一个部下悄悄靠近了他,在他耳边地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那部下便下去了,一个文官好奇地问:“将军何事?今日这么美景,何不坐下一同欣赏?”
“不过是一些防卫之事。大人请自便,皇上的安全是恣烈份内之责,时刻不可懈怠。”恣烈答道,那文官感慨地点头道:“将军真是个有心人。”
恣烈低了低头,想起这个文官有一个似乎是武举人出身的儿子似乎正闲在家中养鸟养女人,无事得很,便道:“左大人,我营中缺一个副都尉,不知大人可能为恣烈推荐一个?”
那文官马上笑道:“可真巧了,下官就有一个儿子,改天带给将军,将请将军帮下官雕琢雕琢。”
恣烈道:“没问题,若是方便,大人这一两天就让令公子来御苑,在恣烈本部好好锻炼一下,秋来狩猎时,恣烈正需要臂膀帮忙护驾,再说,现在许多禁军过于粗鲁,他们面对的都是天子脚下各位大人,要是冲犯了贵人可不好,所以靠近天子守军唯有世家子弟能担当,还请大人不辞辛劳,帮助多介绍几个。”
说话间,不少官员都听见了,彼此心中大喜,都在心中打算着自己的儿子侄儿,恣烈带兵手段高是不用说的,能在他手下历练是孩子们的荣幸,再说将来在皇宫中当差,只要近天子处都是上等优差,好处多着呢,只要皇上看上眼了,往后的荣升指日可待,这一下众人对恣烈的好感大增,围着恣烈说起前线杀敌之事,恣烈一反常态,对各位大人有问必答,话中带着对众位大人的诸多吹捧,一番谈话下来,赢得不少大人的好感。
渐渐地,恣烈身边围拢了不少人,引得皇上与皇后也注意到了这边,泠凤远远看来,那人不正是恣烈吗?对皇上道:“恣烈将军武艺高强,一表人才,不知谁家的姑娘那么有福气才得这样一个乘龙快婿呢。”
皇上看了这边一眼道:“那边不知说什么,能让文官也这么着迷的事可不多。刘权!去看看怎么回事?”
刘权去了不久,笑着回来道:“那边将军正在说他在前线杀敌之事,把一干大人迷得不知所以,连舞都不看了。”
“哦?一向我们只听说恣烈在前线让胡人闻风丧胆之事,倒没有听他亲口说过,走,皇后,我们悄悄过去听听。”
“好啊。”泠凤嫣然一笑,同皇上向这边走来,皇上命人不许惊动,走到恣烈身后,听众人说话。
不知不觉,恣烈的周围围了一圈人,听得入神。
“那一次战役真的是五千人对两万人?”一个文官道。
恣烈点点头:“那次还不算最险,最险的一次,我奉将军之命,到另一个关隘支援,那个关隘在群山间,有一天我领五百人马出发探胡兵路线,途中遇上胡兵八千部队,而且是正面遭遇,那次才是最险的。”
“那后来是怎么突围的?”
恣烈似笑似笑地看了他一眼:“后来胡军穷追不舍,我把五百人带进山里一个大山洞,那山洞洞中有洞,跟一个迷宫一样,胡兵仗着人多也跟进来了,结果在山洞中他们的威风使不出来,被我手下分批歼灭,当然,用了将一个月时间才出来。”
“分批歼灭?”五百人对八千,后面一定有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惨烈而血腥,众人聪明地没有问下去,突然众人对着他身后跪了下去:“皇上!”
恣烈转过身来,眼睛极快地在泠凤脸上一掠而过,随众人跪下,皇上笑道:“起来吧,真没趣,听得正高兴,怎么就不说了?”
“前线的事,有些太过血腥,这些事我们粗人来干就好,武人杀敌,文官治国,何必为已经过去的事而吓到了各位大人。”恣烈回道。
现在朝中全是一些粉饰太平的,柔弱无用的文人,不过是一些基本的前线战事就能让他们听得一惊一乍的,倒是皇后,全无害怕之色,望着恣烈轻轻微笑,皇后,恣烈极力抑止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但是那清波亭一幕却爬上心头,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叫做“皇帝”的男人撕作万段!
一整日的歌舞宴席,到得午饭过后不久,众人都散去四下里寻处小憩,暗上还有灯莲会,三三两两的官员也不出园,就在园中的各处轩馆小睡,恣烈却微笑着掐算着时间,时间差不多了,突然外面一阵喧哗:“着火啦!着火啦!”
恣烈从屋内奔处,喝道:“什么人喧哗!”
“将军,文潋天宫走水了!”
“什么!你马上去通知三营带人来救火,你们几个,带上身上的水桶跟我来!”
文潋天宫,是皇上的寝宫,宫中称“失火”为“走水”,不知为何竟然走水,当恣烈带人赶到时,文潋天宫已经烧着了三间正殿,皇上还困在寝宫内,官员们大惊失色,皇后站在宫外面色苍白,声音早就失了音调,带着颤抖惊恐声音不住地喊:“皇上,皇上在里面啊!快来人啊,求皇上呀!”
“快沷!”太监来了,侍卫来了,眼看着一桶桶的水往殿上沷,终于,在恣烈的指挥下,门倒下了,里面一阵阵黑烟冒出来,让人靠近不得,泠凤已经哭得声音嘶哑,恣烈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皇后娘娘放心,有我恣烈,皇上必安危无恙!”说罢突然抓起身边的水桶将自己淋个精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冲向了四处火焰肆虐的火场!
眼望着他冲进火堆,泠凤直着嗓子却叫不出来,她抓着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心悸的感觉直窜上来,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经经历过大爆炸一般,一切如此熟悉,“死也不放过你!”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惊得跳了起来:“是谁在说话?”
没有人,宫女们以为她是惊恐过度幻听,孙琳安慰道:“娘娘,不必担心,恣烈将军已经进去救皇上,皇上是紫薇星下界,必然无事!来人,快,加紧沷水!快!”他大声喝着身边奔忙的人,让泠凤的心略放下了些,但是心安了些,却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袭上心头,怔怔望着吞噬一切的火光流下泪来。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要定你了!”
“死也不放过你,下辈子乖乖等着我!”
黑暗……
然后是火光冲天,回过神来,眼前的火光与记忆中的火光重叠!
回来!回来!我不要你进去!回来!
“啊!不要!”她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剧痛,猛然推开身边的宫女,拔腿就往火中奔去!
“娘娘!”宫女冷不防被她甩了个踉跄,大惊,侍卫们上前拦阻,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没有人能拉住她!眼看着她如一阵疾风奔进了那门,那黑烟像一张恶魔的嘴,转眼把她吞没!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另一个蓝色人影紧随着皇后也进了火场!
文潋天宫,张开喷火的大嘴,吞噬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