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猎马塞北,杏花春雨江南。
江南的雨总是那么柔柔的,仿佛是诉不尽的缠绵悱恻,情意深长。带着些淡淡的风,悠悠的,闲闲的,在天地间打着转儿。
春风细雨,总是温柔深处。
苏海陵撑开伞,一撩衣摆,跳下了船。
“客官,这往前走十里路便到江南镇了!”船夫大声喊道。
“多谢老人家。”苏海陵含笑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
打开绘着山水暗纹的精致信笺,两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江南小镇么?”苏海陵轻轻一笑,小心地将信笺重新叠好,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
转目四顾,却见路边一个小小的茶亭摇摇晃晃地立在风雨中。
虽然是专供过江的人候船时的地方,但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茶亭里除了一个小伙计外,并没有客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小二姐,给我一碗茶。”苏海陵想了想,走进了茶亭。
“好嘞!”小二姐高声答应着,麻利地擦了擦本就一尘不染的桌椅。
“谢谢。”苏海陵将伞靠在角落,拂了拂衣衫上沾染的水珠。
茶亭虽然简陋,收拾得倒颇为整洁。苏海陵的目光一转,却是落在了墙上装饰的一幅画上。
淡淡的水墨花卉,一枝清荷带露,莲叶蹁跹,蝶舞纷飞,下面也没有落款印章,然而那笔法细腻精巧,可见绘画之人功底不浅。只是,这破旧的茶亭里竟悬挂着如此画作,却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客官,您的茶。”小二姐很快地送上茶水,见到她看的方向,便解释道:“那幅画是前几天一位公子留下的。大约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吧,出门只有金子,没有铜钱,就是把我们这茶亭卖了也找不开嘛。反正就是一碗粗茶,人家公子爷都不嫌弃了,茶钱就算了吧!于是那公子就拿了这幅画酬谢。”
“那公子……”苏海陵若有所思道,“长得什么样子?”
“嘿,那可真没说的!”一提到这个,小二姐立即兴奋起来,“那公子和您差不多年纪,也是一身白衣,说来也奇怪,明明相貌也平常得紧,可偶尔一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更好看的人了!”
“是吗?”苏海陵微微勾起了唇角。
“客官,您慢用啊,我去忙了。”小二姐道。
苏海陵挥手让她离开,端起茶喝了一口,一脸的惬意。
忽然间,心中有所感应,一回头,只见烟雨朦胧中,白衣墨发,青竹绸伞,风华绝代。
“清尘……”苏海陵浅浅地一笑。
“抱歉,等很久了?”木清尘走进茶亭,放下伞。
两把伞并肩靠在墙角,相依相偎,如同它们的主人。
“不,刚到。”苏海陵自然地牵着他的手坐到身边。
“哎呀,公子您办完事了?”小二姐捧茶上来,惊讶地道。
“嗯。”木清尘微微一笑。
小二姐也呵呵地傻笑起来,就是嘛,这小镇哪里那么多神仙似的人物,果然仙子和仙女都是认识的。
“不准对别人笑!”苏海陵揽着爱人的腰,咬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小气鬼!”木清尘靠在她肩上偷笑。
“谁让你这么……诱人。”苏海陵叹气,“事情办完了?”
“嗯。”木清尘点点头,啜了一口她送到唇边的茶,“让师父和梅前辈合葬在一起,相信他们会喜欢这个远离尘嚣的小镇江南。”
“君寒还是不愿意过来?”苏海陵沉默了一下才道。
“时间会慢慢地淡化一切,终有一日他也会放下心结。”木清尘淡淡地一笑。
“走吧。”苏海陵突然拉起他。
“去哪里?”木清尘一愣。
“去赏花。”苏海陵道。
“赏花?”木清尘愕然,“我们离朝多日,再不回去的话……”
“放心,秦相和沁霜都不是吃素的!”苏海陵打断道。
“你越来越不称职了。”木清尘抱怨道。
“是吗?我还等着晴儿快点长大呢。”苏海陵轻笑道,“你看她前些日子不是很有模有样的?”
“她才七岁。”木清尘皱眉道,“哪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
苏海陵耸耸肩,一脸的不以为然,当年她可是不到五岁就进入军事基地训练了,何况未来的天子。她的观念就是,女儿是要好好培养的,儿子才是用来宠的嘛。
不等木清尘再说什么,苏海陵抄起一把伞,搂着他出去了。
“客官,您的茶点……”小二姐从里间出来,惊讶地发现茶亭中已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把铜钱,墙角还靠着一把伞……
黄昏。
层层叠叠的梅花,将小孤山妆点成一片万紫千红的香雪海。
踏着夕阳的余晖,苏海陵牵着木清尘的手走进梅林。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缕悠扬的笛音,细听来,却是古曲梅花三弄的调子,只是细微出做了些修改,又另有一番风情。
顺着笛声转过几个弯,只见一棵古拙的梅树下,站着一个孤傲的身影。
横笛而奏,黑衣摇曳,像是要羽化登仙,遗世而独立。
“你还是来了。”木清尘唇边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容。
笛声嘎然而止,四目相对,梅君寒微微勾起唇角,身形一闪,已消失在梅林深处,只留下一缕余音:“陛下和凤后若是玩够了就早些回朝,太女殿下还年幼得很。”
“噗——”苏海陵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就是嘴硬心软。”
“我知道。”木清尘点头道,“我在迁葬时感觉到暗中有人,却找不到对方。可是——就是因为找不到,所以我立刻就知道是谁。天底下武功能与我比肩的人本就屈指可数,而有兴趣看我迁葬还那么别扭的,也就这一个了。”
“哈哈哈……”苏海陵继续大笑,一面抓了他的手继续往梅林深处走。
“君寒说的你没听到?”木清尘瞪了她一眼。
“我们的女儿你还不信任她的能力?不会有事的。”苏海陵不在意地道,“赏完春梅,就沿江而上,顺便回海月山庄看看吧,很久……没有两个人了,让我想起当年我带你下山的时候。”
“你这无赖!骗子!”木清尘气道。
“不无赖怎么骗得到你这谪仙?”苏海陵满脸的得意。
想起当初木清尘的不解情事,骗他侍君就是师父,如今想来尽是甜蜜。
兜兜转转,已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