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问明,冷烈心中已有盘算,起身时不觉瞟向公孙平的腿。
了然冷烈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公孙平轻笑道,“一条腿而已,命在机会就在,欠皇上跟我的,早晚会讨回来!”
公孙平说的坚决,眼中更闪动着灼热的光彩,冷烈俊脸扬笑,大掌狠拍向公孙平肩头,赞许的说道,“皇上身边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呵呵,冷爷的夸赞小的收下了,不过,冷爷您这一掌小人可经受不起,小人的身子可弱着呢,万一把小人拍个好歹的,您的药可要白费了!”公孙平嘻笑苦言,冷烈笑意更浓。
“行了行了,看来你是好的差不多了,知道称自己小人了,哼,我冷家的药可不是白让你吃的,等你好了,得连本带利的给我还回来!”话落,冷烈大笑着稳步而去,那意味浓重的笑声久久萦绕于房中,公孙平朝冷总管摇头苦笑了起来。
“这天底下谁也别想占了狮子的便宜,总管听听,我这身子还没彻底好呢,冷爷就跟我这个可怜的身残之人要帐了!”
“哈哈,我要是公子啊,从现在起,多吃多占,省得将来还帐时亏本。”冷总管满脸亲和的回道。
“得得,总管这主意可不好,多吃多占?那是用在别人身上的,我要真这般做了,将来还的会更多!”公孙平很是明朗的回道,冷总管的笑更灿烂起来,已然默认了公孙平的说话,到时候真的吃的多,还回来的更多。
“不早了,公子歇着吧!”冷总管客气的告退。
寂静房中,微有重叹,公孙平仍是倚床而坐,一番叹息,目光瞟向窗外漆黑的夜,并非自哀自叹而是一种轻松,自醒来,自得到自己废了左腿,更无宫中消息后,第一次叹息,更是轻松充满希望的叹息。皮开肉绽又如何,总会有长出新皮新肉的一天;左腿废了又如何,他依然可以走路,可以上朝听事议政。一切的希望皆来自那位重份量人物的回归,他在强忍一切等待着,昏迷不醒的皇上在等待着,风雨飘摇的朝堂在等待着。想至此,公孙平又是一声轻叹,缓缓躺了下来。
夜总有退去之时,当娇阳当空,风抚万物,新的一天会随之而来。
还是那句老话,也是最真的一句话,金窝银窝确不如自己的狗窝,一夜无梦,直到屋中遍布暖阳,血千叶轻挪了挪身子,微睁开眼,入目的尽是熟悉的摆件,满足轻嗯,还是家里最舒服。手不觉探向身旁,空的,凉的。
收回的手温柔的落到了小腹上,娇美的脸上露出光彩夺目的炫烂柔笑,浓浓的母爱源源不断倾泄着。吱咔声中,门被轻轻推开,冷烈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入眼的便是女人那般甜美温柔的笑。
“何时醒的,怎么不叫我一声!”温言柔语,冷烈放大了步子,朝大床而来。
“刚醒,几时了?”
“再躺会就该吃午饭了!”冷烈宠溺的回着,见女人目光朝门看去,了然女人心意,冷烈笑道,“瑶儿还睡着呢,天悦在院里练功!慢点,不躺了?”
“嗯,睡饱了,我该起来给你这个儿子打食了!又去见公孙平了,他如何了?”
扶起女人,亲自为其着衣,冷烈到也丝毫不隐瞒,将一早起来都做些了什么,一一禀报,公孙平那边自有人照顾,无需他再费心,而且现在的公孙平更希望能早日得到皇上的消息,一大早的,他去了个很秘密的地方,就连冷左冷右都不曾知道的地方,冷行风到是知情,冷家的另一家规,那处秘密之地,除了堡主外,就只有绝对忠于冷家的历代总管严守那个秘密,尽管如此,那地方总管却进不得,即便冷家堡被人围攻,甚至马上要毁于一旦,未得堡主之令,总管无权自那秘密之地逃生。他们只有看护权,绝不可擅自进出,否则,泄露了秘密,家规最后一条,杀!
“密道?”
“对密道!”
“除了通往戒林的那条,还有一条?一条可出堡的密道!”血千叶很肯定的说着,思绪继续向下之时,被男人突来的响吻打断。
“我冷烈的女人就是聪明,怎么了这是,我亲错了?还是夸错了?”冷烈调笑的拥着女人,一脸无辜的询问着正瞪他的女人。
正在想事呢,被男人的贼吻打断,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当初我们为何不从密道而入?这密道不会通向皇宫吧?这工程可够大的!”
“哈,当初若可以的话,我们就不用走那片鬼林子了,你要埋怨可得找对人啊,你男人可是无辜之人,那可是祖宗们造出来的一条逃生之路,出口是封锁的,只有从入口进去,拿着钥匙才能打开出口,离开被围堵的冷家堡。未想到,几代人不曾遇到的问题,到了我这一辈,那快长毛的密道真的派上用处了。我大早带着冷总管将入口打开,进里查了一圈。”
“如何?可能走人?”
“那是自然,那地方我也是头一次进,冷家祖训,不到万不得已,那地方就连一堡之主也不得擅进。里面全是那种坚硬的青石铺就,如此久的时间,竟然没积水,没露蹋,就是墙上长了些湿斑。记不记得我们出堡时,还未到大路看到的那片洼地。”
“你是说那个长满荆棘的大沟?”
“没错,就是那个到处都是刺的大沟,那里就是出口所在!”
随着冷烈的话,血千叶脑中回忆起了那个大深沟,当初看到时,她还戏言过,谁要是掉到沟里,如果能活着出来的话,一准能变成刺猬。
“你家祖宗还真是能想啊,那地方确是个好隐蔽之处,谁会有事没事的到沟里翻腾什么密道出口,除非活腻了找刺扎。”
冷烈甚是赞同的笑点着头,他今天开眼后的想法跟女人不谋而合,更赞叹先辈好盘算。
“宫里也有密道?”女人突然问道,这可不是她胡猜的,她可是狮子的女人,即使不细看狮子的神情,她打心里也能感觉到,冷家的先辈如此了得,皇家的历代先皇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多备条逃生之路,后路多些可没坏处。
啵,又是一吻,又重又响,女人挥拳便打,却被一双大掌将秀拳温柔包裹,更再次落入狮子嘴边,被其细细柔柔的吻过。
“快说啊!”血千叶催促着,好奇之余更觉得有意思,开启先辈们留下的遗迹,更是不曾用过的,当后代子孙一步步从那里走过时,既能体会先辈的那份良苦用心,高瞻远瞩,更要细细品味百年前的那份辛苦,那份了不起。
“我还没亲够呢!”冷烈抱怨着。
“找打是不是,快说!”
“好好,夫人千万别动气,小的即刻就说!”冷烈贱兮兮的求饶着,儿时的记忆更带出儿时的以血铭誓。
信任并非一朝一夕间养成,尤其对于生于皇家,母后又早早逝去的澹台方旭,更是不易,当年先皇的亲妹妹,雷鸣的长公主也就是冷烈的亲娘,由于疼惜年幼的澹台方旭,长公主时常会带上自己的儿子冷烈,带些宫外好吃好玩的进宫看望澹台方旭,久而久之,冷烈与澹台方旭走的最近,言谈举止最为投机,表亲之情越来越浓,私下里长公主会叮嘱冷烈,太子不易,他不但是太子的表弟,更要做太子最忠心最可信任的臣子、朋友,娘亲的话冷烈自到如今已记忆清晰,更牢牢烙印心中。
长主公身子欠佳时,进宫探望太子之事则由冷烈担下,也因此让其无意间听到了只有雷鸣历代皇帝才知道的关于密道的事。
冷烈清晰记得,那日,长公主本要与冷烈一起进宫的,奈何天突然变的阴沉,长公主的晕玄之症又犯,便命冷行风送冷烈进宫,入得宫中时,天上便降下豆大的雨滴子,太子殿外的侍卫见是冷烈跑来,行过礼后将人让进殿中。
冷烈正待要推开内室的门时,皇上突来的声音让冷烈的手顿在半空,不是他要偷听,而是当时脚下真的挪不动,与其说怕出声惊动屋中的人,还不如说,确是被皇上所说的那句,“这是我们皇家的秘密,更是只有历代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旭儿,你是太子,是父皇最疼最爱的儿子,更是我雷鸣将来的一国之主,即使你现在还不是皇上,父皇还是要将这个秘密提前告诉你,那是我们雷鸣先帝为后代子孙准备的生门,万一哪天父皇不在了,而你又遭遇一时无法解决的险境,那条密道便是旭儿逃生之处,更是旭儿卷土重来之处。记住,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父皇知,你知!”
“父皇,也不能告诉烈吗?”
“烈儿?”半天不闻皇上的声音,许久皇上沉声道,“烈儿也不能知道!”
“父皇,您不喜欢烈?不信任烈?”澹台方旭反问着,语气中带出些许不乐意来,澹台方旭的质问惹来皇上愉悦的笑声。
“父皇能看到旭儿视烈儿为兄弟,为朋友,父皇心中甚是欣慰。待父皇不在旭儿身边时,有烈儿陪着你,我的旭儿不会孤单,不会是孤家寡人。烈儿是父皇的亲外甥,你姑母跟烈儿如何待父皇的旭儿,父皇是看在心里的,又怎会不喜欢他,不信任他。这是祖训,不可?谁!”本要悄悄退开的冷烈,还是弄出了声响,被皇上发现。
“我,冷,烈!”有些窘更有些懊恼,冷烈却不得不赶紧承认,他娘说过,那高高在上威严之人,虽是疼他对他好的亲娘舅,但是,他更是雷鸣的九五之尊,龙颜不可触怒,否则,即便是亲戚也要受到惩罚,那样的结果谁也不想见到。
“烈!”屋中传来澹台方旭惊喜的声音,门也被其痛快的打开,将进退两难的冷烈拖了进去。
“怎么了这是,大早上的低着个头!”皇上对那进来也不打招呼,只顾低头的人微斥着。
“我,冷烈给陛下请安!”说完,冷烈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
“嗯,起来吧!站了多久?”皇上仍是严肃的表情,澹台方旭也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此话何意,冷烈心里一清二楚,把心一横,虽是无意间偷听到,但听了就是听了,没有丝毫狡辩的理由。
“回皇上,该听的不该听的,冷烈全听到了,请陛下责罚!”
“烈?父皇您?”澹台方旭的请求被皇上挥手打断。
澹台天宇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心意绝决的外甥,小小年轻敢作敢当好气魄,“是心甘情愿领罚!不悔?不恨?不求饶?”
接过三问,让冷烈抬起头,黑眸闪动,却是坚毅一片,重重点头道,“是,心甘情愿!”
皇上重哼一声,朝门外喊去,待侍卫进来后,皇上的命令让澹台方旭焦急,让冷烈的眉头收紧。
“给朕取把锋利的匕首,再来坛酒!”
侍卫神情为之一顿,赶紧应下,迅速退下准备。
“父皇,您不可,烈是无心的,父皇,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您饶过烈这回吧!”澹台方旭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声音恳切请求着,冷烈则一动不动的站于原地,看着跪地不起,脸上一片焦急的澹台方旭,冷烈的脸上扬起的不是恐慌胆怯,而是笑,心满意足,暖意融融的笑。
皇上坐着,澹台方旭跪着,犯了大错的冷烈稳稳站着,等待着残酷的惩罚,他的确不悔,错已酿成,悔也没用;他的确不恨,错在他自己,没有恨的理由;他更不会求饶,错了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否则下次怎会记住,这可是他自己亲爹说过的话。而他唯一想的是,一把锋利匕首,一坛酒,为何是这两样东西,皇上舅舅要对他动何种刑罚,难不成先给一刀子,再在伤口上倒上酒?好让他记一辈子,刀割血流之痛,酒泡之苦?
“笨死了,有那两样东西当然是要刹血为盟了!”血千叶取笑道,听到此,对于冷烈跟澹台方旭有如此情义,血千叶有了更深的了解体会,那份兄弟之情,朋友之谊,尤其那份信任,绝不是一朝一夕便可确立,那是点滴间堆砌而成的坚固堡垒。
“我那时可还是个孩子呢,再说了,我哪有夫人这般聪慧!”冷烈有些狗腿的拍着血千叶的马屁,拍的刚刚好。在女人嫣然娇笑下,冷烈的回忆继续而来。
侍卫取来皇上亲点的那两样东西时,不明真相的两个孩子表情都彰显着凝重,尤其当皇上拿起匕首,叫着冷烈,跪在地上的澹台方旭未经皇上许可已然不顾一切起身,与冷烈一起走到皇上身前。
“父皇!”澹台方旭神情严肃,语气很重的叫道,对皇上突然看来的犀利眼神,身形为之一顿,无论他有多勇敢,多无畏,可对自己父皇,对于眼前的这位傲视一切的天子,澹台方旭除却心中崇拜,还有深深的敬畏。
“冷烈,伸出你的手!”皇上威严的命令着,那浑然天成的霸气不容任何反驳、求饶之词。
冷烈锁着眉头,紧咬嘴唇,将左手慢慢伸出,要断就断了左手,右手还要握剑习武。
皇上的大手突然伸出,将冷烈缓缓伸出的手一把抓住,冷烈低呼一声,尽管心甘情愿,尽管无所畏惧,敢作敢当,可真要让他亲眼看着,亲身感受着,手断血流,心还是巨烈的狂跳了起来。
“等一下!”冷烈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后悔了?”皇上严肃的质问道。
“不,不悔!冷烈只是有个请求,望皇上恩准!”冷烈绝决的说道。
“说!”皇上答复的甚是干脆,好似急不可待的要惩罚一般,一旁被皇上用眼神警告的澹台方旭越发揪结,双拳死握,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断手后,希望皇上恩准冷烈在宫中留些时日,等伤口稳妥了冷烈再回家!”
“为何?”皇上追问道,事后冷烈言道,当时皇上之所以如此问,不过多此一举,那般英明的人怎会不知他那番话的意思呢。
“为了我娘,我担心让我娘看到了,她会生气!”冷烈痛快的回道。
“生气?气朕断了她儿子的手?”皇上的神情越发严肃。
冷烈抬起头,斩钉截铁的回道,“不,是气冷烈!气冷烈犯了规矩,气冷烈对皇上不敬,做了不该之事!娘说过,舅舅是舅舅,更是冷烈要孝忠的皇帝陛下;太子是表哥,是兄弟,是朋友,也是冷烈将来要誓死孝忠的皇帝陛下。所以娘才会气冷烈做了错事,做了对君不忠之事!”
“嘶!”冷烈的话尾声未了,冰凉痛意突袭,妖艳的红自手尖流出,滴进了盛着酒水的玉碗中。
“哈哈,朕惹真费了你的手,那不但会伤了皇妹的身子,更会伤了皇妹的心!好小子,长了一身傲骨,跟你爹一个样!用嘴含着,等下就好了!旭儿,把你的手伸过来!”
这算什么,雷声大雨点小?简直出乎意料,两个小的做梦也未想到会是这种样子,冷烈嘴含着出血的手指,用眼神回应着澹台方旭,不知道,不清楚,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端起滴有两小儿鲜血的酒碗,晃了晃,鲜红之物在酒中划出美丽的弧度,渐渐散开。
“你们两个把这碗酒喝光,这是在以你们各自的血铭誓,密道的秘密就由你们两个共同守护,不仅如此,自此后你们要成为彼此最信任的兄弟、朋友、君与臣!”
本就情谊深浓,那碗血酒更似一把金锁,将两人那份打小培养起来的情谊紧紧锁住。
言至此,冷烈正在回味之时,女人轻柔的问道,“味道如何?”
“嗯?什么味道?”冷烈有些没恍过神的问道。
女人坏笑了起来,一双小手不安份的抚着男人的心口,“当然是那碗血酒的味道了,那应该是你这辈子的第一碗酒吧?可够刺激的了!”
“女人,你的话很危险,你的手?”
“手怎样?别忘了,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噢!”
“嘿嘿,敢拿肚子里的儿子来威胁我!”
“我哪有!”
“没有,我到要看看你有没有!”
不能有何大做为,火热的吻总可以,更是必不可少的吧,惩罚、温柔、缠绵,好一番唇舌之战,男人才肯定心满意足的放过胆敢挑衅狮威的女人,温柔轻抚怀中佳人玉面,轻轻柔柔的回道,“那可不是我跟皇上的第一碗酒,我们可本事着呢,皇家的酒窑可是我们常去之处。不过,那碗洒却是我们喝过的劲最强,味最浓的一碗,更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接过先皇递来的酒碗!”
想来也是,那碗酒定是两个不凡男人永世喝过的,最烈、最辣、最纯、也是最甜的一碗酒,酒时盛着满满的信任,盛着皇族最稀少更珍贵的情谊,兄弟之情,朋友之情,君臣之情。就是这份信任,这份情谊,让澹台方旭无比的信任冷烈,雷鸣的民生之本与其说被户部掌管,还不如说握在冷烈手中来的更贴切。也是这份信任,这份情谊,让冷烈千里急奔,救皇帝陛下于红墙之中,救雷鸣于即将到来的水火之中。
“准备何时动身?”没了嘻笑温柔的血千叶,很是郑重的问道。
“赶早不易迟,等陪着你跟孩子用过午晚,我就从堡中的密道出去,进城后,我会在天黑时从那条打小就发誓严守秘密的绝密之处进宫。在家等我,明日破晓前,我定赶回来。”
“嗯,我等你。带上郎中,皇上那边让郎中看看!”
“好,我确实得带上那个鬼郎中,不仅是为了皇上。郎中不说自己用毒也是一绝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他大显身手,你男人我不但记仇更是有仇必报!”
“够吗?变本加厉你也在行的!”
“哈哈哈,没错,变本加厉!”
夫妻二人相拥而笑,那笑不但炫耀夺目,更带出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谁若是招惹了这对腹黑的夫妻,何止是没好果子吃,吃不了那还的捧着、抱着、拖着走。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啊,他们腹黑的默契,腹黑的强大,腹黑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