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的日出美丽、壮观,当太阳跃出水平面,霞光万丈时,河面瞬间被染上了炫妙的金红色,风抚水动,金光闪耀,连这漆身外壳的龙船也镀上了世间独立无二的红。
托昨夜酒醉之人的福,血千叶大早便悄悄离开房间,去了后厨房,吩咐指点厨房如何准备她要的早餐。虽不是她亲手所做,却是亲口叮嘱,冷烈都未吃上她亲手做的早餐,至于姑苏彦更不可能。
难得起大早,更难得看到今日这般壮丽的旭日东升。深深呼吸这平静清新的空气,感叹世间万物的奇妙,龙船日夜不停驶于回家的路上,远方河面上的零星白点,越来越近,再次被龙船抛在后头。
阵阵粥香随风而来,血千叶优雅转身,侍卫已将热气腾腾的八宝香粥端了过来,物以稀为贵,红木漆盘上,独见一碗而已。
满脸欢喜的姑苏彦用过粥,当关心的问起可为天悦与瑶儿也准备了如此浓香软滑的八宝香粥时,女人娇羞的摇了摇头。
“谢谢你依依,你对我真好!”姑苏彦甚是开心的说道,却让低头不语的血千叶肚子里直冒酸水。
突来的酒醉,醉后不顾一切的吐露真心,再到此时女人体贴的亲自送粥暖心,本不该发生的事,在料想期待中渐渐发生,女人的变化越来越明显,再也不许天悦直呼姑苏彦的大名,更不许对其呼三喝四,吩咐指使。同桌就餐时,女人一旦接触到姑苏彦关心的眼神时,会情不自禁的娇羞低首,有时会忘了身旁还有娇儿等着她喂呢。
嘭的一声,房门被天悦一脚踢开,不理会任何人独自走了进去。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血千叶尴尬的解释着。
轩辕殇不过笑笑而已,姑苏彦脸有不悦之色,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凡事别太宠着他,否则越来越像他爹,你会更不容易。”
血千叶仍是低头不语,似在寻思着姑苏彦的话,而抱着瑶儿的春喜莫明其妙的看着姑苏彦。待房门再次关合时,一道稚气却怒气很重的声音传来。
“小姐?”春喜有话要问的叫道,血千叶看了其一眼,从其怀中接过瑶儿,朝躺在床上生闷气的天悦而去。
“小姐,你为何?”紧随其后的春喜话未说全,又吞了下去,那话还真不好问,她家小姐行事一向独特,可是,她就算再钝也能看出,姑苏彦与小姐之间不太对,不太对的很。
“哼!”一次比一次重的哼声,使得已行至床前的血千叶坐了下来,将瑶儿放到了天悦身边。
“瑶儿快叫哥哥起来,刚吃饱就躺着,想变成小懒猪不成!”
“哥哥,哥!”瑶儿的小手很有力道的拉扯着天悦的胳膊,见血千叶笑着点头,瑶儿越发卖起力气,天悦猛然起身,锁着眉头,板着脸。
“不玩,瑶儿自己玩去,哥哥正生气呢!”
“嗯?哥哥,跟瑶儿玩,哥哥!”
“不玩不玩,哥哥生气呢!”
“瑶儿快问问你哥哥,他气什么呢?可千万别气错了!”血千叶调笑着说道,瑶儿不甚理解的歪着头,又爬回了娘亲的怀里。
那气乎乎的小兽到也不瞒着,他不但气姑苏彦,更气自己的亲娘,不为别事,但凡与那个姑苏彦有关,为何处处限制他,管着他,一旁的春喜竟然点头附和着。
女人刚要开口,突然向仓门看去,随后一阵轻笑,温柔的亲亲了怀中小女儿嫩嫩的小脸,“还是瑶儿听娘的话,不多言不多语,有好吃的就多吃两口,没事就看看热闹,看够了就睡大觉,养好精神。再有不到半月时间,我们就能上岸了。”
不是自己满意的答案,天悦仍揪结着小脸,正待开口时,小手被血千叶紧紧握住,女人微摇了摇头,又向仓外看了眼,天悦的黑眸转动着,腾出的另一只指了指自己的小嘴,血千叶重重的点了下头。
“我听娘的,不再跟那人过不去就是了!真想早些上岸,不知道我这两脚着地后,还会不会走路!”
“哈哈,少爷又胡说呢,在船上都走得好好的,怎么下了船就走不了呢!”春喜取笑着,心领神会的朝自己小姐点点头,血千叶满脸宠溺,满目疼爱,好个聪明的孩子。对春喜也是颇有夸赞。
“你懂什么,人哪能离开地气,这许久不沾泥土,失了地气的,真要是上了岸,你一准不会走路!”
“那为什么啊,你看,我这不走的好好的吗,上了岸我依然这般走啊!”
“真是个笨春喜,我不都说了吗,人离不开地气,这一上岸,你的脚不得先沾够了地气才肯听话乖乖的走路啊!”
“小少爷,我还是不懂啊!”
“不懂就不懂,懒得跟你说,娘,我要抱抱瑶儿!”
床上是玩得开心的一对兄妹,床下春喜很执着的研究着她的那双脚下了船后,是否仍是这般自在的走来走去,血千叶的目光转向仓门,嘴角温柔的笑中闪过丝丝冰冷。左手轻柔的抚着右手上的那枚鬼戒也好,赤烈的圣戒也罢,却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刚才本想开口解释,手上的鬼戒突然冷如寒冰,瞬间感染全身。如此反应在这艘龙船上共出现过三次,毫无疑问,这是鬼戒在对她这个主人发出暗示,生人靠近,危险即临。
待侍卫恭敬退了出去,将房门严实关好,男人极好听的声音回荡于房中。
“如何?”姑苏彦得意的问道。
轩辕殇点头而笑,“不错,女人,这就是女人。什么贞洁烈女,那是因为他们没遇上能让她们心动,能牵住她们心神的男人。冷家堡,当家主母,希望你我的用心不要付之东流。”
“你担心这女人根本助不了我们?”
“不是,能否为我所用,关键还是在冷烈的身上,此人不好把握。”
“那是以前,就算他冷烈再如何的刁钻霸道,总不能放任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管,总不会愿意自己头上顶着个绿帽子吧!是人,就会有弱点,我敢说,先前的那些恩爱疼宠,无论是真是假,我们都不会输,也不能输。”姑苏彦坚决更斩钉截铁的说道,轩辕殇的蓝眸变得暗沉,不知透过姑苏彦,看到了什么,又看向何处。
冷烈所乘商船日夜双桅双帆,鼓足了劲力行驶着追赶着,冷右急来禀报,船老大问过刚追上的那只商船,就在两个时辰前,龙船超过了他们。冷烈瞬间挑高眉头,笑在嘴角上飞扬。
“传话给船老大,保持现在的速度!”
冷右应下,迅速闪身而去,冷烈将桌上卷起的地图再次平展开来,不出半月,船就会靠岸,他要给女人孩子一个惊喜,更要给雪炎帝一个惊喜。
日升月落,月起日没,时间飞速流逝,洛河河道开始变窄。天空依旧蔚蓝,河面依旧金光闪闪,而此时出现在河两岸的,是高大的群山,浓密的树林,悦耳的鸟雀声自茂密高耸的树林中传出,细看林间,一片郁郁葱葱,雪炎已然是春天再至,雷鸣也该是春意盎然。日子过得安逸,人自然很难记清时间,似乎不会去在意时间流逝了多少。当看到周围变化的草木,看到身边又长高个头的孩子,会深深感叹,时间不待人,时间走的好快。
随着龙船稳稳的向前行驶,入目的景色越发生动,天悦又变成了活泼灵动的小狮子,指着岸边出现的村舍,兴奋的喊着叫着。“娘,我见到活的了,见的人了,娘,快看啊!”
每次听到天悦这般喊,女人不免宠溺而笑,赶紧抱着瑶儿顺着天悦所指向岸寻找着,自赤烈出发,到而今见到有山有林有村有人的地方,百天的时间,漫长枯燥。
河道里的水平静清澈,碧绿的树林中村庄木屋若隐若现,浅滩嬉耍的孩子指着龙船唧唧喳喳的说着叫着,如此有生气的地方,瑶儿也跟着兴奋的指着说着。孩子的快乐感染着周围的一切,天更蓝,水更清。
“我不走,我一步也不走。”
“天悦,你又不乖!”
“娘,我们好不容易上岸了,就在那个小庄上休息一天吧,不沾足了地气,我的脚根本使不上力气。”
“胡说八道,这都谁教你的,小小年级就如此放赖,想气死你娘亲不成,既然你不肯走,那我让人抱着你走!”姑苏彦板着脸好似教训儿子似的怒斥着天悦,血千叶的脸上挂着欠意的笑,可是心里却在车裂着姑苏彦。
天悦收起了对自己娘亲才会展现出来的娇气,精亮的黑眸渐聚起,俊俊的小脸冷冷的,更无丝毫表情,声音被其克意压低压沉,“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敢如此对我说话,我有爹有娘,还轮不上你个外人教训我。别忘了,我是客,是你皇上请来的客!我说不走,就不走,谁敢抱我试试。”
“算了,我也有些累了,不如就麻烦陛下就近安排个稳妥的住处,只休息一晚,隔日天明我们便起程可好?”女人客气的询问着,却不敢看姑苏彦不悦更责备的脸色。
“夫人说的是,是我们想的不周才是,孩子怎能跟我们大人一样呢,长久行船,刚着地,是该让他们缓缓神才是,彦,你去安排下,就在先前我们看到的那个村子里歇一日吧!”
狠狠瞪了眼天悦,姑苏彦又看了眼血千叶,一声叹息,怨其不争的转身而去。
“再瞪我,早晚把你的眼晴挖出来!”小兽坚起一身利刺,对着姑苏彦的背影恶狠狠的骂道。轩辕殇的蓝眸瞬间看来,血千叶瞬间轻笑数声。
“让陛下见笑了,这孩子真是让我宠坏了!”
“嗯,彦不是对夫人说过吗,男孩子不能太过宠溺,否则?夫人,好自为之吧!”
“是,陛下良言,民妇记下了!”
轩辕殇微点了点头,转身而去,独留冷家的这群人。
“娘!”天悦很是委屈的叫着。
女人轻瞪了其一眼,“你啊,娘的话忘了不成,多听多看多想,谨言谨言,在我们母子面前的可不是善良可爱的小绵羊,他们是狼,是吃肉喝血的狼。你给我听好了,陆上可不比船上,在你爹没来前,不可单独行走,要乖乖的跟在娘身边!”
“娘,你知道爹会追来?”天悦欣喜的问道。
“你还没回答娘的话呢!”血千叶不满的斥道。
天悦点头如捣蒜,随即而出的话,让血千叶哭笑不得,小家伙何时跟姑苏彦结下如此大仇。
“我一定乖乖听娘的话,而且也不跟姑苏一般见识了,我忍着,等爹来了一准跟他算帐!娘,你说,爹是坐船来接我们,还是坐车啊?娘,坐船快还是乘车快呢?如果爹是家里的猎鹰就好了!唉,眼下只能等了!瑶儿,我们乖乖的等爹吧!”
“爹?没在啊!”
“哈哈,妹妹最聪明了,爹当然没在了,爹要是在啊,一准掐死那个招人烦的姑苏!”
天悦说的得意,更与瑶儿开心的闹着笑着。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响动着世间最纯真最香甜笑声。
青青的草,黄艳艳的雏菊,粉盈盈的野花,无不跃动于春色之中,无不扬逸着春的美,春的俏。大自然在春天中彰显着无尽的俏丽、欢悦、灵动、多姿多彩。
春光在山与林的怀抱中,尽情挥撒尽情妩媚,直到耀眼的金光闪闪,变柔变软,渐渐西滑,不知又是谁家的商船靠了码头,船刚刚停稳,一队黑衣劲穿男人率跃下船,随后而来之人,身材高大挺拔,相貌甚是俊朗不凡,其身后跟着数人,随其一起下船。
“门主在先前的那个村子里?这可好了,我们赶紧过去吧!”假郎中很是喜悦的说着,不分白天黑夜的追赶,终于要见到真神了,赤烈的新主君啊,越是如此想,假郎中那满脸嘻笑,看起来有些渗得慌,不想正美滋滋之时,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给马包上四蹄,悄声绕过那个村子,连夜赶路,我要到春城等他们!”冷烈果断的说道,脸上挂着坏坏的笑。
假郎中的笑瞬间凝结在了脸上,咳了数声,缓了口大气,好心的提醒道,“堡主,我们门主跟孩子可就在村里呢,您一直放心不下,为何不无意间投宿到村里,与门主来个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对于假郎中有些道理的话,冷烈只笑未答,犀利的黑眸穿透树林,刺破落日后的暗淡,向炊烟袅袅的地方看着感觉着,他的确想见自己的女人孩子,想的心痛,想的急不可待,可是,那百日的时间都苦苦熬过了,还会忍不下那区区数日而已,他要给惊喜的人可不止是自己的女人孩子。
接过黑鹰牵来的宝马,冷烈再次向林中重重看了眼,一个腾跃,翻身上马,冷左冷右还有夜狼没有二话接连跟随。
“唉,我的新帝啊,奴才只能再等机会了!”一张苦瓜脸的假郎中一声重叹,不得不催马跟随。
随着最后一丝红艳霞光的隐退,黑夜除临在了这片美丽的小村落,只有林中的花草鸟虫清楚,落日前有一队人马悄悄的打此而过,向百里外的春城奔驰而去。
隔日天明,见了天悦的面,姑苏彦到像个记仇的小屁孩似的数落道,“你这个祖宗这下该上车了吧!”
天悦淡淡的扫了姑苏彦一眼,不言不语一味乖乖的跟在血千叶身旁。
“唉呦,莫非今天的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天悦一夜间长大了,更懂事了!”姑苏彦继续拿腔使调的说道。
天悦的眼神仍是很淡,“我不想娘亲生气!”轻言回过,率先朝车前而去。
“哈,这小子,一夜间真是懂事了,你昨晚可有说他?”姑苏彦贴身而来,温柔的对血千叶耳语起来。
“别这样,这么多人呢?”女人娇羞更暧昧的说道,此话到让姑苏彦受用的很,这冷家女人是越来越上道,越来越会在他跟前展露娇媚的一面了,真不枉他勾引一场。
那么卖力勾引,姑苏彦料定女人只会越陷越深,绝不敢声张分毫,除非她想身败名列,除非她想被冷烈休离家门,除非她想受冷烈残酷的家法,除非她想舍弃两个孩子贴死他姑苏彦,这一点,姑苏彦是绝不会允许,一旦女人没了孩子,离开了冷烈,那就与街上的乞丐无异,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虽然,她的确美丽娇媚,却终究是个女人而已。
春城,雪炎的南部大城,城如其名,诗情画意的春,将整个大城的特点彰显。规整的街道,精致的石桥,清澈的河水,随处可见浓荫匝地,繁花似锦。春风轻柔抚过,将满城花树之香飘散于整座大城,千条万条的柳枝尽情舒展着他们扬逸的新绿,万物兴旺,新生命不断蕴育而生的季节,被红黄蓝绿萦绕装妆。往来商客皆汇聚于此。自然的热闹与人的热闹交汇融合,形成一片生机盎然之景。
“春满楼!”天悦指着块漆金的扁大声朗读着,随后转身问向轩辕殇,“我们要在此歇息吗?”
自打进了城,轩辕殇不知从哪儿弄来个缀有黑纱的帽子,将整张脸都掩在了黑纱之中,天悦曾好奇的问过,为何回自己国家了,反道戴起帽子了,未等轩辕殇回话,姑苏彦的一句,“小小年级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最好别问!”一句话而已,天悦未再问过,每逢跟轩辕殇说话时,视黑纱为无物,对于姑苏彦更是不再理会。
“嗯,我们要在此休息几天,这春满楼可是春城中最好的酒楼客栈了,走吧!”轩辕殇回的到是痛快。
“想来一定是的,你看,连小燕子都在此安了家!”天悦指了指房檐下的几个燕子窝,迈步而进。这被姑苏彦称为小祖宗的冷家少爷,那可是见过大世面的,别说比这更豪华的酒楼,就连皇宫他都进过住过,那看底气十足,满不在意的架势。
“冷右?冷右!娘,娘,快来啊,我看到冷右了!”最先进得楼里的天悦好似被踩了尾巴般,大叫大喊了起来。
“我说少爷,你见到冷右就这般大喊大叫的,若是见了主子在此,少爷又该如何,难不成掉头就跑?”冷右取笑道,眼中浓浓的喜悦才是其真心所想。
“爹?我爹来了?在哪在哪,快带我去见我爹!”
“冷天悦,你叫什么!”门外一声重斥,让冷右瞬间挑眉看出,他家的少爷几时轮到外人如此重口气的责骂,纵外人斥子,夫人呢,一向视子如命的夫人没听见?
血千叶随即而来的话,让冷右心中顿起机警。
“天悦,不得胡闹,快到娘身边来!”说过儿子,女人又转头对身旁的姑苏彦解释道,“天悦是因为见到了熟人,才会这般没规矩的,你别在意!”
“没事,我怎会跟个小儿计较这些,不过,最好让他本份些,这店里可什么人都有!”姑苏彦温柔的说道,女人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情况?他家主母几时跟姑苏彦走得如此近?何需向个外人解释什么的?难不成那龙船有那般大的魔力,让他们强悍霸气的当家主母,改了脾性。
“娘,我爹来了,我爹也在这楼里呢!”天悦声音收敛了许多,喜悦依然不减。
女人看向冷右,清清淡淡的问道,“堡主真有跟你在一起?”
“是,堡主的确在楼中休息!”冷右回的肯定,更回得平淡,既然当下情况不明,那就跟着主母的情绪所动,一准犯不了错。
“唉!”女人一声轻叹,一声无奈轻笑,姑苏彦直走上前,当着冷右的面握着女人的手臂,似在传递无尽的力量一般。
冷右见此眉头瞬间揪结,那站于二楼俯看全厅的冷烈何止揪结,怪不得他会不停的打喷嚏呢,那女人又在搞什么鬼。在此等着看着,哪有到跟前看的真。高大身影稳步而来,打门口进来的人,有惊有喜!
“冷烈!”
“夫君!”
“冷堡主!”
“爹!”
“爹,爹!”
何等心齐,只因他们看到了不可能在此出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