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小霸王难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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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开始,风铃非常坚决的抱着不把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别人身上的想法,结果,刀划过皮肉的疼痛,她只差没从他肩上咬下一块肉来,真的好痛。

楼少背对着她,根本就不让她自己看伤口,他认为毒血放得差不多的时候,附身直接去吸余毒。

风铃反应过来,急忙推他,“不要这样,你会中毒的。”

“别动!”楼少头也不回,吸一口吐一口,直到流出的血色鲜红,他才放下她的腿起身去河边濑口。好一会,他锁紧眉头将她抱到火边,“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荒山野地多的就是这些东西。”

他的肩上还留着她的口水印,脸上露出一丝疲色,风铃低下脸,飞快抹了一下眼角,低声说道:“我见马跑了,想去追,就没太注意到地上有蛇。”

楼少把雪鸡捡来拔毛挖内脏,不一会清洗干净用剑挑起在火上烤,坐在她身边说道:“以后小心点,马不会无缘无故的跑,肯定是感觉到危险才逃,你倒好,一脚踩上去,白痴。”

风铃一想,确实自己太笨,跟白痴没二致,也不歪缠。见他脸色不愉,不由有些讨好的去接他挑着雪鸡的剑,“让我来烤吧,你先休息一下。”

“少来!”楼少反手握住她的手往怀里带,让她靠在他肩上,眼睛里全是疼惜,嘴上却不饶人道:“你看你脸色白得跟鬼一样,给我烤鸡,不要等会把你自己给烤焦了。你先眯会,熟了叫你。”

风铃撇撇嘴,“就小瞧人。”

楼少闷声低笑。

尽管很累,风铃哪里睡得着,她望着少年弧形优美的下巴,出了一会神,忽然说道:“不知道九公主怎么样了,好担心她。”

楼少翻动着手里的雪鸡,淡淡道:“你操的心太多了,她在深宫大院,大周的御医岂是吃素的,放心,她不会有事。”

“可是我们一路上听到的消息都是她还在昏迷,怎么能断定她没事?”

“你难道希望她有事?”雪鸡渐渐冒出香味,上面的油滋滋的响着,楼少瞟了她一眼。

风铃语塞,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她咬紧下唇,好半晌,才低声说道:“是雪射出了那一箭让人误解是你,你是不是很恨他?”

楼少身体僵住。过了一会,闻到雪鸡的焦糊味,他举剑过来看了看,成色刚好,他把雪鸡晾冷,才不冷不热道:“我恨不恨他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能看清事实就好。”

他将雪鸡递给她,起身坐到一棵大树下,闭目盘膝。

没有盐没有调味料,再香的雪鸡吃起来比蜡还难下咽。她看了眼一口都没吃就一声不吭坐在树下的楼少,他生气了。不怪他,是她不对,既然认定了他,为什么还要提到别人?只要他对她好,他恨不恨雪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既然准备放下,就要放得彻底,认定了,就不能反悔。

她也不去打扰他,坐了一会,将火拨得旺了些,见他还没有说要走的意思,就地躺下,不一会,神志就开始迷糊起来,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在撕来扯去的搅痛。

眼前是一片被红色盈满的喜洋洋的屋子,有无数双欢喜的脸在向她恭贺着什么,忽然有一个红衣少年推门向她走来,他笑得光彩怡人,向她调皮的眨眼:“你终于来了。”

她懵懂着,不知他的话意。接着他要来触摸她的脸,她伸出手要去抱住他,可是落手的却满是粘连的液体,少年的衣裳原来是被鲜血染红,她尖叫着跳起,跟着就撞入一个薄衫男子怀里,他拉住她,将她禁锢得紧紧地,如有千万根柔丝缠在她身上般,只听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是我的……不要忘了。”

她挣扎着,薄衫男子幽幽一叹,她已置身在一个空无人烟的墓群中,她仿佛没有了身体的束缚,凌空飘浮起来,有无数双鬼手向她伸来,凄厉的鬼叫声无处不在,她惊叫着无处可躲,怀里突然蹿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她捧起他的脸一看……

“风铃……风铃……”有人在拍她的脸,她蓦然从惊骇中惊醒过来,眼前还血蒙蒙的一片,额头冷汗涔涔,她就着声音怔怔的盯着面前的人,楼少挑眉看着她,脸色如常,没半点异样。

风铃突然哭了,一手狠狠地揪住他,一手捂住脸,一点声音也没有。

哪怕他现在大声笑话她,都完全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因为他还在身边,活得好好的。

楼少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恶梦,她揪着他惊得如此厉害,总是与他有关吧?不管是美梦还是恶梦,他还是进了她的梦,不是吗?她的泪水从指缝里一滴滴往下掉,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也是为了他?

她只穿着并不厚实的衣服,脚上一只鞋也不知哪里去了,被划开的伤口狰狞的翻着血肉,身上又是泥又是油,脏兮兮的,狼狈得像个小叫花子。这一时间,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他张开手臂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我在这里,怕什么呢……”

她的手放了下来,眼睛都哭红了,睫毛湿漉漉的,她用袖子去擦脸,怎么也擦不干净,因为眼泪还在使劲朝下掉。他情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嘴唇触到的地方,先时冰冷,骤然变得火热。

似是要急着避开,他双手一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很久很久也不想放开。

两人当夜又继续赶路,她趴在楼少背上,差不多急行了一夜,第二日晌午时,已行至一高坡处。坐下吃了些东西,风铃无意间转头一看,突然叫道:“清戈,快来看,那里好多帐篷。”

楼少扶起她看过去,果然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草地,密密麻麻竖着不知多少帐篷,还有人在走来走去,他迎风说道:“这里属蓝月国地界,好像是北漠游牧民族。”

风铃抓住他急切的问道:“北漠?这里就是北漠?怎么会在这里?”

楼少失笑:“北漠当然在这里,谁人不知,这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风铃站直身体,这处高坡可俯瞰整个漠北。劲风来奔,余雪闪耀,草原上凹凸不平,牛羊一群群涌来涌去,天高云淡,这是一幅美丽而壮阔的画卷,而这里,也就是雪一直要带她来游历的地方。如今,她来了,却是和另一个人。

她仿佛看到那地平线的尽头,是一线乌黑,就像是阴阳河界,隔开的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接下来的行程,是沿着沧浦江向南走,所经过的地方,全是最崎岖最难行的山路,以及人迹不到的蛮荒之地,旅程绝无愉快可言。自那一夜遇到偷偷行进的军队后,一路再没见过其踪影。从楼少谨慎的神色中,风铃总觉他仍在防备着什么,难道还有人在秘密追踪他们?

她的毒楼少给清除得很干净,行走不能像以前那样疾走如风,倒也能被楼少背一段自己再走一段已无大碍。而最令她担心的,是楼少近几日特别容易疲劳,如玉的脸颊也黑了不少。每到晚上歇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风铃总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问他,他只淡笑着说无事,不用担心。

这天晚上两人吃了些东西,楼少又坐下来闭目盘膝,风铃估计他这一坐定可能又要三四个时辰,正要捡柴生火,忽听后面一声响,她惊而去看,只见他一口血自嘴里喷出来,她怵然心惊的奔过去,“怎么啦?”

楼少抹掉嘴角的血丝,虚弱的朝她笑了笑,说道:“没事,只是练功有些急躁,岔了气,这是正常现象,不要慌。”

风铃疑虑的看他,真是这样的?

楼少趁她转过身去,拿起刀子划开左手五指,五根乌黑的血线自指内缓缓流出,他将手指按在草丛中,用衣袖挡住,不愿被人发现。

体内胸中撕裂的冷痛,让他的脸色煞白,轻轻闭上眼睛,笑容在唇边。他晓得,他的强求换来她的逗留,他骗她的同时也在骗自己,但是若因此而有何不测,余下的日子还有她陪在身边,他已经满足。

风铃点燃火堆,无意之间看到一撮枯黑的草,浓稠乌黑的血已凝固成团,这是楼少的。

他分明是中毒了,却不让她知道。她闭上眼睛,手指用力刺痛掌心。

待她再睁开眼时,他仍在闭目调息,面色苍白中带着青黑,眉心锁得死紧,好像在经受莫大的痛苦般,不住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痛苦的气息。

新月如钩,冷冷挂在幽蓝的夜空,几颗稀疏的星,照得山林黯然无光。

她身体突然一紧,自左边林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绝不是动物的声音。她蓦然起身,抓起两根长棍将烧得正旺的火堆向林子里用力拂去,借着瞬间的火光,她看到了银光的闪耀下是一队银衣人在迅速向这边移来。

楼少正在运功的时候绝不对被打扰,她抡棍朝最近处被火把击中的银衣人劈去,倒下一人时,她借力横扫,惨呼声在林子里连连响起。无数个人影向她扑来,她身手灵活地就地一滚,抽刀摸地再扫,有人惨呼,她的肩头连中两刀。

她闷哼着旋腿跃起,凶悍的再劈,砍中两人,臂上力已尽,刀落地。

七八个银衣人向她步步逼近,她缓缓退到楼少身边,如果要死,也应该是两人一起。

对面的人杀气再起,风铃正准备再做最后生死一搏的时候,头上的树叶忽然簌簌落下,一个幽黑的身影高高站在树梢,手里慢慢架起一支大弓,抽出铁箭,拉弓,弦如满月,三箭连发,正中三个银衣人胸口,银衣人当即倒下三个。

其余的人一声大吼,欲拔剑而上,黑影又搭上三箭,拉箭再发,银衣人再倒。

黑影连射三发箭,银衣人全部倒地,一个不剩。

风铃盯着仍在搭箭的黑影,没有说话。

黑影将箭瞄准地上盘膝而坐的人,风铃箭步挡住,死死地护在他身前。

黑影的弦没有松,两人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黑影的声音冷冷响起:“让开!”

风铃此时的眼睛像星星般明亮,肩上刀口的血仍在狂涌,她努力让自己坚定的站稳,不带任何感情的凝望住黑影,一字一顿的说道:“杀他,必先杀我!”

黑影听了默不出声,强大而震动的气流代表着他已怒极,箭头微移,对准她的胸口。

风铃咬紧下唇,死在他箭下,如能让他好过,她无怨言。

他紧盯着她,这些日子如人间地狱,他在恨她的冷漠无情,情人咒,真的让她不能回头?折磨自己的同时只想将他们射死在箭下,可是此时,他明白,只要她恳求他一句话,只要她再低唤他一声,他所有紧绷的神经或许全会因她而崩溃。

可是没有,少女倔强的盯着他,一动不动。

黑夜里,仍旧可以看见她秀丽的脸庞,她神情镇静,却清瘦得可怕,他认输,见到她了,他必须要认输。

又不知过了多……

箭,终于还是没有发出。

他收弓跃下,身姿有着难控的颤栗,到头来,方明白千里追踪,不过是想再见她一面。两个瓷瓶自他那边扔出,无力的声音飘过来:“一个止血生肌,一个治你的血气亏损。”

他的身影转眼就要消失在漆黑的林子里,风铃没有接瓷瓶,紧赶两步,终于忍不住叫道:“他的毒你能不能解?”

黑影顿身,身体微颤,好半晌,他才缓缓道:“你何其残忍,如此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