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千雪问太后:你现在告诉我,是想我怎么样?
太后低泣回答:服下解药。
宫千雪又问:服与不服还有什么区别?
太后焦虑地回答:你和风铃不是兄妹,她未嫁人,还可以把她追回来。
宫千雪淡淡说道:未嫁人又如何?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一步错步步错,我去追她,她必也不会回心转意,不如不去。
太后掩面跪倒:这是我造的孽,怎么可以让你偿还?你要珍惜你的命,母后宁愿亲自去向她请罪。
宫千雪冷冷道:随便你,药请拿走。
太后喃喃道:痴儿,一个女人而已,怎可以让你心灰至此?你满腹才华,性情孤傲,为何就堪不破情之一关?无视这锦秀河山,反而还要走先帝的老路?为什么?
宫千花在远处亲睹这一幕,心道:生无所求,两心相伴。大哥凭他的才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孤寂之处,需要的是心灵的慰藉,母后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微叹口气,他将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写信告诉葬花,希望她能说动风铃,尽快来劝服大哥。
“主子,主子……”
葬花的声音不断在耳旁回响,风铃的神志不知从哪里被拉回。她微微睁开眼,就见葬花焦虑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她无力的笑了笑,“你……”
一口鲜血又自胸间一涌而出,用手捂也捂不住,葬花吓得泪水涟涟,慌乱中大叫着找巾子掩住她的嘴。
“主子,主子,你这是怎么啦?葬花看得出来你是有身子的人,怎么能这样吐血法?这不是想要葬花的命吗……”
风铃也死劲的按着胸口,幸好……幸好还没来得及把药吃下,孩子是健全的,这个时候,她绝不能伤了身子,身体里还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算再不能承受突如其来的消息,也不能伤了还在孕育中的孩子。
她努力做着深呼吸,一口接一口,好一会,气息渐渐平稳。
六神无主的葬花见她不再吐血,才敢动手把一片狼藉清理干净。她注意到飘落在地的信,哭泣着把风铃又扶在床上躺下,边说道:“大公子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主子就不要太挂心,有千花在,一切都会好。葬花好不容易见到主子与殿下苦尽甘来,收到信后,葬花独自作主,也没准备把大公子的事告诉主子,想不到还是被发觉了,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要以孩子为重,千万不能出差错……”
哭劝了一会,见风铃虚弱的闭目不语,擦了擦眼泪,她就转身准备出去找燕飞天,好让他帮拿主意。风铃唤住她,“不要告诉别人,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在脑海回旋的,雪快要死了,她怀着他的孩子。如果她仍然要对他无视,将来,孩子会恨她吗?一个没有父亲的小孩,她自已就亲身体验过,心灵里的阴影会影响到一辈子。可是……楼少怎么办?他信任她,甚至是哀求过她留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可能不伤到他?
燕飞天闲来无事,在风铃屋前和阿横下了快四局棋,都不见她回来,不觉有些不安起来,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三长两短的鸟叫声,他推棋而起,说道:“不下了,你每次都输,没意思。”
阿横不好意思的也站了起来,摸着后脑勺笑道:“燕公子不仅武功超强,想不到连棋艺也精通,就算再让我学五年,也不见得能在燕公子手下胜得一局,阿横惭愧。”
“也不尽然,如果我们再多弈几次,燕某也不见得能局局羸你,有机会再下吧。”燕飞天也不和他多扯,随口说了几句,就向后院走去,直到无人处,他突然腾空而起,掠过高高的围墙,就见一黑衣少年急步单膝跪到他面前,禀报道:“门主,事情可能有些不妙。殿下坐驾才出京城,就有两路人马相继出动,我们跟踪的人仔细辨认,其中一路应该是从慕容府出来的,里面有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应该就是门主特意叮嘱我们注意的慕容姑娘。”
燕飞天皱眉,沉声问道:“那另一路呢,有没有认出是什么人?”
“属下不敢打草惊蛇,只能从他们的身法上去辩认。他们与当初我们在大周遇到的苏小姐的门下身法如出一辙,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苏小姐的人。”
燕飞天动容:“苏小姐?那路人马有多少?”
“明里粗略估计就有大几十人,而暗里,似乎有不少江湖高手,还有些是隐世多年的老宗师。”
燕飞天紧抿着薄唇,苏小姐积怨多时,难道她这一次趁清戈离京之机,想全力猛下杀手?还有慕容姑娘,仍是不死心的跟随而去,在她刻意接近下,清戈能挡得住她的诱惑吗?
他眉心越皱越紧,“楼宗元世子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只不过有一点,世子妃卢氏与林贵妃走得很近,今天卢氏在殿下走下进过皇宫,后来似乎是哭红了眼跑出来的,一直对她不上眼的世子倒是耐下心来在旁边不停讨好,属下总以为有些奇怪。”
楼宗元和楼宗孝不远千里跑到西京来,不可能不怀有目的。他们在燕皇面前不断逞好,老人家对两人的印象极佳。如果楼少不能继承皇位,那么他们两人之中遇此一个就是顺位人。楼少不说,心里却是明白的,他暗地里对两人已观察多时,若想要与风铃过上逍遥的日子,就必须要把燕国继承人的事情考虑清楚。燕皇毕竟年纪已大,稍一不慎,被不安好心的人蒙蔽了眼睛的话,一个国家的百姓说不定将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后悔莫及。
燕飞天考虑了一下,清戈的武功虽然不弱,但是如果敌众我寡,还不断使出暗杀的伎俩,将会防不胜防。想到这里,他沉声向那黑衣少年吩咐道:“你现在马上给我送出消息,让所有长老级别的人赶快赶到分堂,我现在就亲自过去安排一下,务必在半路要将苏小姐的人全数击杀!”
“是,门主。”
燕飞天才离开,在风楼大门口,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大张旗鼓的驶了过来。
周围有护卫三十人,穿着整齐的宫女十几个,在马车停下来后,有两个护卫从车辕座位下抽出碧绿轻巧的扫帚,把马车至大门口的路面清扫干净,不留一点灰尘。再有两个宫女抱出红毯,将清扫出来的地方慢慢铺上,待红毯铺好,又有一个面白的汉子跪伏在车门前,由两个宫女搀扶,终于从车厢里出来了一个贵气的美妇。再接着,一个腆着大肚子的俏丽少女也行了下来。
这么大的阵仗,看门的家丁早让人飞奔着去告诉刘伯了。刘伯是有些眼光的人,一听他的禀告,已知是皇宫里来了人,慌忙整衣相迎。
“你们主子呢,贵妃娘娘和世子妃过府探望,怎不见她出来相迎?”一个面容沉稳的宫女喝问道。
刘伯一听来者是贵妃娘娘,果然来头不小,赶紧跪伏在地,恭声应道:“娘娘驾临,恕小人迟钝,这就派人去禀报主子。”
当下安排一个儿子安置下两位贵人,发动能发动的人,四下寻找风铃。好一会,才有人说她在葬花屋里。
当风铃听到林贵妃和世子妃来访的时候,人还在浑浑噩噩之间,葬花想以病为由帮她推托,风铃摇了摇头,“她们第一次来风楼探访,不能避而不见,给我换件干净的衣服,这就过去见见她们。”
“可是你的身子……”
“我没事,卢氏也是一个有身子的人,别让她们久等了。”
等她换了衣服出来,葬花把她上下瞅了瞅,转身跑到妆台前拿出胭脂水粉在她脸上扑了扑:“既然要见客,总不能让别人瞧出主子的病体,擦上点胭脂,人也精神不少,那些贵人们才不会问东问西,免得主子难过。”
葬花说得有道理,不论如何,楼少刚走,她都不能露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令人笑话。
走到会客厅,林贵妃与卢氏已经在坐。几人见面先是按礼一阵寒暄,林贵妃才开言道:“戈儿这次因公远行,独留风姑娘一人在这偌大的府里,本宫和世子妃怕你孤单,这才相约一起过来看看。”
无事不登三宝殿,看看是假,检查行踪是真吧?
风铃强打起精神,不卑不亢道:“谢贵妃娘娘记挂,殿下才走,风铃还不觉得有何寂寞孤单,其实就算有,在这庭院里种种花锄锄草,这日子也就打发过去了。”
林贵妃笑得和蔼可亲,“话是这么说,皇上可放心不下。这不,听说府里下人不多,皇上特意安排了这三十名宫廷护卫和十来个宫女过来,第一是防护好这里的安全不被肖小光顾,再者也可以让他们好生伺候你,这府里也能多聚点人气热闹热闹起来,才不显得清冷啊。”
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屋外笔直站立的护卫和十多个恭敬的宫女,原来是为她准备的。不就是明目张胆的监视么?还美其曰是伺候保护她,真是会开玩笑。风铃容不得人留在风楼碍手碍脚,嘴上不遗余力的推拒道:“皇上的好意心领了,风铃习惯清静,人手虽然不多,倒也是勤快老实,是以外面这些人手也用不着……”
“风姑娘将来可是皇太孙妃,如果没有这些人捧着护着,怎么能显皇家气势?就我们世子府里的侧妃,从来都是有十多个丫环伺候着,就算你爱清静,这些维护殿下面子上的事,风姑娘还是帮他撑一撑吧。再说皇上挑的这些护卫都是训练有素一等一的好手,宫女也挑的是宫里听话乖巧的,不会打扰了你的清静,看到皇上一片好意的份上,你就收下吧。”
世子妃卢氏笑着打圆场,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无懈可击,风铃再想推也推不掉了,只得谢恩收下来。在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燕皇就算有病在身,也是个难以对付的人,他好像能猜测到她的任何一个想法,这一步棋,等于就封住了她想悄然潜走的念头。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因为下午天热难耐,不一会林贵妃和卢氏也不吃晚饭就起身告辞。在临走前,卢氏忽然笑着说道:“上次风姑娘不是说要送我一点姑奶奶那边的新茶么,早就思慕已久,今天机会难得,少不得要厚着脸皮向你开口讨要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风铃笑了笑,让人叫来小童,吩咐他赶快去取两包过来,一包给世子妃,一包给林贵妃,借花献佛,也不能厚此薄彼,两人一起都送了。
收了茶叶,卢氏喜笑颜开,“这几天老觉口渴难解,喝蜂蜜吃冷品都不能解得,一闻这包茶叶就是上上品,回去就马上泡了喝,肯定能立即见效。”
“还真是个馋嘴的孩子,口渴难解,不就是心火旺么?都没听你说过,这茶若不能解得,回头就到本宫那去,自要找个高人帮你治治。”林贵妃笑着和卢氏上了车,转头又和风铃辞别。
把她们送走后,回头就让刘伯把皇上调派过来的四十来号人口安排妥当,该吃该睡该用的,这府里全由刘伯一人全权打理,风铃从来没操过心,这时候心绪烦燥,更是没有心情去管。
葬花因为不放心她,这晚就在她屋里搭了个临时地铺睡下了。
风铃也不反对,自吐了两大口血后,她就觉胸闷,一口气一口气的难喘上来,自也不敢大意,葬花留在身边也好。
听着帐外“啪啪”地拍击声,呼吸渐粗的风铃轻声说道:“葬花,外面蚊子多,你还是到床上来吧,被蚊子咬多了可能传染病毒,别病了。”
葬花爬起来,似乎忍了很久的样子,“主子,你这么不声不响地,葬花心里也没个底,现在你到底准备怎么办?是打算去西越,还是只给大公子写封信宽宽他的心?”
叹了口气,风铃低声道:“我也不知道,给我点时间仔细想想,我……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外面树影婆娑,夏虫在欢快的鸣唱,天空晴朗如洗,没有一丝杂云,星光灿烂闪烁,躺在床上的两人却都心事沉重,任时间流逝。
远处渐渐传来轰轰雷声,有风乍起,乌云转眼即至,一切虫鸣嘎然而止。
正在这时候,风铃和葬花同时听到外面有猛烈地敲门声,然后似乎有大队人马叫嚣着急促向她们这边冲来,两人顿时大惊,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