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走到了鬼屋前。剌目的阳光下,鬼屋一片寂静,让人感觉非常恐怖。这里太阴森荒凉,他俩有点心惊胆寒、踯躅不前。后来,他俩悄悄从门边往里窥探:只见屋子里的地板已经完全毁损,地上长满了杂草,墙壁很脏,没有抹白灰,壁炉破破烂烂,窗户只剩下窗框,楼梯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屋内满是蜘蛛网。
他俩定了定神,脚步尽量轻地走了进去,不敢高声说话,心在“嘭、嘭、嘭”地狂跳,专心地倾听每一个细小的动静,做好了随时调头逃跑的准备。
过了好一阵子,看到一切都很平静,他们也逐渐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不再那么害怕了。他俩一边好奇地打量这间传说中充满血腥的屋子,一边为自己的胆量所折服。
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们准备上楼去看看。他俩把工具扔在一边,开始往楼上爬。楼上和楼下一样都是一片狼藉,屋角有一只破箱子,他俩赶紧去翻看,结果什么也没有。他们决定下楼去开始干活了。这时候,汤姆突然警惕地说:
“嘘!别出声,你仔细听!”
“什么?哦……我听到了!上帝啊!咱们快跑吧!”
“别动!快趴下,小声点。他们已经要进门了。”
男孩子们紧张地趴在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他俩把耳朵贴在地板上的一个木节子小孔外,恐惧极了。
“听,他们站住了,不对,他们走进来了,就在屋子里。千万别吭声,上帝啊!如果我们能从这离开就好了!”
两个奇怪的男人进了屋子。汤姆和哈克一下就认出了他们,一个是最近才来镇上的聋哑老头,是西班牙人,他总是披着一块花毛毯,留着白白的八字胡,戴着墨西哥式的大草帽,草帽下露出花白的头发,鼻梁上还架着副墨绿色的大眼镜;另一个人从来没有见到过,看起来很不招人喜欢,蓬头垢面,面相不善,衣服也破烂不堪。
进来的两个不速之客面对门外,背对着墙壁,就地而坐,另一个人一直在低声说话,他的声音渐渐增大了,警惕明显放松了。
“不行,我想了很长时间了,我不愿意这样,这实在太危险了。”
“什么?危险?你这个胆小鬼!”“聋哑”西班牙人突然开口说话了,把楼上的两个男孩吓了一大跳。
西班牙人话一出口,更把两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那分明是印第安·乔伊的声音!
印第安·乔伊停顿了一会,接着说:
“和那边干的活相比,这点危险算得了什么。”
“那是不一样的。那里离上游远,荒无人烟的,就算我们没有干成,也没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
“什么也比不上我们现在这样危险,大白天到外跑,看到我们的人都会怀疑我们的。”
“这我明白,但是,等我们干完那件倒霉事,就无处可去了。我不想待在这所破房子里。昨天就很想离开了,待在这儿啥也不能做,那些该死的孩子们老在山上玩,肯定注意到我们了。”
一句“该死的孩子们”把汤姆和哈克吓得浑身发抖,他们又非常庆幸自己昨天等了一天没有行动,现在他们打心眼里希望等的不是一天而是一年。
楼下的两个男人拿出了午饭,开始吃。印第安·乔伊思索了一会,说:
“伙计,听我说,你现在可以回到你的地盘去。到时候我会传消息给你的。我得冒险再回到这个小镇上去一趟。等我把一切情况摸清楚了,万无一失了,咱俩再干那件危险的事。然后咱俩一块去得克萨斯州,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主意立即得到他同伴的认可。
他们吃完饭开始打哈欠了,印第安·乔伊对同伴说:
“现在轮到你望风了,我真是困死了!”
说完他蜷起身体躺倒在杂草上,一会就睡熟了。另一个陌生人推了他几下,发现他沉睡了,自己也开始打瞌睡了,不一会,也睡着了。两个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趴在楼上地板上的两个男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汤姆轻声说:
“现在是好机会,咱俩快点离开这儿。”
哈克摇头说:
“不行,万一他们突然醒过来,咱俩可就没命了。”
在汤姆的催促下,哈克犹豫地答应了。汤姆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面,当他迈出第一步时,破旧的地板发出吓人的“吱吱”声,他差点没给吓晕过去,赶忙再次趴下来,再也不敢动一下了。两个不走运的男孩一直趴在地上挨着时间,他们感觉时间停顿不前了,白胡子都要长出来了。终于等到黄昏来临,太阳落到山的那一边去了。
一个鼾声戛然停止了,印第安·乔伊醒了,他翻身坐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他的同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看到他坐着睡着了,就把他踢醒了。
“喂!我说,本来该你把风的,你倒好,自顾自地睡着了,就像没事人一样。”
“啊!啊!我睡着了吗?”
“当然,睡得人事不省的。我们该走了,想想吧,我们把财物放在哪里才好呢?”
“这个不好说,要不还是留在这里吧。咱们去得克萨斯前是用不着这么多钱的,成天带着六百五十美元的银币着实是个负担呢。”
“嗯,这话不错。不过,我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说不定还会出什么意外。但是,钱不能放在这里,感觉不安全,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把它埋地来,埋得越深越好。”
“这主意好!”那个陌生人说着就走到屋头,蹲在壁炉前面,搬开里面的石板,取出一个丁当作响的大袋子。他伸手进去抓了一把美元出来,数了二十几枚给自己,又数了同样数额的美元递给印第安·乔伊,印第安·乔伊跪到屋角,开始用刀在地上挖坑。
两个男孩立马忘记了害怕,他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哐当作响的钱。真是太走运,这种幸运真是无法想象的。一共六百美元,差不多可以让六个孩子变成大富翁!这种寻宝实在是太美妙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俩不断地偷笑,用胳膊轻轻撞着对方,用眼神彼此交流:
“嚯嚯!现在咱们待在这,难道不是最幸运的吗?”乔伊在挖坑时感觉刀下有硬东西。
“咦?”
“怎么了?”那个陌生人问。
“好像是一片破木片,不对,也许是口箱子。过来帮我一把,看看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我先把它砍个缺口再说。”
他把手从缺口伸进去……“天啊!全是钱!”
乔伊摊开手,看着手里金灿灿的金币,欣喜若狂。楼上的两个男孩也有着同样喜悦。
那个陌生人说:
“咱们得快点挖了。我刚才发现壁炉边的野草丛里有个生了锈铁镢头,说不定有人来过这儿。”
他说着跑过去把汤姆和哈克的工具取了来。印第安·乔伊仔细看了看那两件破工具,嘟囔了两句什么,就开始挖地了,很快就把箱子挖出来了,是个不大的铁皮箱,已经腐朽了,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两个模样凶恶的男人美滋滋地注视着眼前的金币。“只怕有好几千美元呢,帕德。”印第安·乔伊说道。
“以前听说默雷尔帮的人在这一带出没过,也许是他们留下的。”那个被叫帕德的陌生人说。
“我想也是。”印第安·乔伊说。
“有了这些钱,你就用不着再去干那事了吧?”
“不,那是两码事,你还明白我的想法。我不是想纯粹的打劫,我是为了报仇。”印第安·乔伊目露凶光,“但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等这件事结束后,咱们就去得克萨斯州,你就可以回家去找你的老婆和孩子们了。你现在就安心的等我的消息好吧。”“那好吧。现在这个怎么办?照原样再埋进去?”
“是的。哦!绝不!我差点忽略了一点。刚才那破烂镢头和铁锹上怎么沾有新土呢?是谁来过这儿?人到哪里去了?他们准备挖什么来着?你仔细听听,有没有人声?我们不能把财宝埋在这里,万一那些人再进来看到地上新挖过的痕迹,不就会把这些财宝弄走了吗?咱们得把这些钱运到我的洞里去。”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我们早该想到的,你说是运到几号点呢?一号点吗?”
“不,是二号点,那个十字的下面。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印第安·乔伊站起来,从每一个窗口往外看,他边望边寻思。
“究竟是谁把工具带到这里的呢?人又到哪里去了?难道在楼上?”
两个男孩听着楼下男人的对话,先喜再忧后怕。喜的是他们原准备把财宝就地掩埋,忧的是没想到他们又立刻改变了主意,怕的是他们对他俩扔在壁炉前的工具产生的怀疑,还猜测工具的主人可能就在楼上。他们趴在地板上,吓得心惊肉跳的。
印第安·乔伊紧握着刀,犹豫了一下,转身向楼梯口走去,两个孩子吓得动弹不得,就算是想悄悄躲进壁橱里也没有力气起身了。
这时,楼梯口传来咯吱咯吱的上楼声,这剌耳的声音提醒着孩子们危险就在眼前,他俩正准备跳起来向壁橱奔去,突然听到楼梯断裂的声音,印第安·乔伊重重地摔了一跤。他气急败坏地骂起脏话来,他的同伙劝他说:
“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楼上真有人的话,就让他们待在上面好了。谁怕谁呢?如果他们真想下来讨麻烦,就试试看咯。如果他们还想跟踪我们,就跟踪好了,反正天马上就要黑了,让他们跟着,我还挺乐意呢。他们要是也想挖这些东西,一旦看到我们,准会以为碰到鬼了,不把他们吓死才怪。那才真是笑话呢!”
印第安·乔伊一边气愤地骂骂咧咧的,一边同意了他同伙的意见,现在应该趁早转移这些财物才是最重要的。他们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趁着渐渐黑暗的夜色离开了鬼屋。
汤姆和哈克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虽然全身发麻,但是感觉不错,总算是寻到一大笔财宝了,尽管暂时还没有到手。
他俩小心翼翼地爬下楼去,他们可不敢去跟踪,能顺利下楼,没被扭断脖子就算很走运了。
他们沿着山路走下去,没有多说什么,他俩都在心里懊恼,怎么就那么不小心,把铁锹和镢头扔在壁炉那里了呢?如果不是那两样破工具,印第安·乔伊肯定会把银币和金币一起埋在鬼屋的地下的。那么等他去“报复”之后,再回来取财宝,就会发现地下空空如也了。
唉!也真是够倒霉的!
他俩决定跟踪那个印第安·乔伊,只等他再回镇上干完他那“报仇”的勾当之后,他们就悄悄跟着他去那个“二号点”,不管“二号点”在什么地方,一定跟踪到底。
突然,汤姆打了个冷战,他颤声说:
“报仇?哈克,他肯定是在说我们。”
“啊?”哈克差点就昏过去。
他俩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遍,当他俩走进镇子里时,都在祈祷乔伊所要报复的人是另有其人,最起码是汤姆以外的任何人,因为当初指证他的就是汤姆一个人。
那么,就只有汤姆一个人处在危险当中了,这一点可不能让汤姆得到安慰,他还是想和大家在一起,那样或许更安全一些。
白天惊险的一幕幕,全都成了汤姆夜晚睡后的噩梦。他梦到自己多次用手抓住了那些闪亮的钱,又多次从他手里溜走了。惊醒后,他恍惚起来,怀疑这本来就是一个梦,或者根本不是他亲身经历的,而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可是,那么多叮叮当当发出美妙响声的钱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钱,甚至超过五十美元的钱他都没有见过。他和大多数孩子的想法一样,认为“几百元”或者“几千元”只不过是大人随便说说而已的,事实上谁都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的。他根本想不出拥有一百美元是个什么概念,在他看来,寻宝只不过是找到一小堆一毛钱的硬币罢了,或许还有完全只是幻想的一堆美元。
早晨起来,他又清醒地把整个历险过程在脑海里重播了一遍,确定那些都是事实而不是虚幻的梦境,为了再次清晰证明这点。他胡乱拿了面包就跑出去找哈克贝利?费恩了。
哈克正坐在一条小船边沿,神情忧郁地望着水面发呆。汤姆走上前去,准备和他谈谈昨天冒险的事,看看他是不是会提起那些钱,倘若他没有提起,那些钱就肯定是幻觉了。
“哈克,早啊!”
“嗨!是你。”
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说,汤姆,如果咱俩不把那两件破工具扔在壁炉前面的话,咱俩就能很快得到那笔钱了,真是太倒霉了!”
“啊哈!这么说,那些钱不是梦,是真的咯!我倒是希望它们仅仅只是个梦了,哈克!”
“什么梦啊?”
“我一直感觉不真实,只是我在做梦。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个梦。”
“梦?如果昨天那个楼梯没有突然断掉,说不定你就真的能做一辈子梦了!我昨晚可是做了一晚上的梦,老是梦到那个西班牙恶魔来找我,真是见鬼!”
“咱们可不能让他见鬼,咱们得想法找到他,要不然那些钱就没了。”
“我想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他了,人不可能有两次机会,那些钱丢了就丢了。我看到他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也害怕,但是我更想见到他,找到二号点。”
“没错,二号点,我一直在想这个事,那会是个什么地方呢?难道是一个门牌号码?”
“我也想不出来,哈克,这也太神秘了!”
“应该不会是门牌号码呀,对,绝对不是,我们这个小镇根本就没有什么门牌号码。如果是门牌号码,那就说明二号点不在这个镇上。”
“嗯,你说得对。那会是什么呢?难道是旅店里的房间号?旅店是有房间号的,对吧?”
“聪明!我们镇上只有两个旅店,那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了。”“你待在这儿别动,我去去就来。”
汤姆立马起身跑开了,他不太愿意有人看到他跟哈克在一起。他先到豪华旅店去问过,二号房间住着一位年轻的律师,而且是长期住下的;他接着又去了另一家,旅店老板的儿子告诉他,店里的二号房很神秘,平时总是紧锁着,白天没有人出入,只有晚上才有人在里面,他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曾经好奇去悄悄看过,但是心里非常害怕,感觉那房间里有鬼。他说,前天晚上那个房间里的灯一直是亮着的。
汤姆很快回到哈克身边,他把自己调查的情况告诉给哈克,并肯定地说:
“我相信,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二号点,你说呢,哈克?”
“我也觉得是,现在咱们怎么办?”
“我想想看,”汤姆深思了半天,说,“据我观察,那个二号房间的后门通向那座旧砖窑附近的一条小巷子。你把所有能找到的钥匙都拿好,我也把我姨妈家的钥匙弄出来,等到天黑透的时候,我们就去二号房试门。你一定小心留意印第安·乔伊,他说过要回到镇子里搞报复行动的。如果你看到他就悄悄跟踪他,倘若他不去那个二号房,那就说明二号点也不是那个地方。”
“让我跟踪他?我可不敢一个人跟踪他呀!”
“别怕,你肯定是在夜里跟踪他,黑灯瞎火的,他肯定看不见你。就算是看见你了,也不会想到什么的。”
“好吧,如果天非常黑,我就跟踪他,我试试看吧。”
“天黑的时候,我就敢跟着他,这没什么,哈克。说不定他找不到机会报复,就放弃了,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了呢。”
“对,你说的话很对,汤姆。我肯定会跟踪他的,上天作证!”
“行!即使如此,我们就不要害怕了,我不害怕,哈克。”
夜晚很快来临了,汤姆和哈克已经充分作好了再次冒险的准备了。
他俩在那家旅店的附近一直紧盯着,一个盯着小巷进口处,一个盯着旅店门口,直到晚上九点多,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动静。那个夜晚天气非常晴朗,汤姆只好回家了。
他们约定,当夜晚漆黑一片时哈克就来喊汤姆,汤姆听到他的“喵喵”叫声就从窗户溜出去,到了旅店用钥匙试门。
可是,又是一天的晚上,夜空晴朗明亮,哈克等到差不多十二点,就钻到一个木桶里睡觉了。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晴朗如常。到了星期四,天色明显漆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