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论人生(世界文学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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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论人生(10)

而且打败了苏拉所推举的人,从而赢得了那个职位。苏拉对此大为不满,二人甚至争吵了起来,庞培竟然反唇相讥,叫他不要多说,还说:野崇拜朝阳的人多过崇拜夕阳的人。”在恺撒朝,则有代西玛斯·布鲁塔斯这样的人,其影响之大,竟达到使恺撒在遗嘱中立他为次承继人,仅次于恺撒的孙外甥。而这人也就是有能力诱置恺撒于死地的人,因为在恺撒为了一些不祥的预兆,尤其是克尔坡尼亚的一场噩梦的原故而想使参议院先行散会,改期再开的时候,布鲁塔斯拉着他的胳膊,轻轻地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并告诉他说,他希望恺撒不要叫参议院散会,等恺撒的夫人做上一个好一点儿的梦后再开会。安东尼在一封信里(这封信在西塞罗的一次攻击演说中曾经被一字不落地引用过)曾称呼代西玛斯·布鲁塔斯为“妖人”,好像他用邪术迷惑了恺撒似的,他的得宠程度可见一斑。阿葛瑞帕虽然出身卑微,但是奥古斯塔斯却把他升到很高的地位,以致后来当奥古斯塔斯关于他的女儿玖利亚的婚事,问起麦西那斯的时候,他竟然说:野你必须把女儿嫁给阿葛瑞帕,否则就必须把阿葛瑞帕杀了。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因为你巳经把阿葛瑞帕抬到这么伟大的地位了。”在提比乌斯一方面,将西亚努斯擢升到很高的位置,而且君臣二人以朋友相称,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提比乌斯在致西亚努斯的一封信里写道:野为了我们的友谊的原故,我没有向你隐瞒这些事”,并且整个的参议院给“友谊”特造了一座祭坛(就好像“友谊”是一位女神一样)以称颂他们二人之间深挚的友谊。与此类似或更甚者,比如塞普谛米亚斯·塞凡鲁斯与普劳梯亚努斯的友谊。因为塞凡鲁斯竟强迫他的儿子娶普劳梯亚努斯的女儿为妻,并且经常袒护普劳梯亚努斯种种欺凌皇子的行为,而且给参议院的诏书中说:野我对此人眷恋极深,并祝愿他能比我长寿。”假如这些君王是图拉真或马嘻斯·奥瑞利亚斯一流,那么我们可以认为,像上述的举动出于一种非常纯良的天性;但是这些君王都是很有智谋的,精神强健而严厉,并且极端爱己,然而他们竟然如此,这就可以证明他们的幸福虽然巳经登峰造极,但是他们对这仍然不满意,觉得如果没有朋友的友谊,则这种幸福就是残缺而不圆满的。更有甚者,这些君主都是有妻有子有甥侄的人,然而这些终不能使他们享受到朋友的乐趣。

我们不能忘记,康明奈亚斯关于他的第一位主上,“勇敢的”查理公爵,所说的话,那就是,他不肯与任何人分享他的秘密,尤其不肯将那最使他不安的内心隐秘告诉别人。于是康明奈亚斯继续又说道:“当公爵末日将近的时候,这种凡事都秘而不宣的性情必然会损伤他的理智。”其实,如果康明奈亚斯乐意的话,他对于他的第二位主上,路易十一,也大可下同样的断语,因为路易十一的喜好隐秘的特性却是他自己的灾星。毕达哥拉斯的格言虽然费解,但是千真万确。他说:野不要吃了你的心。”确实,说得严重一点,那种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心事的人,可以说是吃了自己的心的野人。有一件事却是很奇怪的(我把它说了出来就此结束关于友谊的第一种功效的谈论冤,即如果一个人向朋友宣泄私情,一定会产生两种相反的效果,它既能使欢乐倍增,又能使忧愁减半。因为没有人不因为把自己的好事告诉了朋友而更加快乐的;也没有人不因为把自己的忧愁告诉了朋友而不减少愁绪的。所以,就实际作用而言,友谊对于人心的价值,真的犹如炼金术士常常所说的,那些宝石对于人体的价值一样。这宝石,按照术士们的话,是能产生种种截然相反的效力,然而总是对人有利的。然而,假使不借助于术士,在普通的自然现象中,也可以很明显地看到这种情形。因为如果物体之间相合,就会助长并滋养任何其天生的作用,又可以削弱并挫折任何猛烈的外来打击。物犹如此,人心亦复如是。

友谊的第二种作用就在它能增进并支配理智,有如第一种功用之调剂并支配感情一样。因为友谊不仅在感情方面能使人走出狂风暴雨,而迈向明媚的春日,而且在理智方面也能使人从黑暗混沌而变得豁然开朗。这不仅指一个人从朋友处得来的忠谏而言;即使在得到这个之前,任何心中思虑过多的人,若能与旁人畅谈并讨论,则他的心智与理解力将变为风轻云淡;他的思想的动作将更为灵活;其思维将更加井然有序;他可以看出来把这些思想变成言语的时候它们是什么模样;他终于变得比以往的他更加聪明,而要达到这种情形,一小时的谈话比一天的沉思效果更显着一这些都是毫无疑问的。塞密斯陶克立斯对波斯王的话说得极是。他说院野言语就像展览出来的花毯,其中的图形都是显而易见的;而思想则有如卷折起来的花毯。”友谊的这第二种功用(就是启发理智),也不限于那些能进忠言的朋友(他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了),即便没有这样的朋友,一个人也能借言谈的力量增长知识,把自己的思想清楚地表达出来,并且把自己的机智磨砺得更具锋芒,就像在砺石上砥砺琢磨过一样。简言之,一个人如果实在无人可谈,与其窒息自己的思想,倒不如向一座雕像或一幅图画尽情倾诉比较好。

现在,为能够充分说明友谊的这第二种作用,我们再来谈一谈那个显而易见的、流俗之人也会注意到的那一点,就是朋友的忠告。赫拉克里塔斯在他的一句隐语中说得很好,“干燥的光永远是最好的”。毫无疑问,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浄言中所得来的光明,比通过他自己的理解力和判断力中所得出的光明更加干净纯粹:因为后者总是不免要受自我感情和习惯的浸润约束。因此,朋友所给的浄言与自己所作的主张之间的差别,如同良友的浄言与谄佞的建议之间的差别一样大。因为谄谀我的人不会超过我曰而能有效防御谄媚的,没有比朋友的直言更厉害的了。浄言共有两种院一是关于行为的,一是关于事业。说到第一种,最能保人心神健康的预防药就是朋友的忠言规劝。一个人如果过于严厉自责,就像一种有时候过于猛烈、腐蚀性也过强的药品。读劝善的书不免让人觉得沉闷乏味。如果从别人身上观察自己的错误,有时则并不符合自己的实际情形。最好的药方(最有效并且最易服用的)就是朋友的劝谏。奇怪的是,许多人尤其是伟大的人们冤因为没有朋友向他们进忠告,故而做出极其荒谬的事情来,以致他们的名声和境遇均遭受重创。这些人有如圣雅各所说,“有时看看镜子,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自己的容颜的”。讲到事业方面,一个人也许以为两只眼睛所见到的并不多于一只眼睛所见到的;或者以为局中人所见到的比旁观者所见到的多;或者以为一个发怒的人,和一个默数过二十四个字母淤的人相比,二者是一样聪明的;或者以为一枝旧式毛瑟枪,托在臂上放和托在架上放一样地得力;他可以有许多类似的愚蠢傲慢的妄想,以为自己的一己之力就足够了。即使是那些事业在正轨上运行的人,也是需要忠言的。再者,假如有人想采纳别人的忠告,而愿意零星地采纳,在某一件事上问某一人,在另一件事上问另外的人,这样的办法也好(这就是说,总比谁也不请教的好),可是这样一来就会面临两种危险院一是他将得不到忠实的进言曰因为所进的言论必须是来自一位完全忠诚的好朋友才行,否则的话,进言者都会因为自己的私利,而将事实扭曲。另一种危险是他所得到的进言,将是一种有危害而不安全的言论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冤,一半会招致祸患,另一半是会补救或预防祸患的。就像你生病就医一样,虽然医生被认为擅长治疗你所患的疾病,但是他对你的身体状况却不了解,因此他或许会使你目前所患的疾病痊愈,但是将会危害你其他方面的健康,结果便是:病治好了,人也死了。一个非常熟悉你的事业和境遇的朋友则不然,他将会十分小心,在推进你目前的某种事业前进的时候,极力避免你在别的方面受到打击。所以最好不要依靠零星的忠告,它们扰乱和误导的可能大于安定和指导的可能。

友谊除了有这两种高贵的作用安抚心情和与理智上的帮扶冤之外,还有那最后的一种功效:这种功效就像多核的石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朋友对于一个人的各种行为,各种需要,都有所帮助和参与。在这一点上,若要把友谊的多种用途很明显生动地表现出来,最好的方法是计算一下,看看一个人有多少事情是不能靠自己去办理的:这样计算一下之后,我们就可以看得出古人所谓“朋淤这种制怒方法的方法就是默念字母,希腊文中有二十四个字母。

友乃是另一个自我”,从实事上来看,这句话说的还不够,因为一个朋友比一个人的自身的用处还要大得多。人的生命有限,有许多人活着的时候,没有达成自己最大的心愿一如子女的婚事,工作之完成等等。要是他有一位真心的朋友,那么他就大可以含笑九泉了,因为他知道,在他死后,这些事情会有人替他完成的。如此一来,在完成心愿方面,一个人如果有朋友的帮助,简直就像有两条性命一样。一个人有一个身体,而这个身体只能在某一个地方,但是假如他有朋友,那么,他所有的人生大事都会有人替他办理的。就是他不能亲自去的地方,朋友也可以代替他去的。再如,碍于情面,有很多事情不能亲自去说或者去办:一个人不能随便说自己的长处,不然会有矜夸之嫌,就更不用说要为自己唱赞歌了;有时,一个人也不能低声下气地去求人;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这一切,如果从他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未免会让人觉得羞赧,但是如果是通过一个朋友的口中说出,那就比较好了。与此类似,一个人还会有许多的身份和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弃之不顾的。例如,一个人对儿子讲话,就不能不保持父亲的身份曰对妻子讲话,就不能不保持丈夫的身份曰对仇敌讲话,就不能不顾虑自己的体面;但是对一个朋友却可以就事论事,而不必顾虑到他人的情况。这一类的事情要一一列举出来是说不完的。总之,若是有某种事自己不能很得体地去做,却又找不到朋友去做的话,我只能告诉他一句话,那就是:你完全可以退出人生的舞台了。

论消费

财富是供人消费的,而消费应当以荣誉或行善为目的。因此,特殊的消费应当以其目的价值为尺度。如果是为了国家利益,和虔诚的信徒为了天国一样,是值得倾家荡产的。但日常的消费则应当以个人的财力状况为度。要支配合理,支出绝不能超过收人;并且谨防被家仆所欺骗;还得高瞻远瞩,力求以低于估计的支出,得到高于它的收益。既要外人看起来很体面,而实际的花费又要比别人估计的少。毫无疑问,如果一个人想要自己收支平衡,不至于贫困的话,应把他的日常花费控制在收人的一半以下。而如果他想变得富有的话,那他的支出就只能低于收人的三分之一。即便是大人物,亲自管理自己的财产也绝不是一件卑贱的事。有些人不愿意这样做,并不是他疏忽大意,倒可能是恐怕因检查而发现自己巳经破产,平添无穷的烦恼。但是如果身体上有了创伤,不去检查是不会好的。完全不会检视自己财产的人一定要用人得当,并且最好常常换人,因为新人往往比较谨慎,而且没什么心计。不能常常清点自己财产的人,应当把支出的一切数目都计划好。

一个人若在某一方面开销较大,就必须在另一方面有所节制。比如在吃喝上花钱多,那么就应当在衣着上降低消费;要是在住房上花费比较大,就应当在马厩方面节省等等。因为处处花钱都大手大脚的人,难免会陷人困境。在清偿债务的时候,如果急于一下子还清,会和久欠不还一样有害。因为急于出售和多欠利息一样不好。除此之外,一次还清债务的人有可能重新走上借债的老路。因为他一旦发现自己轻易摆脱了债务的负担,就会故态复萌。而一点点偿还债务的人,就会养成节俭的习惯,这对他们的心灵和财产都是有益的。毫无疑问,有财产需要补救的人是不能轻视小节的。并且通常而言,与其低三下四地谋求小利还不如减少零星的花费更为体面。一个人的某项经济开销一旦开始就要长久继续下去,对此应该小心谨慎,但对那些一次性的消费则不妨大方一些。

论邦国的真正伟大之处

在一次宴会上,有人想请雅典人塞密斯陶克立斯弹奏一曲琵琶。他说自己不会调琴弄瑟,可是却会把一座小城治理成一个伟大的邦国。这句话听起来完全是自吹自擂,让人感觉这人很桀骜不驯,但是这话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就会是一种严肃认真而且很睿智的说法。这句话(再用比喻稍微引申一下)表现出了当政者中的两种不同才能。如果认真观察一下执掌朝政的官员或政治家,也许可以发现(虽然这是很少见的)其中有几位虽然能够将小国治成大邦,但是却不会弹琴;另一方面,却可以发现许多擅长弹琴的,但却不会让小国变为大邦;甚至还有人具有与此相反的天才,竟然会让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变得衰败不堪。那些公卿大臣凭着某些伎俩赢得国君的欢心,他们的确是只配得上说是会“弹琴”,根本不配有更高的称呼。因为这些伎俩只不过是提供了一时的欢娱而巳。虽然长于此技的人自己可以向人夸耀,但对他们所效力的国家的幸福与进步,则是毫无裨益的。当然,也有些公卿大臣配得上称为“贤臣”。因为他们能够治理国家,不使之陷于明显的危难和困厄之中,可是若要使国家在国力、财富、国运上都茁壮发展,他们是万万没有这个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