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霸道了一辈子的赵芬不愧为人中之龙,她抹了抹泪水,调整了情绪,换做一付可怜的口气道:“老刘,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我才那样做的。再说,她犹豫了一下,斟酌了一下字句,委婉地说道,王丽当时是个娇娇小姐,你若和他生活一定要承担很多家务,你会很累很辛苦的。
这是刘俊听到的最可笑的解释,哈哈哈,他冷笑道:“赵芬,你内心是荒芜的,不意味着别人和你一样,你一辈子就纠结那吃饭洗衣做卫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害得你周围的人都无法喘气,我今天告诉你,饭不需要精细也可以活人,衣服不需干净也可以穿出去。你还是留着你的强迫症自娱自乐去吧。”
不擅言辞的刘俊说出了自己多年的积怨,这些措辞,在他心中已经盘绕了千百回,他不吐不快。
被老实木讷的刘俊呛到无言以对的老太太,惊讶地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是什么使笨嘴拙舌的老头子变成了这样?哼!王丽,你不得好死!我真后悔当年不下手更狠一点,干嘛还要留你这条狗命?老太太眼中已经浮起了杀人的目光。
她永远记得,王丽在工厂的广场中走过,小伙子们痴迷的目光,她恨那样的目光,为什么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呢?她不就是手脚粗大一点,不会嗲声嗲气吗?除此以外,哪点不如她?
都说她温柔,我呸,什么叫温柔,温柔不是低头假装娇羞,不是故意捏着声音说话,温柔是男人进门有饭吃,冬天有毛衣穿!
这个你王丽会吗?你他妈的连打个围巾都要让我教你,你也配那些仰慕?
“我过几天回来收拾东西,你准备和我办手续吧。”一向优柔寡断的刘俊果断地说完,挂上了电话。
老太太的手僵在空中,半天才无力地垂了下来。里屋孩子和谢阿姨睡着了,刘杨不在家,她在屋内无助地一圈一圈转着,眼泪忍不住地哗哗地流下,快要发疯的她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只好抓起一个小包,冲出了家门。
她来到一条火车轨道旁,呆呆地站在旁边,看着栏杆降下来拦住车辆,然后又升起来,放行车辆。
如此反复多次,她那绝望的神色引起了一个铁路搬道工的注意。他皱起眉头,看了看表,这个老太太在这个地点站了40分钟了,她既不向前,也不后退,她难道想要卧轨?
他走上前,关切地问道:“您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一瞬间后退,瞪圆了眼瞳,但是很快她就怯懦地回答道:“不是,我就是看看火车。然后转身离去了。”
一直以来,她幻想着老头子要是哪一天走了,她该有多快活啊,她有手有脚,身体硬朗,不用伺候老头子的生活起居,不用看着他来气,多美啊。可这一天,终于来临的时候,她发现,她一下子就空了。
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而且,她一瞬间变得胆小起来,因为她没有男人了。她是个没有男人的女人了。
老太太茫然地走着,一只鞋松了,她拖拉着,而另一只鞋紧紧地扒在脚上,让她看起一瘸一拐的。
可是平时很注重形象的她,根本没有心情看一眼不对称的鞋子。
路过一家超市,她游魂般走了进去。来到生鲜专柜,她神色呆滞地往筐子里放着剥皮鱼,直到把柜台上的鱼都放入了筐子,才提着篮子傻傻地往出口走。那里有一个不购物人员出口。她径直朝着那个出口而去。
结果可想而之,警铃大做!超市的保安迅速将老太太围了起来。他们怒气冲冲地抢过了篮子,将她的胳膊一钳道:“和我们到办公室一趟。”
老太太一瞬间慌了,以她以往的风格,这些人肯定占不了便宜,她可以坐在地上嚎哭,或者扑上去撕咬。但是此时的她真地变成了一个哀怨的弱势女人。任由保安将她拖走了。
刘杨正忙得焦头烂额,就接到了超市打来的电话。他从堆积如山的图纸里抬起头,惊地张大了嘴巴。男人只好匆匆和领导请了假,向着超市的方向奔去。
和超市的经理又是道歉又是递烟又是解释,超市的领导总算答应不再追究,但是他们留下了老太太的照片,吩咐所有的工作人员,以后不许此人入内。
刘杨搀着失魂落魄的妈妈走了出去。工作人员抱怨道:“也不看好自己的神经病妈。到处祸害别人。”
刘杨拦了辆的士将母亲送回了家,然后在她肩上拍了拍道:“妈,我还要去班上,晚上回家,我们再想办法。”
到了下班时间,刘杨鼓足勇气,收拾东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果然不出所料,一进门,他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对面的怨妇就开始了。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文化不高口才不差的她,将自己的功劳放大再放大后,再对比刘俊的好逸恶劳,一位为了家为了孩子努力奉献辛苦劳作的高大母亲形象冉冉升起来。
刘杨痛苦地坐在母亲对面,让自己的耳朵遭受着极刑的凌迟。
他暗暗掐着自己的手,提醒着自己忍耐,不忍耐怎么办?他怕妈妈出事,他明天还有一个会议要开,大清早6点就要随车到外地。他要是不赶紧哄好妈妈,他就别想休息了。
孩子被老太太忽而高亢忽而低沉的声音惊扰,哇哇大哭起来。愤怒的谢阿姨多么想冲出去对着老太太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孩子要睡了,有你这有当奶奶的吗?”可是最终她没有说,要知道,真要对立起来,赢得永远是赵芬斗士。她这个业余选手怎么能和赵芬这个专业选手比呢?
老人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将自己的脸和宝宝的脸贴在一起,不住地安慰着。
从晚上6点开始到午夜12点,不间断的哭诉,使得老太太也开始有了疲倦,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刘杨看到了,心内舒出一口气,可以睡觉了,终于可以睡觉了。
他劝母亲洗了澡,安顿她睡下后,刚想要出卧室,就听到母亲微弱的声音:“刘杨,给我倒杯水。”
男人脊背一僵,连忙点头,来到卧室,劳累了一天的他拿起茶杯,可是却发现手竟然抖着无法抓稳,他连忙换了一个带把的茶杯,倒了些水。送到了母亲床边。
看着母亲喝下。男人又舒出一口气。疲惫地站起,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本来想要洗澡,可是困意来袭,精疲力尽的他向着沙发摸去。
可是刚刚挨上沙发,虚弱苍老的声音就响起了:“刘杨,给我换杯蜂蜜水吧,我怕喝茶水睡不着。”
男人看了看客厅的挂钟,那里已经指向了12:30,他无奈地爬起,给母亲换成了蜂蜜水。
然后他再度摸到沙发,刚想要躺下去。那个老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刘杨,给妈下碗面条吧,妈现在想吃东西了。”
半睁着眼睛半闭着眼睛的男人只好爬起来,来到厨房,拿出挂面,烧上水,找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掺瞌睡。他的头一点一点的。正在这个时候,水开了,他下了挂面,搅动了几下,那催命的声音又传来了。:“刘杨,给妈做手擀的,我不想吃挂面。”
男人几乎想要将锅摔到地上,可是想想伤心欲绝的老人,还是忍住了,他无奈地将挂面捞起,放在一旁,拿出面粉活了起来。
等将煮好的手擀面递到老太太的手上,她却只勉强吃了一口,就将碗推开了。她神色凄楚地说道:“孩子,我吃不下。你放回去吧。”
刘杨想想已经剩下不多的睡眠时间几乎要怒吼起来,可是,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了几秒,用吃奶的劲将怒气压了下去。他扯起嘴角笑了笑道:“妈,你好好休息。”
然后带上房门,走了出去。这回老太太安静了足足一个小时。可是,一个小时以后。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云霄,老太太抱着她的结婚照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这个精力旺盛的老太太多年来,闹腾的时间普遍选在晚上,刘杨再也无法忍受,将毛巾被将自己的头紧紧包起,不管不顾地睡去了。
可是,这样的逃避治标不治本,很快,他伟大的妈光着脚,蓬着头,冲到自己面前,将毛巾被一掀瞪着杀人的眼睛道:“刘杨,咱们现在就走,去找你爸爸,咱们不能让老狐狸破坏了我们的家!还有,她冲进卧室,将孩子一把抱了起来,她抱孩子的姿势不似一个奶奶抱孙女,到像一个人丢垃圾。看着孩子头朝下哇哇哭着。刘杨再也无法忍耐冲了过去,将孩子扳正后,心疼地安慰起来。
老太太继续努力着,她上前抓刘杨的衣角道:“咱们带着孩子去,如果他不回来,我就把孙女丢给他养,我拖死他们一对狗男女!”